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仿佛炸开了锅,无数水泡紧接着“咕噜噜”冒出来,一个又一个长着毒蛇一般长发的人彘从水中探出脑袋,裂着刀口一样的嘴巴,瞪着溜圆的眼睛注视着红色队伍的靠近。
一颗颗惨白的脑袋反射着天光,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动不动。
整个水面仿佛绣满了珍珠的细腻绸缎。
我躲在树后默默看着。
“咚!咚!咚!”
队伍到了河边,敲出三声鼓响。
轿夫端着轿子走到河边,众人“嘿”地一声发力,仿佛从框里倒苹果一样将轿子掀了起来。
一个通红的身影从轿子中跌落到水中,溅出晶莹的水花。
“吱!!!!!”
“哗啦哗啦哗啦。”
雪白的珍珠尖叫着吞噬了彤红的苹果。
水鬼冲着队伍裂出一个“微笑”,缓缓沉入水底。
水面恢复了平静。
队伍返回了树林。
只有我的心掀起巨浪。
我抄起一根烂木头跟上了队伍。
待跟到密林深处,瞅准一个轿夫,“绑”地敲翻了队伍中的一人。
那人惨叫一声,捂着流血的脑袋顺势倒在了地上,殷红的鲜血顺着墨黑的头发流到殷红的布衣上,便失去了踪影。
“原来你们也知道疼啊,我还以为都是没血没心的僵尸呢!”
我眼看着一个活人被他们喂给水鬼,心中的愤怒早已达到极点,哇呀呀抡起木棍,瞬间扫翻两个轿夫,三个鼓手。
不过顷刻之间战局便大幅扭转。
烂木棍磕在地上“咔嚓”折断,没了武器的我仿佛被折去双刃的螳螂,再也没了丝毫还手之力。
一双大手从背后揪住我的领子,轻飘飘地拎起来,我在空中奋力挣扎,不过俨然已是无用功。
“哪儿来的野小子。”
我被随意地丢到地上,一群人立刻围上来圈踢,好不留情,一直打到我即将昏死过去。
直到一个嘶哑的嗓子喊了声:“是蜗牛!”
众人一哄而散,锣鼓唢呐丢了一地。
我吭哧吭哧爬起来,因为脑袋上的血流入眼睛,所以看东西十分模糊。
不过还是可以依稀看到,一颗颗圆溜溜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涌来。
蜗牛有什么好怕的?
我对他们的慌张不以为意,颤抖着双手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鲜血。
摇摇晃晃站起身,在我看清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蜗牛时,我身体立刻一怔,随后立刻顺着洒满一路的红布条奔逃起来。
背后跟着的,是一只只飞速行进的蜗牛。
我被跑在最前面的蜗牛追上,脚后跟沾上一丝粘液,立刻被绊倒。
蜗牛们便蜂拥而上。
第一只蜗牛朝我脸上爬,我慌忙伸手抓住蜗牛壳,却突然感觉手指一痛。
眯着眼睛仔细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被含在一方樱桃小口中,还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静静看着自己。
乌黑漂亮的秀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
特别是那双眼睛,灵动而清澈,让我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双眸。
只是一眼,我便沉迷其中,直到一面皱缩而溢满粘液的烂肉遮到眼前,并且张着那双圆形口器朝我脸上啃来。
这时我才才猛然惊醒,一把将那蜗牛拽开丢到一旁,双腿狠蹬陆续涌来的蜗牛。
我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再次落荒而逃,蜗牛却紧追不舍。
蜗牛有什么好怕的?蜗牛不可怕,但如果蜗牛壳是一颗颗美人头就很可怕了。
我在心里连连狠骂那群打伤自己的轿夫,狠骂将自己丢到这鬼地方的臭小子。
狠骂自己命运为何如此悲惨,刚刚挨完一顿揍就又要被一群怪蜗追杀。
我后来才知道,这蜗牛不是普通食草喝露的小蜗牛,而是被当地人称之为尸蜗的森林一霸。
尸蜗身子均是烂肉,上长两根尖尖的触角,本体没有眼鼻,只有一张可以自由扩缩的圆形口器,其中长满一圈渐渐的小牙。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蜗牛的壳,并非普通蜗牛一样的螺旋纹硬壳,而全都是美丽少女的头颅,每当有人看向她时,她便会睁开眼睛与其对视。
在那人痴呆于少女美艳的时候,那烂肉蜗牛便用粘液将猎物困死,然后用那细密的牙齿一点一点蚕食。
被慢慢吃干净的痛苦,谁试谁知道。
山野中出现罕见的一幕,一个少年一边抹身上的粘液,一边撒腿狂奔,一群头颅闭着眼睛在地上飞快跟进,在背后留下一道道黑紫色的粘液,头颅上所长的乌黑秀发长长地拖在脑后,仿佛拖把一样划过粘液,更显得油滑顺亮。
突然,头顶的密叶中传来一群老鸹的嘶鸣。
于此同时,蜗牛们瞬间停止,少女的眼睛缓缓睁开,眸子中映出天空中俯冲而下的恶鸟。
“少女”吓得瞪大了眼睛,头颅中的蜗牛咕噜噜爬出来,舍弃掉自己的伪装,纷纷钻进了路旁的草丛,眨眼间消失,只留下漫山遍野的脑袋。
我正暗自庆幸,却突然遭到一群老鸹雕琢,不免有些乱了阵脚,手忙脚乱间,一个不小心踩空,从小山坡上滚下,被地上的树枝划破了胳膊,在血腥味的刺激下,怪鸟更加亢奋,掣着尖锐的喙不断冲我发起攻击。
而我只能挥舞四肢拼命挣扎,但这点反抗显然只是螳臂当车。
第一只怪鸟从我胳膊上啄下一小块肉,连着皮肤一起扯去,虽然伤口不大,但足以疼的我满地打滚,心中近乎绝望。
可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群鸟却突然怪叫着飞走,只留下我一人躺在地上挣扎,还留下一个异常静谧的森林。
有了之前的教训,我不再抱有侥幸心理。
这树林弱肉强食,来的怪物一个比一个厉害,能把这群怪鸟吓跑的相比只会是更加强大的怪物吧。
我率先起身从身上扯块布片,包住流血的左臂。
“咔嚓,咔嚓。”
一双皮靴踩着枯叶和碎木缓缓走来。
我慌忙从地上拾了根树枝。
来人身穿兽皮衣,脚踏兽皮靴,手中端一柄长枪,背上挎着一面短弓,左腰系着一只灰色野兔,右腰悬着一口四方箭壶,里面零星插着几支羽毛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