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和杜如晦深知王珪和魏征的为人,一桩事情,一条人命一条马命,魏征和王珪同时掀桌子,这以后,还要怎么共事一主呢?四人是武德年间,甚至是隋末的老友,偏偏到了这样的位置,各自纷争起来。世民摸着嘴边的胡须,房爷爷,您把您的好兄弟王珪诏回长安来,他还没给世民磕头谢恩呢。掀桌子比翻脸还快,世民想起来就要晕倒,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了很多爷爷吗?
房玄龄说道:“回京后,还没回府吧,先回去歇息一下!”
王珪只得冷笑而去——杜如晦在王珪身后说道:“帮我们盯着魏征,他这次真会想不开!”
王珪回身冷眼望着老友杜如晦,低声说道:“知道了。”王珪努努嘴,瞅了一眼神色难看的李世民,然后说道:“你们俩盯着你们的太子爷,魏征我去盯着。这倒好,俩下里要出大事了!”杜如晦砸手说道:“有道理有道理!正是要出大事了!”李世民和魏征一头犟牛一头倔驴,这真是要出大事。待大殿之后嘈杂的人群都离开后,世民见身前走来一位女子,正是长孙娘娘。长孙娘娘接过染满鲜血的死谏书,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为了一匹马,就赌这口气吗?”
世民淡淡说道:“本王是让我们西宫的这些大爷看看,谁才是咱们朝廷将来的大爷!朝廷的柱石!”
长孙娘娘与世民并肩而坐说道:“大王,如果有了魏征在您身边,我觉得很放心。”
世民摇头说道:“我真羡慕啊!”
长孙娘娘说道:“羡慕谁呢?”
世民无语地望向了长孙娘娘,低头说道:“羡慕李建成!魏征可不是这个样子对李建成说话,到了我这里,魏征血溅大殿,说不定魏征更加恨我呢!”
长孙娘娘说道:“据说,魏征家里清贫得很,我亲自出宫去看看!”
世民点头说道:“好吧,有些事情,也只有女人去操持!”
长孙娘娘行礼后,立刻转身出去。
魏征被房玄龄亲自送回家后,裴氏见满身是血的魏征不由立刻上前查看。房玄龄对裴氏说道:“嫂夫人,把魏征送哪里?”
房玄龄第一次走入魏征家中,见只有六间屋子。没有正厅,一处夫妻住处,俩处孩子住处,一处厨房,几处书房。俩名下人把魏征送入住处。房玄龄第一次走入魏征的书房。只见屋中从上到下都是布轴,不计其数,根本没有办法旋身,还有一处书房也是如此,只是添了两张书桌而已。
房玄龄揭开书案上的一本抄本,正翻开第一页,见裴氏牵着魏朵朵的手进来,魏朵朵手里托着一碗清水。房玄龄见魏征家中清贫至此,不由心中大恸,裴氏问房玄龄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房公爷!”
房玄龄抿了抿唇,说道:“你知道魏征的身份,是不能面圣的。所以他滚了钉板,上了死谏。”
裴氏呆呆地往后倒退了几步,无力地倚在柴门上,然后说道:“出了什么事呢?非要有人出头上死谏?”
房玄龄说道:“对不住,嫂夫人,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去死。所以,才让太子见一见魏征。”
裴氏这才恍然大悟,房玄龄这里俯身说道:“太对不住了,嫂夫人。”
裴氏只得点头说道:“你们那个秦王!唉——”
房玄龄这里从下人手中托来一盘银两和铜钱,说道:“真对不住,这些您收下。还有,太医应该在路上了。我先告退了!”
魏朵朵和裴氏见房玄龄放下银两和铜钱后,裴氏到前房自去哭泣了大半个时辰。魏朵朵见父亲久久不能醒来,这里对裴氏说道:“娘!爹说他回来会抄剩下的四页经书。现在爹根本醒不过来,要不,女儿帮爹去抄剩下的四页经书吧。”裴氏已经无心在此,这时太医已经到来,为魏征匆匆诊了脉,对裴氏说道:“夫人,魏征需要静养,不能再操劳了。还有失血过多,不仅要药补,更需要食补了。”
裴氏这里想给了太医一些银两做费用,但太医压根没有拿取分毫,对裴氏说道:“为魏征看病,纯属分内,明天还会再来。夫人,告辞了。”裴氏这里把太医送出了门首。然后退到厨房中,从梁上挂着的篮中取出一块风干的肉皮,又在碗里挖出一小块猪油,开始慢慢熬粥。
魏朵朵已经抄写完了经书,她与裴氏一起看着炉子,对母亲说道:“娘!已经有了朝廷的银两,干嘛不给爹添只鸡呢?咱们晚上怎么还吃粥呢?”
裴氏说道:“傻孩子,这些银两是你爹用鲜血换来的。难道天天有么?再说,你爹这一来要养病,家里就是断了薪水,回去太子府当差又没有俸禄。所以,哪里能吃什么鸡鸭鱼肉。如果朵朵能抄抄书,咱们慢慢攥钱,少花钱,日子还能过下去。”
此时,买书的人上门来取书,敲了一会门。魏朵朵迎了出去,让买书人进屋来取。魏朵朵坐在买书人的面前,买书人一面翻看,一面点头说道:“魏公的书法的确一流。”
只是翻到最后四页,便紧皱眉头说道:“这怎么似乎是换了个人,笔法如此幼稚!”魏朵朵告座说道:“这是小女的续笔!”
买书人皱眉说道:“也罢,反正买的是书,不是买的笔法。如果要买书法,自然找虞老去了!”这里望着魏朵朵枯瘦焦黄的脸面,突然说道:“小千金,这个字错了!”
魏朵朵倒吸一口冷气,接过自己抄的四页纸头,顺着买书人的手指处,忽然面色惨白。买书人起身摸了摸魏朵朵的头,魏朵朵起身追到柴门口,对买书人说道:“叔叔,能不能等我们再抄一遍,您再来买书呢?”
买书人这里回头说道:“等你爹身子大好了再说,我一定会登门拜访。”
魏朵朵回到屋中,坐在离魏征远远的地方,忽然抱腿坐在门首失声痛哭。裴氏从厨房中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矮身说道:“怎么了,朵朵!”
魏朵朵早已泪水横流,说道:“娘!我抄错了一个字,所以,钱没有了!十文钱呢!爹抄了整整七天!全白费了功夫!”
裴氏赶紧抱紧了魏朵朵说道:“一个字吗?”
魏朵朵点头说道:“是的!一个字,为什么就是一个字都不能错!娘!朵朵不好!咱们白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