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成义成功占领福州的消息传来之后,王延政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不迁都,就在建州抵御唐军,于是他让自己的侄子王继昌出镇福州,并让吴成义再在福州征发一万五千人,并原本建州派出的军队拢共三万五千人一同前来建州守城,复国号为闽。
心中没了挂碍,吴成义回师的速度也就快了,只不到四五天的时间,大军就重新回到了建阳城。
此时此刻,与建州军庞大的兵力相比,只有洪州和信州屯兵满打满算都只接近万把人的唐军就相形见绌了,局势一下子逆转开来。
王延政信心大增,令仆射杨思恭带着大将陈望将两万人在崇溪南岸列阵,就这么与唐军对峙起来。
两边似乎都没有率先开战的意思,就这么僵持了一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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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耳目司没有辜负李弘冀的期望,无论是在张遇贤之战,还是现如今推动闽国内乱的事情上,都发挥了巨大、可观的作用,作为耳目司的司长,刘通也与有荣焉,不过也正因为这个职位,他时常要出去布置一些隐秘的任务,陪伴在李弘冀身边的时间也少了许多,“已经给柴将军和段将军传信,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李弘冀点了点头,战争进行到现在,他手握汀、漳两州,而王延政手握建、福、泉三州,不,也可以说只有建、福两州,毕竟泉州的刘从效可是个滑溜至极的人,完全不必理会,只要形势不对,他就会马上站队到优势的那方。
而在己方兵力处于弱势的情况之下,李弘冀认为自己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地方露出破绽。
他相信,在如今这种形势下,王延政内心肯定是比自己着急的,他现在急需解决的问题太多了,无论是军队的粮食问题,还是城内百姓的不安……这些问题正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累积,特别是粮食,这可是个大问题。
闽国本就地小国弱,更处于当时偏僻的闽南地区,耕地面积少得可怜,本来就没多少粮食,再加上王延政的建州连年都在战争之中,一开始和福州打,打完福州和吴越打,打完吴越自己又去打福州,边打福州的同时还要防范唐军,这一桩桩战争,都需要投入大量的劳动力,这么一来,王延政的城中此时到底还能剩下多少粮食?
李弘冀不知道,但他觉得,经过这一个月的消耗,怕是已经所剩无几了。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王延政必定心急如焚,想要快点结束掉和唐的战争,必然会催促前线的杨思恭和陈望快点进攻,如此一来,即使杨思恭和陈望知道,在这种对峙的情况贸然出击很可能会败北,但他们也毫无办法。
这也是很多电视剧里都把皇帝的催促或者是命令描绘成战争失败的罪魁祸首,事实上却是,皇帝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无论是粮食、财力还是国内各方势力的平衡调配,都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
哪个成名优秀的将领,不是顶着国内的压力,始终贯彻自己的战法,或者另辟蹊径,奇思妙想,迅速解决掉敌人,这才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而抵挡建州军进攻的将领……
柴克宏此时正在漳平坐镇,在王延政城内还有万余兵力,他是不可能轻举妄动,所以李弘冀就必须在现有的将领之中找到一个可用之材。
李弘冀把背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搞了半天,还得去劝劝何敬洙这个拧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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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洙,你说说你,何必如此倔强。”在何敬洙的营帐之中,祖全恩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这位同僚,“陛下既然下诏让我们来领军,我们遵令行事,打便是。其他因素,也不是我们这些武夫能考虑的。”
南唐的皇帝虽然对自己的臣子都很仁慈,但对武将来说,这个仁慈前面有一条红线,就是不能干政,一旦嚣张跋扈到干政,就会像王建封那样,被李璟砍头——虽然是好意。
何敬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回应祖全恩的话骂,眼神只是幽幽地盯着地面。
他从小丧服丧母,被吴将吴简收养在麾下,吴简的老仆曾经想调戏群孩,就说他手上是吴简最喜欢的砚台,谁敢把它砸了。
老仆只是调戏,也没想到有孩子真的敢砸,毕竟吴简为人残忍,左右一旦冒犯了他的人,鲜少有能活下来的。
开始的时候,群孩果然都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看着这一幕,老仆脸上露出笑意,可还没等他笑出声来,就看见一个孩子坚定地夺过他手上砚台,往下用力一摔,砚台破碎。
这个孩子,正是何敬洙。
吴简下值回来之后,果然知道了这件事,当即大怒,马上把那老仆给斩了,正想寻何敬洙,却发现他像是消失了一般。
何敬洙去哪了?
原来是吴简的妻子特别喜欢何敬洙,知道他危机,就想办法把他藏到了府外,等过了一阵子,何敬洙回来,吴简也权当没看见,没去找他麻烦。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吴简冷静下来之后询问了事情的过程,佩服何敬洙的勇气。二是何敬洙骑射在诸子之中皆是第一,比他那些草包亲生儿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
从那个时候开始,何敬洙就树立了一个目标,他领军作战,一定要师出有名,一定要是正义的战争,一定要是能够让唐百姓过上更好生活,对他们有益处的战争,非如此种种,不打。
门帘被掀开了,何敬洙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眸子微微凝了凝,是秦王殿下。
只见这位秦王殿下大大咧咧地走到他身边坐下,一点陌生感都没有,他笑嘻嘻地说道:“过了一月有余,何将军该是想清楚,这仗,你是打,还是不打?”
“殿下……”何敬洙那日虽然在营帐内对着其他四人大放厥词,但他本身还是个非常敬畏皇室的人。
“诶。”李弘冀打断了何敬洙的话语,“你先听我说,我说完,你如果还不想打这场仗,我绝不为难。”
何敬洙微微垂下眉头。
“吾知道,何将军不想打仗,是因为觉得这样是让将士白白消耗性命,即使打下去也没什么用。可是?”
何敬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可将军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领军出击,我大唐万余男儿就要白白在这个消耗时光,吃喝都是国家用度,他们也不能回家和家人团聚享受天伦之乐……与其这样,不若早点打下建州,灭掉闽国,此不是皆大欢喜之举吗?”
何敬洙还是不说话,显然还没有李弘冀这番话完全说懂。
真是难搞,李弘冀在心中暗叹一声,继续说道:“事已至此,形势如此。现在将士们都已经站在了闽国之上,和闽军对峙,若是到时闽军来攻,查文徽、冯延鲁、边镐不能组织起有效的进攻而导致兵败,将士死亡。”
“难道这就是将军心中的仁义,口中说的为百姓好吗?”
“难道在将军心中,只有那些无权无势,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是大唐子民,而这些在沙场上为我大唐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就不是吗?”
“此种仁义,岂不是太过虚伪?”
这三连问好像把何敬洙问懵了,是啊,开战的源头是面前这位秦王殿下,结果是当今陛下下达的诏令,他一个小将军,哪有实力去反抗?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利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唐军取得大胜,尽可能减少损失罢了。
思及至此,何敬洙深深地出了口气,说道:“殿下放心,我一定尽力。”
李弘冀心里千斤大石落下,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