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青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许南星的?
其实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不下十遍,然而得出的结论却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是被他穷追不舍的态度感动了,又或许是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喜欢上了。
不论是以上哪种原因,总之现在的她,是喜欢着许南星的。
此时,同往常一样坐在最后排听课的高青竹再次想到了这个问题,在内心确认过结果以后,她会心地笑了笑。
叮铃铃——
下课铃响了起来。
还在发呆的高青竹被铃声拉回现实,理好包起身正准备去找许南星。
然而,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拿出一看,是许南星打来的。
“你是算好了时间给我打的?我这边正好下课呢……苏木?”高青竹话才刚讲完,便听出了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并非许南星,而是苏木。
这是许南星的手机号,可为何接电话的却不是他?
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阵不安。
“什,什么事?”她有些结巴,试探性地一问。
苏木像是在犹豫,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他开口了:“许南星受伤了。”
……
高青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学校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许南星住处的。
这一路,她的视线呆滞,脑中尽是一片空白。
直到回去后回想起苏木的话,她才忍不住哭了出来。
苏木说,许南星的魂魄被食忆吞去了一半,现在只有一缕残魂在体内勉强维持着他的性命,加之身上各处都是被食忆所致的伤口,几乎没了活下去的可能,而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拖延时间让他活着。
还记得昨天还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今天却得来了他性命垂危的消息。
高青竹甚至有些恍惚。
她开始后悔起来,为什么今天没跟着他一起去?可若是去了,自己也只是个需要保护的普通人,只会更加添乱吧……
只觉得鼻子泛酸,泪水是一下子流下来的,流进嘴里,苦的发涩。
她想去看看他,可在得知许南星已被于幸之带回去后,高青竹显得茫然无措。
就在回来的路上,她再次联系到了苏木,但苏木告诉她去看了也没用,许南星这样已经没救了,可要真想再见他一面,到时候他会叫上高青竹,并带着临海车站的守站人一起过去探望。
只是现在,高青竹等不及了,她只想快些到达许南星的身边。
想看看他究竟伤的如何、想看看他的脸、想抱抱他……
这一晚,高青竹睡得并不踏实,应该说,她根本没有睡意。
所以第二天她没去上课,并不是因为睡不好,而是根本没有心情做任何事情。
并且这两天她都把自己关在许南星的住处,从早到晚,甚至忘了吃饭,直至肚子饿得直叫唤,她才勉强喝了些水。
又是一天的早晨,高青竹拖着沉重的步子起床来到浴室,看着镜子里那个自己,已明显能看出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凹陷了进去。
这几天除了水,高青竹就没吃过其他东西。
此刻的她已经没了力气,连刷个牙都觉吃力。
日常的洗漱结束以后,她躺在床上发着呆,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看见是苏木打开的,高青竹的眼里又燃起了些希望。
“是可以去看望了吗?”
“……”没想到对方的语气如此急迫,苏木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开口,“嗯,我们待会来接你,准备一套换洗衣服,车子要开五六个小时才能到,也许要在那里住一晚。”
“好!知道了。”
终于能见到许南星了!
高青竹在收拾东西时想象着见到他的场景,可每次想起,都会假想他各种受伤的模样。
心不知不觉又痛了起来。
混杂着噬心吞噬恐惧的疼痛,高青竹伏在地上再一次哭了起来……
直到苏木来接她。
……
一路上,无人说话。
万岁开车,苏木坐在副驾驶,虹皱眉看着面无表情望向车窗外的高青竹,她的脸上没了血色,像是对生活失了希望一般。
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达于幸之为许南星找的修养之处。
这里是一栋别墅,周遭很静,确实是个适合疗养的地方。
可高青竹无暇顾及,车子一停下,她的心便开始扑通直跳。
她太紧张了,太想快些见到许南星,可又太怕见到他伤重的模样。
“唔……”
一下车,高青竹捂着胸口不住地颤抖,吞噬恐惧的痛再一次传来。
但比起许南星承受的痛苦,这点又算什么?
“你没事吧?”虹扶住高青竹关切地问了一句,却得到了对方坚韧地摇头。
“我没事。”高青竹的语气依旧显得无力。
苏木皱了皱眉:“先进去吧。”
四人两前两后走着,由一个领头的管家带路,到了一间足有两层楼高的大厅内才停下。
里面站着一男一女,男人穿着一身笔挺西装,能看出中年模样却处处透着轩昂不凡的气质,若是以前,高青竹会觉得那是个帅大叔并上前搭讪两句,可现在,他的眼里只有许南星。
而另一个女的高青竹认识,正是许南星的母亲于幸之,这么说来,穿着西装的男人应该就是许商陆没错了,确实和许南星的身形有些相像。
见四人已到,于幸之同许商陆说了几句,许商陆便快步离开了。
她上前迎了他们四人,虽然于幸之没有表露出太多的伤感,但也能从她眼睛看出些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
看见四人中有高青竹,于幸之的眼神回避了下,但既已见到,躲着也无用。
上前,拍了拍高青竹的肩膀,随即向四人说道:“上去吧,他在楼上的房间,但只能看望一会儿。”
跟着她上了楼,气氛异常沉重,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来看许南星的最后一面。
一具受伤的躯壳加上一缕残破的灵魂。
许南星已经没救了……
明知是这样一个结果,高青竹却不想认。
一路跟着却没人说话,直到许南星的房间门口,于幸之才轻声说道:“他就在里面,记得进去时声音都轻些,别吵着他……”
说着,于幸之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这个平日看着坚强的女人,毕竟也为人母,许南星便是她心里的脆弱。
她捂着嘴退向一边,由着四人进去。
推开门,当看见许南星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时候,高青竹强忍住泪水却始终不愿走近他。
越是近处看着那些伤口和他的脸,她的心里就越痛。
痛到就像是被抽去了脊髓。
甚至,高青竹竟有些站不稳了。
她踉跄着扶住墙,默默退到了门边。
耳边还在不断回响着医疗器械的电子声音。
嘀——嘀——嘀——
那是唯一证明许南星还活着的事实。
终于,她承受不住这份压抑的痛,跑了出去。
“等……”站在门口的于幸之想叫住她,可高青竹跑的太快,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同高青竹一起来的苏木、虹,以及万岁也注意到了跑出去的高青竹,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知道她需要冷静,便也没去追她,待她平复好心情,一定还会回来的。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到天黑,她也没有再回来。
……
像是忘记了什么叫累,一路跑到别墅外边的小道上,高青竹才停下脚步,大口喘了起来。
为什么?分明很想见到许南星的,可为何在见到他后又要逃跑?
高青竹想哭,但眼泪早已被迎着的风吹干,凝固在了眼里。
忽然,她变得无比冷静,静下心来的高青竹猛然想起什么。
她的身后背着个小包,是苏木说会在这儿住一晚才带来的,里面放着一套换洗衣物。
最关键的是,包里放着的不仅仅是衣服,还有——
一本名为“遂愿”的笔记本。
于幸之说过,遂愿可以实现人的任何愿望,但是作为代价,写下愿望的人会堕入遂愿编织的往生梦中,等同于死亡。
高青竹犹豫了。
可想起性命垂危的许南星,他已经没了别的机会活下去。
除了遂愿,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救他了吗……
不行,许南星等不起了。
高青竹捏紧拳头,终于做了决定。
……
夜里的风像是一个巴掌,生生打在脸上。
高青竹打了长途车回到学校,一下车便被灌进衣服的冷风冻得直哆嗦。
她紧了紧外套,向着学校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经过教学楼,她朝着一片漆黑的教学楼窗户多看了几眼;又路过枫林大道,枫叶早已落光,再不久便会长出新叶;再往前,大门紧闭的图书馆出现在眼前,高青竹想起了整日凶神恶煞的看门大爷,不禁扬起嘴角笑了笑。
一路看着这些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底,她不舍地放慢了步子。
但最终,还是到达了以往住过的宿舍楼门前。
仰起头,高青竹的嘴角含着一抹苦涩的笑容,她静立着,望着宿舍楼的同时又想起了她的父母。
深知对不起他们,但已别无选择,为了救许南星,总要牺牲一人。
她唉声叹了口气,抓紧背包的两边肩带,上了楼。
避过那几块吱呀作响的楼道地板,来到自己的寝室门前,和她离开时一样,门上依旧挂着邱红和她画的图——分别是给对方画的Q版画像,高青竹不由想起与邱红两人闹腾时的场景。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钥匙,插入锁孔、拧开。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随即坐在书桌前,取出了“遂愿”。
这一连串动作她完成得轻手轻脚,未将其他已入睡的学生吵醒。
在一声长叹过后,高青竹做了个深呼吸,随后提起笔自言自语道:“对不起,我没办法和你一起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