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风眠死了的消息,让童言感觉到身心无比的舒畅,他谋划的一切,终于朝他着希望的方向发展。
今天他离开得有点晚,不知为何,解剖室里的灯总是闪个不停,好像接触不良。
童言拧了拧眉,眼睛晃得有些停,他将尸体收好,放进了冷冻库里,脱下了防尘服和手套,转身背过背包离开了大学。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今夜特别黑,没有什么月光,突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童言接过电话,那端传来阿慈冷冽的问候。
“童言,好久不见。”
童言微怔了片刻,扯着嘴角笑道:“阿慈姐姐,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这让我感到很高兴呢。”
阿慈:“你应该感到很高兴吧,毕竟你要做的事情都实现了。”
童言:“其实我早劝过你,离开那个于先生,可是你一直不肯听,我只能耍点非常手段,让他离你远远的,阿慈姐姐,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吗?我们只有彼此,在一起很开心。我现在也一样。我只有你,只要你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我们还能回到从前的。”
“不可能了,你死了这条心吧。”阿慈坚决的话语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童言:“阿慈姐姐突然找我,难道也是因为那个于先生?啊~我真是感到失望,阿慈姐姐现在难道只在乎这个人了吗?可他已经死了。”
童言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他突然放慢了步子,阿慈听着那端传来的呼吸,只觉得他现在的情绪突然变得紧张。
难道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童言?”
“阿慈姐姐,等会儿再跟你说。”说罢。童言挂断了电话。
确实有个黑影正在跟着他时,童言加快了步子,身后那道黑影也加快了步子。
在前面拐弯的地方,童言将自己藏了起来,昏黄的路灯拉长了那人的身影,童言摒着呼吸,看着那道黑影正在朝他慢慢靠近。
童言心里数着数儿,紧了紧手里的刀。
但是诡异的是那道黑影就那样停在原地也没有再走动,童言紧拧着眉,等了好久。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童言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如果是来找他麻烦的,应该不至于能沉得住气,一直悄无声息的藏在暗处。
他深吸了口气,走出了黑暗,却看到正前方哪里是个人?只见一根长杆子戳着一件破旧的外套,被光影拉长,才像极了一个人影投射过来。
童言双手紧握成拳,将刀子收回了口袋,竟然敢耍他!他冲上前将那破旧的衣服狠狠的甩到了地上。
此时口袋里的手机恰好响了,童言若无其事的接了电话,那端传来阿慈的问话,“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童言本来有些怀疑是阿慈蓄意要给他教训,毕竟于风眠在她的心底很重要,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但是童言现在想来,又觉得不太可能。
于是他将刚才的事情一一告诉了阿慈,“有个神秘的家伙一直在跟着我,等我回头看时,又不见了。”
阿慈:“哦?变态吗?”
童言冷笑:“谁知道呢?我好像没有得罪过谁,不对,我想来也只有得罪过那位于先生啊,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阿慈:“你刚才是在怀疑我吧?”
童言浅笑,承认道:“一开始觉得是你在整我。”
阿慈:“我要是想整你,肯定不会用这样的方式玩。”
童言:“也对,以我对阿慈姐姐的了解,很快就推翻了这样的猜测。”
阿慈“老地方见,你应该也在这附近了。”
童言来到附近的咖啡馆,只见阿慈正坐在窗户边,安静的等着他的到来。
童言推开门,风铃响起,此时店里的客人已经不多,童言大步朝阿慈走了过去,在她跟前坐下。
“我还以为你应该很恨我才对。”童言歪着头打量着她。
阿慈也未看他,只说:“一开始本来很恨你,但是后来想想,这事情有太多的疑点,凭你,你以为可以对付得了于风眠吗?”
童言拧着眉:“哦?什么意思?”
阿慈:“你不懂就算了,也当我没说,我过来,只是想当着你的面劝告你,如果你以后再耍这样的手段,别怪我跟你翻脸。”
“看来被阿慈姐姐威胁警告了呢。”童方虽用着轻松的语气说着,但是眸光沉了沉。
阿慈轻啜了口咖啡:“我们之前还有旧情可能念,但是我是有底线的,如果你真想把我们之间最后那一点信任与旧情也玩完,那你随意。”
童言嚅了嚅唇:“我只是想让你只看着我,只留在我的身边。”
阿慈:“我只是把你当成我的弟弟。”
童言失笑:“哪怕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弟弟也好,但是现在你连看我一眼都懒得看了。”
阿慈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起了脸看向童言:“童言,停止这一切没有意义的行为,这是我最后一次劝告你。”
童言咽下喉间的苦涩:“如果我不呢?”
阿慈:“那我永远都不会再见你。”
童言:“于风眠究竟有什么值得你这样付出的?他有的我也一样有,为什么你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阿慈:“有时候,有些事不能勉强。童言,是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是因为他我才真正学会了去爱人。”
童言:“所以,我不是那个教你学会去爱人的人,就没有机会?”
阿慈:“你应该多出去走走或者看看,多接触不一样的人。”
“可你也知道,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人能真正懂得我。”
“你只是太寂寞了。”阿慈说道。
童言沉默了下来,真是因为自己太寂寞了吗?还是他对阿慈其实是不一样的感情?
见他不再说话,阿慈突然问道:“刚才跟着你的那道黑影,你能想起来是谁吗?”
童言摇了摇头:“很确定不认识,但是我细细听到他的脚步声,他应该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而且有严重腿疾。”
阿慈猛然看向他:“你没确定错?”
童言失笑,一脸自信:“不可能错的,很多东西是能通过声音,速度,重量来分解的。而且这个人为男性,只是隔得太远,听不清楚他的呼吸,但是他应该身体比较孱弱。”
阿慈深吸了口气,半晌,说了句:“于风眠也有腿疾。”
“难道,真的是他?”
“不对……”阿慈扶着额:“他的腿其实没有毛病,虽然他也许会真的找上你报仇,但是他不会用这样的办法来找你寻仇的。”
童言轻应了声:“看来我有麻烦了。”
阿慈怔忡的盯着他,虽然他做了很多让她厌恶的事情。但想起过往的那些情份,最终还是没办法将他放下,“如果你有什么情况,可以及时给我打电话,不过我最近很忙,你自己……保重。”
童言坐在桌前久久,直到阿慈转身离开,不知不觉间,轻啜下的那口咖啡竟然已凉透。
即使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阿慈也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看来他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阿慈开车回去的途中,一直在想着童言那时的话,男人,三十岁左右,有严重的腿疾……这让她不由自信的想到一个人。
当时在现场,魏鸣的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见从一开始,于风眠埋下的,就并非他的尸体,那么他的尸体会去哪呢?
如果他真的还活着,以魏鸣对于风眠的执念,肯定会藏在离于风眠很近的地方。
而且于风眠选择这样方式离开,是不是一开始他也在怀疑魏鸣还活在这个世上。
通过这样的方式,彻底的与魏鸣做一个了断。
只要让魏鸣觉得他已经死了,那么藏在暗处的魏鸣,才会真的出现。
而且这个山庄最先的主人便是魏鸣,山庄这么大,有许多暗道,有一些暗道设计,也许于风眠根本不知道。
这么大的地方,想要藏一个人,现在想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他今天晚上还会出现吗?阿慈想到此,不由得心藏提了起来。
那天晚上,她早早吃完饭,因为明天还要去见卓华苓。
窗外时不时的传来醉人的花香,她这边离花房比较近,现在花房里的花正值盛开的时节,只是没有于风眠打理,也不知道现在开得如何了。
阿慈想着等明天回来。过去花房看看情况。
她上前关了窗,便躺在床上睡下了。那一晚她睡得极不踏实,总是梦到与于风眠有关的事情,她虽然怀疑于风眠没有死,但是谁也不能证明他真的还活着。
阿慈认为他没有死,其实也有一种执念。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醒来的时候,枕头竟然都被泪水沾湿了。
她调整着呼吸,突然一阵微风掠过,她莫明的打了一个寒颤。扭头看向窗口。
她记得昨晚睡前窗口是被关上的,而现在窗子被打开了,窗台上本该空了的瓶子,正插着一朵红玫瑰。
阿慈瞪大着双眼,看着窗台上的玫瑰,半晌才跳下了床走到窗前。她拿出那枝玫瑰花,只见尾端用剪刀剪下很整齐。
玫瑰是新鲜的,她嗅了嗅,采下来不过两三个小时。
此时天已大亮,阿慈换了衣服下楼。正看到雪莉准备早餐,沈茉莉现在大概还在房间里收拾着自己。
“雪莉,我想问问你,今天早上有谁进过我的房间吗?”
雪莉讶然回头:“应该没有吧,大家都熟睡着。怎么突然问这个?”
阿慈拧着眉沉默了半晌,说道:“昨天晚上有人进了我的房间。”
这件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也听阿慈说过,只是她很久都没有提起,今天突然又提起,雪莉总觉得有些蹊跷。
“难道真的有这么个人?阿慈小姐。您真的没有看错吗?”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真正的模样,只是感觉,感觉他正躲在暗处窥视着我的一切。”
雪莉轻叹了口气:“是不是先生刚走,阿慈小姐还有些适应不过来?或者做噩梦了?”
她就知道他不会相信她,阿慈摇了摇头,只得说道:“没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此时沈茉莉正拢着盘好的头发从楼梯走了下来,在阿慈面前转了圈:“今天我这件粉红色的长裙好看吗?”
阿慈一脸嫌恶的看着她身上的长裙撇了下嘴:“装嫩了,这个颜色挺不适合你的。”
“你什么意思呀?”沈茉莉最受不了别人说她老。
阿慈一脸无畏,“就是不适合你。你之前穿的几件衣服就挺好的,为什么今天要把自己打扮得这么另类。”
沈茉莉一时哑口无言,脸上浮现一丝可疑的红润。
阿慈与她坐在桌前用着餐,想起她提过那个谁是她的偶象。但是因为得了艾滋病,所以她现在已经脱粉了。
“原来你是穿给那位大明星看的么?你说他一个快要死的人了,怎么会有兴趣看女人?”
“小丫头,你不说话,没有会把你当哑巴的。”
阿慈笑笑:“于风眠就从来都不会像你一样小气。”
“那是因为你没有听到他经常在我面前吐槽你的模样,有多么的恼人。”
阿慈拧着眉:“他跟你提起我?”
沈茉莉冲她不怀好意一笑:“是不是很期待?不用太期待,他也没有说过你几句好话。什么没心没肺的臭丫头啊,任性的小破孩呀……”
“闭嘴。”阿慈冷声喝斥了她,她大概也能猜想得到,于风眠在沈茉莉面前是如何吐槽自己的,在他的眼里,她或许就是个乳嗅未干的黄毛丫头吧。
见她有些失落,沈茉莉又补了句:“其实也有说过你几句好话。”
阿慈:“我最不喜欢说话只说半句的。”
沈茉莉:“他说过真的很喜欢小阿慈,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是他感觉最充实的。”
阿慈咽下喉间的苦涩,因为这句话。眼眶微微泛红,她深吸了口气,起身道:“车里等你。”
“诶,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沈茉莉冲着她的背影喊了声。
阿慈面无表情的大步离开了,头也没回。
沈茉莉撇了下嘴:“真是个冷血的小丫头,于先生果然说得没错。”
阿慈坐在车里等了沈茉莉好一会儿,沈茉莉才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上了车。
看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沈茉莉还真是松了一口气,发动引擎车子平稳的向前驶去。
阿慈突然说了句:“我想早点拿到驾照。你帮我联系学校看看。”
“没问题,我也觉得你最好拿到驾照,就你这开车技术还是得多练练才行。”沈茉莉无情的点评,想到那天的情景,她背后就渗出一层冷汗。
阿慈没有作声,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
那位大明星住得十分偏僻,独身一人住在郊外的小洋房里,只有一只狗陪着他。
他很久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再次见到他的本人时,只觉得整个人瘦得厉害。皮肤很苍白,但还是很帅气。
如果说之前阿慈从来没有见过在现实中比于风眠更帅的男人,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应该能与于风眠媲美吧。
男人风骨不俗,见到他们时,很有礼貌的打着招呼,请他们坐下。
“屋子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和小白,你们随意。”卓华苓笑道。
沈茉莉痴迷的看他,“好的,卓先生如果现在还有什么要忙的,尽管先忙完再说。”
“没有了,知道你们要来,已经将所有事情都推掉,现在我在煮咖啡,请稍等。”
说着卓华苓走进了厨房,沈茉莉如同在炫耀自己的男朋友,扬起下巴,说道:“怎么样?他长得很帅吧?你可不知道我以前迷了他很多年了。”
阿慈讶然的打量着她:“可你之前不是还说喜欢于风眠吗?”
沈茉莉抽了口气:“于先生我哪里敢高攀啊。”
阿慈:“那卓华苓你怎么就敢高攀了?”
沈茉莉:“你是不是老喜欢跟我抬扛?”
阿慈:“我只是不太喜欢见义思迁的人。”
沈茉莉架起瘦白的长腿:“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替于先生守节喽?”
“不用,守节什么的。我一个人就够了。”阿慈嫌弃的瞥了她一眼。
沈茉莉掩嘴偷笑:“啧啧啧,变得这么奔放直白了吗?于先生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对他表示自己的忠诚?”
阿慈:“他是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
沈茉莉挑眉:“不不不,你也太不了解这个人了,其实闷骚得很。”
阿慈正要说些什么,只见卓华苓正端着咖啡走了出来,还有一罐子方糖,“要加糖吗?”
“谢谢,我们自己来吧。”
卓华苓点了下头,打量了她们一眼。“我听说于先生出事了。”
沈茉莉轻啜了口咖啡:“是啊,就前一段时间的事情,没想到卓先生也会知道。”
卓华苓:“之前与他有过一些交情,觉得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表示很遗憾,希望你们能节哀。”
阿慈:“谢谢,还是直接说你的事情吧。”
卓华苓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了想措辞说道:“资料我想你们都已经看了,我现在的情况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沈茉莉:“先说说报酬吧。”
卓华苓失笑:“我现在手里能用资产有两亿,但是不动产有近十亿。两家公司,还有一间明星工作室,你们之后是想转手还是自己经营,都可以。”
沈茉莉:“听起来报酬很丰厚。”
卓华苓:“我想这点报酬还是应该的。”
沈茉莉:“卓先生还有未了的心愿吗?”
卓华苓讶然:“你们还帮忙给人完成心愿吗?”
沈茉莉:“不,只是因为我也是卓先生的fans。”
卓华苓想了想,说道:“没有,小白……那条狗,能不能帮我找个好人家?或者你们需要养,我可以送给你们,只要你们对它好。”
那只小白狗。看起来就是一只没有血统的小土狗而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那么珍贵。
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卓华苓说道:“自从我生病之后,我身边的亲朋好友,以及我的爱人都离开了我,只有小白陪伴着我,三年了,我记得第一次看到小白时,它被抛弃在街边的垃圾堆里,很小,冻得瑟瑟发抖。”
阿慈不由得打量了男人一眼,看样子是个很负责心地也很好的人。
“你,为什么会得这个病?”阿慈突然问了句。
气氛一瞬间凝结了,男人紧抿着的薄唇,看不出喜怒哀乐。
沈茉莉悄悄拉了下阿慈的衣角,扯着嘴角笑了笑:“卓先生别先生,阿慈没有别的恶意,小姑娘不太懂事。”
阿慈又追问了句:“你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呢?”
卓华苓深吸了口气,似乎不愿提起,原来温和的男人变得有些犀利:“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得这么病?乱搞?活该?肮脏?”
阿慈嚅了嚅唇,说道:“你很干净。”
卓华苓眸光沉了沉,以为阿慈在说反话,“谢谢夸赞,我有洁癖。”
阿慈:“我是说,你的灵魂很干净。”
卓华苓一瞬不瞬的盯着阿慈,眼眶却渐渐泛红,嘲讽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乱搞,才活该得这个病,也不会落到现在众叛亲离的下场。”
阿慈:“真正的爱你的人。不论何时,都不会真的将你丢下。”
卓华苓摊了摊手:“所以我是何其的可悲可怜,活了半辈子,竟然没有一个人是真的爱我,关心我。就连曾经说着爱我到海枯石料的粉丝,在事情发酵的第一时间,都变了嘴脸。”
阿慈:“你还没有告诉我,真相。”
“小丫头,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不讨人喜欢?”
阿慈想了想:“为什么不喜欢?”
卓华苓挑眉:“因为总是喜欢戳人的短板。揭开别的人伤疤,再洒一把盐。”
“伤口受了伤,你以为只要把它捂严实,没有人看到它溃烂发炎,反复发作,就能当作不存在了吗?夜深人静的时候,不还是很疼吗?”阿慈问。
卓华苓的身体微微颤抖,不得不承认道:“你说得对,真的很疼,很疼啊……你想知道,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