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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左牵黄右擎苍

鬼雨千年 凤头兰尾 11150 2024-11-20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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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慎留下一个眼神就随门口的几个小黄门走了。

  高培目送他一头钻进鬼雨之中,与那几个等待的黄门郎一同离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黄门的服饰是深皂色,而不是黄色?

  后半夜的重器台里没有什么人,这个院子则是独属于破军校尉的,连巡查的徒隶都没有,他想去找人带他看看丁完都找不到,便一个人呆呆地寻了个干净的连廊坐着,看着鬼雨积在屋檐上,一粒粒落下穿过灯火,划出金色的线。

  桓执缓缓走了过来,罕见的没胡言乱语,只是将一本折子递给了高培:“我理了一份文件,是辽东血夜里关于你父亲的事情,要不要看,你自己决定。”

  道谢之后,高培接了过来,他看到那折子上缠着几道麻绳,投去了不明所以的眼光。

  “打开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天权卫的情报很准确,也很残酷,伤人的从来都不是谎言,而是真相。”桓执解释:“你现在状态不对,没做好心理准备就打开看对你不好,所以我加了点障碍,等你下定决心了再拆。”

  随即,桓执拍了拍高培的肩膀,走开了去。

  高培反复看着手里的折子,桓执说得对,心理准备当然是没有的,他连现在连心理创伤都感觉不到,只觉得一片混沌,像是做梦一样。

  只是这缠着的麻绳很精致很艺术,绑出了龟甲的纹路,想不到桓执还有这等手艺。

  桓执却没有走远,在院子另一头鬼鬼祟祟的偷窥,发现高培正在专心发呆,咂咂嘴掉头准备走开。

  但此时旁边房门突然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极淡雅却又极明显的香味,柑橘混合木质,混在雨水的气味中,像是洒下了一片阳光。

  走出来的是叶阑珊,她跨上端着一盆水,没料到在这里看到桓执,有点讶异,随后嘴里低声地骂了一句:“真他娘的晦气。”随后哗地一下就把水直直泼在桓执脚边。

  桓执一边跳脚一边做出噤声的手势,同时指着发呆的高培,并且问:“你又做新的花露了?真不错啊,用什么做的?”

  叶阑珊翻了个大白眼懒得搭理他,但在桓执锲而不舍得地追问下,她终于说道:“这季节还能用什么?刚过完冬的薰衣草,新发的柳芽,还有一些去年的橘皮油!”

  桓执恍然大悟:“难怪我说这么浓的柑橘草本香气,令人神清气爽,如沐春风!”

  “那你慢慢沐着。”叶阑珊啐了一口,却又问:“那呆子做什么呢?”

  桓执耸耸肩:“辽东血夜里,他爹死了,这会儿想这事儿呢……也不能算在想吧,反正就是失神了。”

  “哦。”叶阑珊点头:“那没救了,死吧。”

  “你一个大夫,人民医生!天天说这种东西!”桓执没好气:“他这是一种心理疾病,我还想着救他呢,你直接让人去死。”

  “什么人民医生,我是御医。”叶阑珊也没好气:“那桓大夫倒是说说,他什么情况?”

  桓执振振有词:“那你问对人了,这是一种病态心理,属于发生重大丧失时的自我防卫,太难过了,既不敢面对也不能忘记,只能本能地把自己从事清理抽离出来,像是看话本一样观看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从而让自己进入一种消极而冷静的状态,我管这叫精神解离。”

  “懂了。”叶阑珊点头,敲了敲脑壳:“这里突发恶疾,跟你一样傻了。”

  “什么叫跟我一样?”桓执不乐意了:“我怎么能是突发?”

  叶阑珊没兴趣跟桓执东拉西扯,这只会让她陷入跟桓执一样的水准,于是接着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让天权卫的人整理出了一份关于他爹在辽东案件中的各种情况,然后交给他,让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样他就会有意识的调整,并且在未来有一个机会和由头发泄情绪。”桓执打了个比方:“比如你跟你相好分开了,可能一时半会儿觉得还行,但是等十几二十天,走在街上,突然闻到他用过的一款花露,猛地转头,入眼熙熙攘攘,却都是陌生人,这根本绷不住好吧,只能跑到墙边猛哭。”

  叶阑珊没有搭理这个形象但不恰当的比喻,毕竟这种经历跟自己没关系,听起来反倒是桓执擅长的领域,然后抓住了重点:“这还有情报?给我看看。”

  “给高培了。”桓执摊手。

  “放屁。”叶阑珊压根儿不信他的屁话:“你八岁就知道偷抄你爹桌上的军机情报到巷子里显摆,现在反而改邪归正了?”

  “唉,小时候被你拿捏,长大了还是被你拿捏。”桓执嘴上说着丧气话,表情却好像被夸奖,从怀里摸出另一个折子:“确实没改,情报为王嘛。”

  叶阑珊劈手躲过折子并骂道:“难怪卧虎公让你个菜货来天权卫当卫丞,鸡贼又而无耻,简直是天生的细作。”

  借着屋里溢出来的灯火,她翻开折子,上面写着极端草率的字体,比鬼画符还要鬼画符,叶阑珊良久不语,然后骂桓执:“我要拿这样的字给人开方抓药,一个人都救不活。”

  “我的我的。”桓执赶忙道歉:“习惯了,这年头确实没人认得这写法。”

  “现在?前无古人,兴许后有来者。”

  “诶你还真说对了!”

  叶阑珊把折子拍在桓执脸上,黑着脸说:“给我念。”

  桓执无法,低声做着解释,叶阑珊这才知道,原来事发当晚,高培的父亲竟然正在牢里。

  在辽东血夜案发生的前几天傍晚,高培的父亲高勤在街上喝大了,莫名卷入了一场酒鬼乱战。在十几个参与者中,高勤很荣幸的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并抱着一只遗落烧鸡大吃特吃,随后赶来的巡查徒隶为他举办了嘉奖仪式:锁起来扭送至辽东都尉府。

  虽然高勤并不是混战的始作俑者,但据现场证人描述,他捡了一根凳腿,像是战神一样大杀四方,狠狠的敲打了所有人的脑壳,在人群中七进七出,勇猛非凡,其他抬回来的斗殴参与者头上顶着的纱布也佐证了这一说法,辽东县令闻言大惊,当场决定请他吃五天牢饭。

  巧合的是,高勤正巧被关押在后面送进来的张智旁边,双方还时常寒暄,根据幸存狱卒的回忆,高勤对张智表达了感激,因为在乱世里辽东闹了饥荒,张氏并没有独善其身,张智和弟弟张纯两人非常仁义的开仓放粮,并建立民兵抵抗流寇,随后在大汉军队到来的第一时间开城投降,使得辽东城奇迹般的没有遭受什么战火摧残。

  这也让高勤和他夫人,以及家里的两个尚在襁褓的男孩在乱世里阖家平安。

  后来张纯率人劫狱的时候,他们无差别的用军弩射杀囚徒,加上后续的诡异大火,高勤也因此死在了狱中。

  辽东县狱是修建在地下的,根据勘验,整个县狱都被大火烧塌,火场中央的石头都融化了,高勤的遗骨深埋地下无法找到,且根据后续天权卫的排查,他确实没有任何生还的迹象。

  “竟是如此。”叶阑珊知晓了事情的全部过程:“这是高培的命,应该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没那么简单,如果真是如此,我也不用费心思了。”桓执摇头,并再压低了声音说:“我找徐慎打听了当时的情况,他一开始还不肯说,后面才支支吾吾的……”

  “徐慎不会支支吾吾。”叶阑珊很笃定:“你才是支支吾吾的大师。”

  “这不是重点!”桓执摆手:“当时张智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高勤让高培把自己放出来,一起跟来犯者拼个你死我活,但高培不干,他说老爹你现在是囚犯,就应该待在里面,结果牢房狭小,他爹躲不开军弩,给钉到床板上了。”

  “我靠?这么死板?”叶阑珊都惊呆了:“他的意思应该是觉得,当时那种情况下,他爹在里面还安全点?”

  “这我就不知道了,得去问他了。”桓执甩手指了指高培。

  叶阑珊并没有这种想法,这样可能会让自己吃高培一记蓄意轰拳,并且理亏的无法还手,“你帮他做什么?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怎么说呢。”桓执咂咂嘴:“跟他打交道下来,单纯觉得他人挺好的,而且在北大营牢里,有个狱友说了一句话,叫我这人就见不得别人受苦,听听这他妈多威风,什么叫侠义啊?”

  “北大营监狱还有这种人?”

  “可不,那里面都是人才,说话还好听。”

  与此同时,铁御汗面前的桌面也摆着一个折子,他也没睡,一双眼睛被屋内的孤火照的熠熠生辉。

  他的书房被几乎装饰成了一个北原的大帐,沿着墙壁换着一圈羊毛毡,上面用各色的名贵线材绣着叙事的图案,旁边的木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弓刀和马具,木地板上也铺着金帐汗国风格的羊毛毯子,屋梁上垂下一片一片的,绣着方正花纹的锦帛,用牦牛的长毛装饰着,屋里还点着麝香和沉香混成的香薰。

  若不是屋顶的梁柱和方正的窗门,几乎看不出这里是在东陆。

  “很晚了。”一个清冷的女声在他身后出现,随后从阴影中走出一个穿着黑色飞云袍的年轻女子,肤色白的像纸,眼角飞着花魁一样的红妆,额头沿着鼻梁到下颌的线条,险峻而绝美,如北原天际线上的雪山。

  “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你先去休息吧。”铁御汗思绪被打断,无奈地笑了:“梁冰,你是我的护卫,不是照顾起居的侍女。”

  梁冰眼神撇了一眼折子,只看到一个叫高勤的名字,她默默走进了影子里,消失不见。

  过了好久,铁御汗走到武器架前,看着一把收进刀鞘的老旧环首直刀,轻声说:“死后再见,老友。”

  高培的沉思是被惊呼声打断的,他蓦然惊觉,枯坐了不知多久,天色依旧漆黑。但影响不大,毕竟他之前昏迷了一整天,对冲下来自己还睡得有富余。

  至于自己完全不饿的缘由,他猜想是因为在那深潭中,自己几乎吃掉了一整个血骨傀儡,吃烤全羊都吃不了这么多。

  桓执不知道的是,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高培记的非常清楚,并且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正常,除了潭中大快朵颐,还有那个古怪的梦境,以及几乎把夏侯明煜揍死的壮举,都牢牢地印在脑海中。

  不知道这是什么力量的影响,但他不敢说,他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唯一一个让他感觉不安和异样的时候,是当他被桓执呼唤,心里另一种声音升起,阻止他杀死夏侯明煜的瞬间,仿佛自己有两个魂魄,他们换班了。

  这让他更无法理解。

  惊呼声是从整个镇云司的另一边传来的,他认为不关自己的事,但是下一刻,就见到桓执满脸无奈的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了高培。

  “高兄,你没睡就好!”桓执一脸痛苦,把高培一把拉起来,沉声说道:“高兄,出事了!”

  “啊?”

  “你那个丁叫什么的兄弟……”

  “丁完。”高培顿时抖擞精神,想到徐慎说丁完曾在廷尉府受刑,立刻紧张起来,扯住桓执的袖子:“他不会是……”

  看着高培的眼神,桓执就知道他猜错了,赶忙安抚道:“放心放心,他没死,又没碰明火,怎么会死呢?正相反,他好得很,活蹦乱跳的。”

  高培还在想丁完为什么不能碰明火,桓执就立刻说了下去:“叶阑珊救诊治了他之后,理应没事了,但他却昏迷了整整一宿,卧虎公期间还来查过你们的房……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刚刚换药的徒隶发现,他竟不知何时悄悄跑了!从镇云司跑了你懂吗?”

  “啊?”高培愣住了,但转念一想,确实像是丁完能干出来的事。

  丁完是个土生土长的辽东人,但不是高培这样的幽州大汉,或许是猎户世家的缘故,他跟他爹都长得短小精干,在当狱卒之前,也是辽东县一圈极有名气的猎人,一手短弓使得出神入化,配上那双鹰眼,三十步内指哪打哪,而猎人最擅长的另一门本事,就是隐匿。

  他年纪比高培和徐慎都小些,性子也急躁好动,轮到休息日也坐不住,经常带上短弓拉着徐慎和高培出去游山玩水,时不时还整点野味烤着吃。

  但丁完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总说但凡有可能,一定要离开辽东郡,去别的地方看一看闯一闯。

  高培相信丁完是真这么想的,并且一直在为了这个目标攒钱,跟性格里的咋咋呼呼相悖的是,丁完但凡认准一件事儿,可以极仔细、极耐心,并有股把人逼疯的死犟,用徐慎的话说,丁完要是遇到什么大事儿,会活得很累。

  所以高培一下就听明白了,丁完是在装晕,然后找了个机会,居然躲过巡查的镇云司徒隶,溜了出去。

  总之,桓执来找高培,是希望让高培跟他一起去把人找回来,一是因为徐慎已经出发准备去北原了,眼下整个天都里,最了解丁完的就是高培,二是因为铁御汗说,连一个普通狱卒都看不住,镇云卫丢不起这个人,而高培是编外人员,被察觉了也可以不认。

  桓执确实在旁边气急败坏的嘟囔,直呼丢人现眼,闹出这种事儿,作为大汉最精锐的特务部门,传出去颜面都丢尽了,不过话里话外听下来,桓执气的是自己现在很困。

  高培不知道的是,天权卫不只负责获取情报,还负责维护镇云司的形象,桓执刚当上卫丞,有了个一官半职,可不想这种差事落在自己头上。

  “现在丁完处境很危险,如果那些门阀知道他跑出来,肯定会找机会把他宰了,他八成不知道这事儿,所以咱们得赶紧找到他,这得靠你仙人指路。”桓卫丞做出指示。

  高培睡了一天倒是精神饱满,他立刻问桓执:“最近的林子在哪?”

  “林子?”

  “他会往林子里跑,丁完家是辽东最好的猎户,你给他一小片林子,不带狗的话,十七八个人都不一定找得到他。”

  “懂了,一会儿带几条细犬和猎鹰,咱俩左牵黄,右擎苍,双骑卷平岗!”

  “不行,那可能你转头就发现那些鹰犬被他射死,挂在你身后的树上。”

  “这么恐怖?”桓执吓了一跳:“他会不会射死我们啊?我们也是鹰犬!”

  “我不会,你不好说。”高培犹疑道,之前他肯定是摇头的,但是经过辽东那晚,他才意识到丁完竟然还有那般悍不畏死的模样。

  邸报里有一件事是没有提到的,就是那晚丁完的作用非常大,在那些凶徒手中的军弩发射和装填的间隙,丁完的短弓连珠速射,帮冲杀的高培瓦解了对方的阵型,这才让他拿下了如此辉煌的战绩。

  高培不知道丁完在这一路遭受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但毫无疑问,桓执说得没错,能劝住丁完的眼下只有自己。

  “我思索一下,重器台在天都城里靠东北,最近的林子应该是……我操!出去就是莽山!东西两千多里,别说一个人了,就是钻进去十万大军都难找。”

  “这时辰还能出城么?”高培皱眉,辽东县的城门在日落后一个时辰就关了,肯定是出不去的,丁完也不可能跑两千多里,鬼雨夜中,他顶多藏在林子边缘。

  “天都城门子时关,现在都寅时一刻了,肯定不能出了,但如果他子时前就跑了,那神仙也拦不住。怎么说?押宝城内还是城外?”

  “他不会呆在城里的。”高培很笃定,这一下就能想明白,镇云司的名号太有名了,如果留在城里,迟早要被找出来。

  桓执拿着折扇在自己脑门儿上敲了几下,咂么了一下嘴:“买定离手,咱们往城外追!”

  两人立刻动身,桓执还没忘了给高培带上他捡到的那把清雪刀,抓了些照明的家伙事儿,钻进马厩牵了两匹马,就朝着鬼雨夜一头扎了进去。

  与设想的毫不相同,两人丝毫没有纵马飞驰的效果,高培不会骑马,一直在偷偷学桓执的姿势,撅着屁股压低身子,直到要拐弯的时候,他看到桓执的马在街心猛绕圈子,几乎要侧翻过去,他才明白原来这狗日的也不会骑马。

  在漫天鬼雨里,跟马较了半天劲儿之后,高培终于败下阵来,他觉得把这匹马吃了都比骑着它来的方便,破口大骂桓执:“你他妈不是自称人见人爱的贵公子么?怎么连马都不会骑?看看咱们俩,跟他妈被按在桌上身后还站了个男人似的!”

  桓执赶紧挺直腰杆,抹了一把脸,高声骂道:“他奶奶的,贵公子都是驾车,君子六艺里的御科你知道吧?我在太学里是满分!”

  “什么六艺,老子幼学学历,懂个球,现在怎么办?”高培也抹了一把脸,为了不暴露身份,司里甚至连防雨的大氅都没给,高培还行,火力旺扛得住冻,桓执则有点瑟瑟发抖的,更显娇弱。

  “能怎么办,让马自己走,这两位仁兄比我们会骑马!”桓执只能想点子,但是他们吼叫的声音太大,引得沿街的民居里丢出一个破碗,在他们脚边砸的稀烂。

  高培除了认可这两匹大公马确实比自己会骑马之外,也没有什么高见了,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追,两位病友相互交流病情,一个敢骑一个敢学,倒还真给他们摸索出一些路数。

  跑出几里地,在城门下的桓执出示了镇云司的腰牌,城门侯小跑下来验明正身,赶忙给他们放了出去,就大步跑回城门上躲了起来。

  两人出城好一会儿,桓执突然骂道:“不行,老子越想越气,那狗日的城门侯跑的,好像我们身上有传染病一样,回头非得查查这土贼有没有贪赃枉法!”

  墙外就是城郭,住的都是平民,地方极大,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边缘,民居一消失,灯笼的光线立刻散在鬼雨夜里,几乎等于摆设,两人跟傻子一样提着灯笼,沿着路朝着大致的方向慢慢摸去。

  “这哪儿啊这是?”高培抠头。

  “看方向,估计是广阳亭的北边,天都东北角,这地儿平时有事儿都不想来。”桓执怄着一肚子火。

  “行吧,接下来往哪走?”

  “瞎走,看看这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闭上眼睛都没这么黑,可太适合找人了。”桓执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把手里的灯笼砸在地上,开始发烂渣:“那丁完往山里一钻,胡跑八跑的,找个屁?”

  “不慌。”高培回忆着丁完教给他和徐慎的荒野经验:“在夜里他是一定会找地方躲雨的,猎户把山里的规矩看得很重,他肯定不会冒险乱走。”

  “那我还真来劲儿了,我倒是想看看哪里比镇云司的床上躲雨更舒服?”桓执一边走一边骂:“你知道按照天都的地价,他睡的那间房值多少钱么?还是前汉王爷府,都他妈是文物保护单位,不他妈封王拜相都不配住!”

  高培正想骂回去,但是突然回想起在牢里跟桓执打交道的经历,在心里给了自己两巴掌,心想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赶紧深吸了几口气,压住了心底的邪火,紧紧捏住了拳头,也紧紧闭上了嘴。

  果然一个巴掌拍不响,桓执的絮叨没人捧哏儿,安静了不少,他们没头苍蝇的搜索经历也很快走到了尽头。

  前方的鬼雨远处,隐隐有成片的火光透出,在漆黑的夜色里极其明显,仿佛洒在黑布上的金粉。

  “高兄,前方有人。”桓执说着没用的废话。

  “会不会是什么村落?”高培问。

  “应该不是,还是说辽东的村民这么晚了还不睡,在鬼雨中载歌载舞纵情声色?那看来我得找时间去游览一番,领略一下大汉别处的风土民情。”

  高培朝着天翻白眼,两人下了马悄悄的靠了过去,发现那是一大群黑衣人,正在一片林地的边缘,明火执仗,严阵以待的驻守着。

  “还是有好心人啊!”桓执感叹,这摆明了就是哪个门阀,正在逮丁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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