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架西部、无人区、密林、树冠、黑夜、漫天星辰、三名狼狈的驴友、时远时近的“咯咯”声,还有一声震天的鼾声!
“草帽!睡着了没?”
“没呢!雷哥,你睡着了?”
“我睡着了,这会儿谁跟你说话啊?”
“啊!也是!林子里待久了,脑子不够用了!”
“你还记得刘秃子吗?”
“记得呢!不仅记得刘秃子,还记得小梁会计呢!”
“你说的是上个月辞职的那个小梁会计?”
“是啊!就是那个梁悦、梁会计!”
“是那个美女啊!你喜欢她?”
“是啊!不然这会儿我提她干什么?”
“那你怎么每次见到她眼睛都瞪得那么吓人?好像要把人家吃了一样!”
“我靠!你没发现,每次有梁会计在的地方就有那个死刘秃子嘛?”
“哦?是嘛?这我倒是没注意!你的意思是你每次都是在瞪刘秃子呢吧!”
“当然了!我总不能是在瞪梁会计啊!”
“哈哈……”我干笑了两声,便赶紧收声,生怕吵醒了正熟睡着的王火!
“雷哥,对不起!”
“我靠,草帽!大晚上的,你可千万别跟我玩儿煽情这一套,你知道的,这我可扛不住!”
“当初,我骗你说,我是跟着你辞职的。其实,我是为了梁会计才辞职的,刘秃子没事儿就去骚扰梁会计,这才把她逼得辞职的。我那会儿恨不得卸掉刘秃子的手指头,可我没那个胆儿。后来你也走了,我也就跟着你走了!”
“嗨!就这啊!多大点事儿!放心,等咱们回去了,哥们儿教你怎么把梁大美女追到手!”
“哈哈!行,那兄弟后半生的幸福可就全握在你手上了!”草帽破愁为笑,乐道。
“没问题!多大点事儿!”我躺在粗壮的树干上,拍着胸脯说道。
……
就在草帽一本正经地跟我道歉时,我也在心里暗暗地向他道歉:
“草帽!我的好草帽!是我害了你!我该向你道歉才是!让你以身家性命为赌注,为我的任性买单,我对不起你!”
可我太懦弱、太固执了!懦弱到不敢向草帽道歉,固执到不愿意向别人承认自己错了!
……
毛主席曾经说过一句很牛X的话,叫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众人的五支火把再一次应正这句牛X的话。五只火把照亮了倒地的小科学家,同时也照亮了那湿滑的液体!
没错,那湿透小科学家外衣的液体正是他鲜红的血液!
没等我们发出惊叹之声,一只红色的鞘翅目类甲虫从小科学家的衣领处转了出来,那甲虫差不多有我大拇指那么大,两条短小的触须不停抖动,仿佛是在探索前方未知的道路。当他探索到小科学家颈部的大动脉时,隐藏在它脑袋前段的两只锷钳突然伸出,冲着小科学家雪白的脖子就咬了过去!
众人被这小虫的举动都惊得呆住了,此时哪儿还记得这小虫子的一锷钳会要了小科学家的命啊!还好老韩眼疾手快,电光石火般地揪住了那小虫子,使劲一撵,在一阵“吱吱”声的伴随下,那小虫子被老韩撵了个粉碎!
“赶紧解开他的衣服!”老韩焦急地说着,我们一众人等这才缓过神来。
大家连扯带拽,想要迅速脱掉小科学家的衣服,可刚扯出半个肩膀头,包括我在内的众人就都像躲瘟神一样,将小科学家的身体丢在一旁不敢再接近了!
哪里还看得到肩膀上的皮肉啊?那种红色的小昆虫钻进小科学家的衣服里面,将他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压根看不到半点皮肉!我再定睛仔细一看,那些在小科学家身体外围爬来爬去,无从下口的虫子通体发黑,头和腹部中间的那一层节肢层,已经巨大腹部的边缘轮廓呈金黄色。我们先前看到的那只虫子之所以通体发红,那应该是它全身浸满了小科学家鲜血的缘故!
就在众人看被这令人作呕的一幕惊得连个屁都不敢放的时候,一直昏迷着的小科学家突然睁开双眼,双目因剧痛瞪的溜圆,舞动着四肢,挣扎着大喊起来!可能是因为我当时距离他最近,那小科学家睁开眼睛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缘故。他张嘴就喊道:
“啊……雷总!快救……”
那“我”字还未说出口,虫群就像洪水找到决堤的窟窿一般,一股脑儿涌进了小科学家的嘴里!小科学家这会儿哪里还发得出半点声音,只剩下痛得满地打滚了。这一翻腾不要紧,被小科学家残躯压死的不计其数的小虫子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来,那响动就像是把汆好的肉丸子丢进滚烫的油锅里面炸一样。
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的我,哪里见过这么惊恐的场面啊?脑子早就没有思考的力气了,听见小科学家向我呼救,便要冲上去救他,完全不顾上其他些许事情了!草帽见我要冲上去救小科学家,倒是要比我理智得多,冲我大喊道:
“雷哥!你疯啦?”
“那怎么办?不去救他,看着他死啊?”
我说着话,双手就朝着被群虫包裹着的科学家伸去!
就在我双手接触到包裹着小科学家身体的群虫时,我指尖的触感传递给的讯息是:那哪里是血肉之躯的虫子,那分明是金属的质感!与此同时,我也终于明白了,自己这种行为愚蠢的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别说是一群长有巨大颚钳的嗜血恶虫了,即便这只是一群普通的蜜蜂,我这种行为也必定使我非死即伤!直到现在,我都一直在质疑,如果我现在面对被群虫包裹的草帽,是否还有勇气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救他!那个谁不是说过一句这样的话嘛!多数人、多数时候的勇气源于自己的无知!
我之所以没有葬身于那次鲁莽的营救,还是多亏了老韩。千钧一发之际,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抓住了我的背包,将我向后拉了回来!
“你要是想死,就麻烦你死得有价值点,别搁这儿死了还要给我们添麻烦!”
老韩冷言说罢,见我没有再莽撞地冲上前去救人,便继续说道:
“看样子这虫子暂时不会袭击我们,等保安下来,确定好方位后,医生你背着厨师,大家赶紧逃离这里!”
众人沉默,眼看着面前的小科学家从不住翻腾到一动不动,那虫群啃噬的食物的速度奇快,不到一会儿的时间,小科学家双脚的黑虫便散尽了。从他裤腿与鞋袜之间的空隙,我隐隐约约看见了惨白的白骨!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此时都明白先前的小金二人因何而亡!
群虫啃噬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着小科学家腹部的衣服慢慢耷拉下来,大家都开始着急起来。老韩此时也已经沉不住气了,冲着身后大树的树冠大喊:
“保安!好了没?没好也赶紧下来,不能再等了!”
老韩话音刚落,一个黑影就从高大的梧桐树上跳了下来!没等大家看清那黑影是个什么玩意儿,就听见那黑影跌落处传来保安熟悉的声音:
“看清了,火哥!月亮在你9点钟方向!”
王火迅速算好方向,大家也顾不上什么队伍阵型了,一股脑儿奔命而出。这逃归逃,那医生倒是没忘记自己的职责,扛起瘦小的厨师跑得倒是不比谁慢!可能是处于刚刚对小科学家的内疚,我和老韩都自觉地跑在队伍的尾端,为大家押后。跑出去没两步,我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那被群虫包裹的小科学家,被我们脱去衣服的左肩已经可以看到森森白骨,想必再用不了一分钟,那小科学家就只剩下一堆除我们以外无人能够识别的白骨了吧!
“雷总!疯了吗?还不跑?”
已经奔出去的老韩招呼起来,我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科学家兄弟,一路走好!”便匆匆朝大部队奔了过去!
“那是些什么玩意儿?”我一边跑一边向老韩虚心地“请教”。
“问我?!我哪儿知道啊?问我家小雨去,她大学学的就是生物!”
“嫂子!给咱们讲讲呗?”跑在前面的众人也都不解地问道!
“我跟你们这帮大牲口不一样,一边跑还能一边聊天儿!老娘就是个弱女子,光是跑就把我累得够呛,这会儿可没多余的力气给你们上课,等一会儿安全了再给你们补课!”
小雨一边跑一边喊着,虽然显得非常吃力,可是从她说话的语气可以看出,她对这些恶虫并不陌生,这也算是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吧!可大家吃下这颗定心丸没多久,胸中的恐惧便吞没了这颗定心丸的效力。那“咯咯”的虫鸣声再次钻进我们的耳朵,众人都意识到,必定是那小科学家的尸体被那群恶虫啃噬完毕,这会儿又冲着我们来了。
“我说小雨嫂子!”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别扭地叫小雨,因为事态紧急,我也顾不上其他了,“恐怕你得先一边跑一边给我们普及昆虫知识了,后面的虫群离我们越来越近,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追上我们了!”
“老娘不是聋子,正在想法子呢!你小子催命呢?”
小雨显然是对我如此称呼她感到不满,竟如此汉子般怒骂道。那恶虫发出的“咯咯”声虽然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却再也不敢催促小雨,只能一边跑一边干着急!
“有了!”跑在我前面的小雨突然喊道,众人见小雨已有法子,便都追问起此种情况何解,小雨继续说道,“大家停下吧!咱们跑不过这帮长翅膀的虫子的?这么跑下去只能是浪费体力,咱们大家不如赌上一赌,跟这帮恶虫拼一拼!”
小雨说罢,不等众人是何反应,便急刹车,停了下来!老韩和我自然是不用说,肯定是听小雨的,即便是小雨的法子不能解决那些个虫子,我和老韩也会拼了命也要救下小雨;草帽和王火见我和老韩停下来了,自然也不会再往前跑;那保安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实在人,也停了下来;就剩下那看似憨厚实则奸诈的医生,和他肩膀上正处于半昏迷状态下的厨师了。
“我说小雨妹子!你确定你的法子能行?”厨师无奈也停下脚步,半信半疑地问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还背着厨师呢!要不然你先跑,我们帮你殿后?”
“我靠,那老子不是里外不是人吗?”医生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也停下了奔命的脚步。
“你这老油条,还能搞懂这道理?”我在心里暗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