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洒在颂恩教堂的塔尖上,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从空中俯瞰,高耸的教堂如同一柄圣剑直插在风吟岛上。教堂内回荡着唱诗班悠扬的歌声。涅槃教颂祷仪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人们排着队向牧师奉献出自己十分之一的财产,以求得真主的庇佑。整个过程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了日落。大主教抬头望向窗外,看着即将被大海吞没的落日,耳边传来悠扬的钟声,时间到了。
大主教轻轻一挥手,歌声变得柔和,修长的古琴弹奏出清幽的伴奏,抚慰着躁动的人心。
大主教开始吟诵赞词:
万物伊始,混沌未开,世间诸人,皆如蝼蚁,众神睥睨,万物刍狗,唯我真主,实怜世人,散播福音,造化万生,世间安宁,天界震动,怜我真主,烈火焚身,日复一日,火灭再生,日复一日,炎尽复燃,日复一日,无尽苦痛,怜我真主
……
在主教吟唱之时,牧师分发着霞蕊花奶,让大家用手捧着碗,坐在教堂的长凳上,在吟唱结束之后,便将花奶一饮而尽。林雾凇看着周围忐忑的人群,忽然起身,将碗摔个粉碎。接着,便转身向门口走去。“你疯啦!!”身旁的信徒拉住林雾凇的衣袖,“外面可是地狱!”那人警告道。“在我看来,这里和外面没什么区别。”林雾凇甩开那人的手,毅然朝外走去。伴随着主教抑扬顿挫的吟诵,喝下花奶的人们纷纷倚靠在长凳上睡去,没有人在意林雾凇的行为。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芒逐渐消散,教堂的大门也缓缓关上。林雾凇心中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是否正确。但是有些事情,如果现在不能得到答案,那将会遗恨终生。
林雾凇走出教堂,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的大海。一阵一阵的波浪拍打着海岸,夜幕已经完全将风吟岛笼罩,岛上的灯火全灭。好在天气晴朗,圆月如盘。路上的一草一木,清晰可见。林雾凇抬头仰望星空,在月亮边上,有颗闪亮的星星十分惹人注目。不如说,它就是一切祸事的元凶。迷一样的星星,它每次出现,都带来了无尽的灾祸,人送外号灾星。它的出现,改变了这颗星球,所有人的命运。
林雾凇朝着海边度假村的方向走去,沿着海边小路,有一列观光火车。林雾凇登上车头,拨动座椅旁的推杆,霎时一片亮光环绕,屁股下的椅子剧烈抖动。列车轰隆轰隆向前,时速很慢,大概20公里每小时。林雾凇手搭在车窗上,迎着微风,惬意地望向窗外。不远处,港口停着几艘货轮。这些货轮,将全世界最穷凶极恶的罪犯送到了这座岛上。人们无法从法官嘴里听到死刑的判决,寄希望于今夜,圣主对这些囚犯降下天罚。火车继续前行,在货轮的不远处,停着几艘小船,船身上印着一个两只凤凰缠绕的标志,那是涅槃教传教队的船。听说涅槃教传教队今夜不会进入教堂避难,他们从岛的各个方位登陆。很快,几艘小船也渐渐成为了远方的点缀,林雾凇在微醺的晚风中打了个盹,不知过了多久列车缓缓停下。
林雾凇穿过游客集散中心,来到海滩边的更衣室。更衣室大门紧锁,林雾凇犹豫片刻,沉肩撞破大门。摁下门口的开关,屋里顿时一片亮堂。他走到储物柜前,取出了自己的背包。背包的主格里放着一个平板电脑,一支折叠的自动步枪,一把小型狙击步枪,一支9毫米口径手枪,一个矿工灯,一个热成像仪,和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另外两个副格放着两种不同类型子弹。当他要离开之时,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淋浴室。遮挡的浴帘被拉开,一个人赤身裸体地趴在地上。林雾凇凑上前去,检查了他的鼻息,全然没有生命气息。观察脸部,是一个30多岁的男子。林雾凇凭借多年工作经验带来的直觉,判定男子是被钝器击伤后脑致死。环视四周,果然有一把锤子突兀地挂在储物柜边上。他上手拨开男子后脑勺的头发,有很明显的锤击伤口。再看凶器,没有沾染任何血迹。看来凶手在谋杀完成后对凶器进行了清洗。
林雾凇细细观察着案发现场,它由淋浴房和更衣室两个部分构成。两房间用浴帘分隔,四周没有窗户,天花板上有个不停转动的排风扇。出入口只有一道门。
“密室杀人?”林雾凇脑海里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没有人会用锤击后脑的方式自杀。可是大门被从内反锁,凶手是怎么离开现场的?难道凶手还没有离开现场?林雾凇心中一紧,从背包里拿出手枪,上膛。接着,储物柜的柜门一扇接着一扇被打开,空无一物。直到最后一扇柜门,林雾凇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柜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双眼睛。林雾凇心中大骇,来不及思索,“眼睛”朝着林雾凇飞来。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是一只黑猫。
虽然心里很多疑问,但是林雾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解决。他整理了一下行装,便离开了更衣室。谁知刚一出门,忽然一道黑影向他扑来,他下意识地举枪开火。黑影大叫一声,瘫倒在他脚下。林雾凇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穿着囚服的男子。他内心的不安和愧疚荡然无存。见男子还在抽搐,他往男子脸上补了一枪。一阵巨响过后,万物归于平静。
他拿出平板,岛上的建筑分布图赫然显现。风吟岛是一座南北向的细长岛屿,他身处南边的观光海滩。他的目的地离自己不远,在森林附近的医院。按道理来说从森林穿过并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因为虽然路线近,但是出于生态保护政策,森林处于尚未开发的阶段,因此里面灌木丛生,毒虫蛇蚁横行。林雾凇没有思考那么多,凭借直觉,他觉得可行。
林雾凇从包里拿出矿工帽,旋转帽子上的矿灯,眼前的黑夜遁逃,森林赫然在不远处。忽然,一阵有节奏的击打声传入了林雾凇的耳中。森林边上,有个穿黑衣的人,在敲打着什么。林雾凇凑上前去,才发现那不是人,而是一只黑猩猩。黑猩猩拿着一块石头,敲打着从泥土中裸露的石块。石块上并没有坚果类的食物。但黑猩猩只是盲目着敲打着,即便注意到有人靠近,它也不以为意。这诡异的一幕让林雾凇心中产生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林雾凇没有再理会那只黑猩猩,径直往森林深处走去。森林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会发出“嘎吱”的脆响。凭借着导航,林雾凇顺利行进了1个小时。忽然,他听到了几声异响。他往声源处凑近一看。几个浑身黝黑,穿着草裙的人正在殴打一个上身赤裸,腰间裹着一张兽皮的胖子。林雾凇鸣枪赶跑了那几个穿着草裙的人。
“谢谢您救了我,真是感激不尽!“胖子连连向林雾凇鞠躬道谢。
“你是什么人?”林雾凇问道。
“我是住在这片森林的砂叶族,乌玛。刚才那几个人是我们敌对部落库鲁族的。我们常年互相猎头,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刚才要不是您,我还不知道怎么脱身。”
“猎头?”
“就是把对方的头砍下来当战利品。”
“你们今晚为什么不去教堂,那里可以庇佑你们。”林雾凇问道。
“我们信仰的是自然之母索美亚,自然不会去你们的教堂。倒是您,怎么不去教堂?“胖子问道。
胖子的话让林雾凇陷入了沉思,十年前,10月10号,灾星来临的那一夜。林雾凇进入了教堂接受庇护,喝了霞蕊花奶睡了一夜。而他的妻子,叶霜凝,则是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不相信灾星死神什么的,坚持在那天晚上继续工作。等林雾凇醒来,收到了妻子的死讯。作为高级警官,他立刻命令手下的队员进行调查,结果是叶霜凝是自杀身亡。这让林雾凇感到难以置信。他们明明前一天晚上还商量着近期的旅行计划,妻子绝不可能自杀。可是现场却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这件事情必然有蹊跷。林雾凇亲自调查,却一无所获,他相信,一切的诡异,都是灾星造成的。于是他这一次,不再躲避,直面灾星,准备亲手破解妻子死亡的谜团。
见林雾凇不说话,胖子自言自语道,“死神之夜可不是开玩笑的。看到天上的那颗星星了吗?”胖子抬头指着天空的星星说道,继续说道“那是死神耶尼。十年前,死神之夜来临的时候,没来得及进入沉睡的人们,第二天都死了。没死的,个个精神失常,无一例外。”
“你们是如何应对死神之夜的?”林雾凇有些好奇。
“我们族人会躲到山洞,吃几个长茎草的根茎,大人都是直接口嚼,小孩子磨成粉泡水喝。大家会在梦乡里度过愉快的一夜。在此之前,我们会抽签让两个人在洞口附近巡逻,以防不测。我的兄弟已经被猎头了。他们之所以不砍我的头,是想逼问我族人的下落。哼,小瞧我了。”胖子说着,露出了骄傲的神色。
“对了,你刚才是从哪里来呀?”胖子问道。
“从教堂那边。林雾凇答道。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正走着,忽然几声鸟鸣在森林中响起。林雾凇抬头一看,是一种红尾巴的鸟,长得有点像乌鸦。”那是红尾椋鸟,可以模仿人说话。“胖子解释道。他的话音刚落,一只红尾椋鸟就发出尖锐的叫声:“别杀我,求你了。”其他几只椋鸟也应和道:“求你了,求你了…”声音此起彼伏,令人不寒而栗。
忽然间,眼前的视野变得有些浑浊。在矿灯的强光照耀下,空气里飘浮的颗粒清晰可见。见林雾凇停下脚步,胖子说道:“这只是一些花粉,不会对人的身体健康产生影响的。”继续走着,林雾凇感觉到有些头晕目眩,他问胖子:“什么花粉。”胖子说道:“长茎草,你们好像管它叫霞蕊花。”这家伙,说着就往旁边的树丛一钻,消失在了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