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
老韩的嗓门没有降低,依旧如镇山吼一般洪亮。与这镇山吼的嗓音相比,他说出来的话语内容却是那般的平淡无奇,当时我站在老韩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直到现在我都还在好奇,他当时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吼出这段平淡无奇的语句来:
“是不是遇到什么歹人或野兽的追赶了,何故如此这般的急于奔命?不如到我们中间躲避一下?”
那山民依旧一动不动,就那么站在原地,仿佛一尊木雕般不动如山。这山民不动,老韩也不动,可能这队人在一起经历的事情太多,已经形成了某种默契,别说谁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了,那时的我就连喘粗气的声音都听不到。我和草帽虽然不知道那山民是什么来头,但见大家都不动也不敢有什么轻率的举动,于是也都放缓了喘气的频率。
我们和那山民就这么僵持了十来分钟,周围的空气紧张到连树上的知了都停止了鸣叫,那会儿虽然是大白天,但四周竟安静的宛如万籁俱静的深夜一般。就在这时,站在我们前面的一名队员,小心翼翼的走到老韩身边,轻声说了句话,因为当时周遭实在太过安静,这本该是耳语级别的分贝,却被我听的一清二楚。
“老韩!我仔细观察过了,周围没有其他人,不像是贵州遇到的那种山匪。”
山匪?这时代居然还有山匪?眼前的这个山民打扮,怪模怪样的家伙可能是山匪?我对文明社会的认知完全被这句话摧毁,真是没想到都21世纪了,居然还有山匪,而且还被我身边的这帮家伙遇到过。
草帽视乎也听见了这句耳语,他见我转过头,便向我张了张嘴,貌似在说:
“真的假的?”
我哪儿知道真的假的啊?于是便故作镇定,向他做出了一个轻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且看这事态如何继续往下发展。
老韩听完那名队员的耳语后,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待那名队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那老韩队长便开始了下一步行动。只见他挥舞了两下手里的甩棍,便朝那山民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一边走一边发话道:
“老乡!”声音依旧那么洪亮,以至于林间那些刚刚安静下来的飞鸟,再次被惊飞,“想必你一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不过你不要怕,我们人多,手里又有武器,遇到我们你就安全了。”
老韩话音刚落,手里的甩棍就砸在了一颗碗口粗细的松针树上,那松针树虽没有被老韩的这一下子砸断,但也被深深的砸出一道豁口来,再看那甩棍的前段,已经深深的嵌入大树的豁口中,老韩略带表演般的废了好大气力才将甩棍取出来。
事后,我问过老韩,当时那一下子有多少表演的成分在里面。老韩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取出腰间的甩棍砸向身边的大树,又是一道惊人的豁口。
“来!试试把我的甩棍掰出来!”
周围其他队员见状开始起哄:
“老韩又要表演他的镇山棍法了!”
这老韩的镇山棍法真不是盖的,我使出了浑身十成的力气,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蹦出来,才将这甩棍勉强拔出来。再想想当时和那山民对峙时,老韩单手取棍的情景,相必若我和他真的打起来,再来三个我都未必是这老韩的对手。
“医生,你地位不保啊!这小子居然也拔出了老子的甩棍!”
老韩见我拔出嵌入树中的甩棍,如获至宝的对众人大喊道,原来整支队伍里只有大个子医生能将老韩的甩棍从树缝中拔出,而我现在是第二个。知道这些后,我不禁开始嘘叹,亏得自己当过两年兵。
当时,除了赞叹老韩的怪力之外,我竟然庆幸起来,庆幸自己是老韩的队友,我们彼此之间是朋友。与此同时,我也暗暗半开玩笑的发誓,这辈子绝不和老韩当敌人。
可这会儿呢?我和老韩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分道扬镳,而且我相信只要我们都能活着走出这片该死的破林子,我和他一定会成为敌人。
唉!我又想远了!
……
再说那怪模怪样的山民!也许是被老韩的镇山棍法镇住了,见老韩挥舞着甩棍继续朝他走去,终于绷不住要逃跑了,只是他逃跑的方式,着实将包括老韩在内的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只见那山民(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个山民,或者说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个人)站在原地,低着头突然大叫了一声。跟老韩洪亮的嗓门比起来,虽然分贝上不输老韩,但那绝不是人能够发出的声音,倒有几份像虎啸,却又比虎啸的声音尖锐许多。
这声怪里怪气的吼声虽叫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还不足以让我惊着,更别提惊着那艺高人胆大的老韩了。只是,这声吼叫过后,那“山民”纵身一跃,虽然没有像蜘蛛侠那样跳多高,但是其落地的姿势却如同猛兽一般四脚着地。
瞬间的惊讶之后,理智迅速占领了我的大脑,之前大量零散的信息在我大脑中被迅速串联起来:
山匪、打劫、“周围没有其他人”、“山民”、对峙、老韩的震慑、“山民”怪异的举动。
我迅速在大脑中试图为这一系列的突发事件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山民应该有一群同伙,而且这伙儿人应该就是劫道的山匪。眼前这山匪扮成山民模样,在与我们擦肩而过的同时配合躲藏在暗处的其他人,准备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可因为我们和小金的玩笑打乱了他们计划,同时老韩的怪力又震慑住了埋伏在暗处的山匪,迫使他们不敢强攻。而眼前这山匪见此状,不得不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吓住我们,为自己逃跑争取时间。
人的大脑就是这样,在遇到一些常规理由不能解决的事情后,就会试图以自己的认知,为那些不可解释的事情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这是一种本能,不过这种本能在大部分情况下带给我们的是更多的困扰,毕竟人的认知都是有限的。好比那时的我,刚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就让我这个认死理的倒霉蛋再也找不到更加合理的解释了。
只见那“山民”四脚着地后,便毫无违和感的奔跑起来。知道什么叫毫无违和感嘛?就是你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别扭,仿佛这个前一秒还在直立行走的“山民”,下一秒立刻变成了一只用四脚奔跑的野兽,从他奔跑的姿态中看不到任何直立行走动物的影子。如果将那身山民的外衣换成一身棕色的毛皮,我会毫无疑问的认为眼前这个家伙就是一头货真价实的狗熊。
很显然,包括老韩在内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大家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这个“山民”逃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作为队伍领袖的老韩第一个从震惊苏醒过来:
“我操!老子非要看看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他话音没落干净,便顺这那“山民”逃跑的方向大步向前追了出去。
“医生,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去保护老韩啊!保安,你也跟上去!”
王火见老韩一个人冲了出去,焦急的吩咐起来,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这会儿才缓过神儿来。
医生和保安还没有跑出去几步,站在我后面刚缓过神儿来的小金就大喊道:
“我说的没错吧!你们这下该信了吧!那一定是什么成了精的动物,在学人走路,刚刚如果不是问候他一下,我们这会儿可能都被他咬死了。你们现在都该信我了吧!”
“小金,你小子废话怎么那么多?老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动摇大家军心,这才冒着生命危险追出去弄个清楚。你小子听着,老韩要是能安全回来也就算了,要是他有个好歹,你小子做好准备吃不完兜着走!”王火怒火中烧的骂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