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放下手电,那小孩用手挡着脸,蹲在路边也不说话,我定睛一瞧,这男孩脚下穿着红色的虎头鞋,头上扎了个冲天小辫,不就是蔡婶丢失的儿子吗?
我喊了一声,“小虎子!”
小孩神情呆滞地看着我说,“大哥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笑道,“我当然知道了,你妈妈在到处找你呢,天这么晩了别瞎跑,来,我带你回家。”
我伸手去搂他,这小孩忽然蹦起来,快速往后面退,“我不认识你,妈妈说不能让陌生人抱走!”
我笑了,“好,那我不抱你,你赶紧回家好不好?”
小孩还是摇头,“我妈妈真的在找我?”
我说是啊,天这么黑,你不回家哪成,快回家吧,蔡婶等急了。
小孩站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向村头,“嗯,我知道了,我这就找妈妈去......“
我叮嘱道,“你别乱跑,还是跟我……咦,这小孩呢?”话说一半,小孩走进黑暗中消失了,等我再次拧开手电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小孩的人影了。
“见鬼了?”我喃喃自语,正要跟上去看个究竟,这时背上被人拍了一把,惊得我头皮一炸,猛回头,手电光照在一张大毛脸上。
龙一遮着眼睛问我,“你刚才跟谁说话?”
我松了口气,“死胖子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我找到小虎子了,这小孩机灵,一转身跑没影了。”
龙一表情古怪,忽然在我额头上摸了一把,我退后两步说,“你干什么?”
龙一摇头,“没什么,既然小孩回家了,我们就别管了,再去羊圈看看吧。”
步行十几分钟,我陪龙一走出了村尾,在后山一个叫乱石坡的地方找到了羊圈,羊群膻味重,不能养在村里,所以三娃子专门在离村尾不远的地方搭了一个羊棚。
我走到木棚前,敲了敲门,很快有脚步声跑来,大门一开,露出一张精瘦的脸,定睛朝我一看,笑得咧开了嘴,“陈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进屋坐会儿,这大个谁呀?”
我做了介绍,说他叫龙一。
走进木棚,里面放着电视机,正在播放周星驰的一部喜剧片,三娃子很热情地倒了两杯水,“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看我?”
我接过水杯正要喝,低头一瞅,发现这水渍泛黄,还有一股土腥味,不知道沉淀多少天,可能都变质了,放下水杯说,“你这水烧了几天了,怎么黄黄的?”
“啊?是吗,下午才烧的啊。”三娃子很疑惑地接过水杯,嘀咕两声,把水泼在地上说,“没事,我再烧一壶就好了。”
我忙说,“不麻烦了,带我去羊圈看看吧。”
三娃子一咧嘴,说你要买羊啊?
我说不是,我就想看看你拿什么草料喂养,他谨慎地看我一眼,“陈凡,你啥意思,想偷学技术?”
我哑然失笑,敢情他以为我回村是抢自己饭碗的。
我只好说,“我不养,就看看,我可没心思搞养殖。”
三娃子眼珠一转,说你大半夜进羊圈,又不买羊,还向我打听草料的事,到底几个意思?
我刚要说话,这时大门传来几道“砰砰”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们同时看向大门,门后传来蔡婶喃喃的声音,“三娃子,你在不在啊,我来找儿子,小虎子不见了.....”
我想起刚才路上碰见的小孩,正要说话,三娃子先我一步走到门口,不耐烦地拉开门呵斥,“去去去.....你儿子丢了跟我有啥关系,疯婆子,赶紧滚!”
蔡婶喃喃地说,“我儿子不见了,去哪儿了,到底去哪儿了.....“
她回头絮絮叨叨地走向村口,背影很凄凉,我正想追上去,三娃拉着我说,“陈凡,你别管她,这疯婆娘,她神经有问题的.....唉,说来也可怜,她也是因为儿子丢了才犯病。”
我说不至于吧,这才丢多久就犯病了?她儿子不是傍晩才丢的吗?
“傍晩?“三娃子冷笑,说你刚来的路上肯定碰到她了吧,她是不是跟你说,自己儿子下午在村口玩得好好的,回家做饭的工夫儿子跑丢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
“这疯婆子,她儿子都丢一个月了。”
三娃子放下暖水瓶,边嗑瓜子边说,“自从丢了儿子,蔡婶神智就有点不清不楚的,村里人可怜她,组织村民进山找过几次,却连影子都没见着,从那以后蔡婶就疯了,成天在村里找儿子,逢人便问见过小虎子没有,她每晩都来敲门,她不烦我都烦.....”
三娃子话音未落,我一屁股骇然坐倒,他吓了一跳,回头问我怎么了?
我惨着脸说,“小虎子失踪一个月了?”
三娃子说,“骗人是小狗,你不信?在村里随便找个人打听不就知道了,这么大点的孩子丢了一个月,不是被人贩子拐跑就是死了,还找个屁,天天来敲门,扰人清梦,还说在我羊圈里看见过小孩,真是可笑!”
“那我”我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回想刚才在路边看见的小孩,难不成我又见鬼了?
见我还在出神,三娃子扶我坐起来,说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擦了把冷汗,忙说没有,先不说蔡婶家的事了,快带我去看看你的羊圈,放心,我不养羊!
三娃子丢了一颗花生进嘴,“羊吃草去了,还没回来。”我说放屁,这都几点了你还在放羊?
见我不信,三娃子拉着我走向后门,出了后门一看,羊圈果然是空的。
他笑呵呵道,“我骗你干嘛,你看,我的羊圈都是空的,这半个月我家的羊也不知是怎么了,白天缩在羊圈睡觉,只有晩上才会起来活动,一开始我还以为羊丢了呢,第二天这些羊又主动跑回来,吃得饱饱的,根本不用我添草料,嘿嘿.....”
三娃子沾沾自喜,我和龙一却一脸古怪。
哪有这样喂羊的?
我说,“你就不担心羊群出事?”
他乐呵道,“能出啥事?都半个月了,一只羊也没丢过,还省了不少草料钱。”
我暗皱眉头,这时候龙一轻轻拽了拽我的袖子,紧张兮兮地指着羊圈一个角落说,“你快看那边。”
我应声望过去,只见羊圈里的草堆下,一只红色的虎头鞋半隐半露,脏兮兮的,全是泥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