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说先生可谈不上,只是粗通一点易理,偶尔帮人说道几句。
大板牙立刻指着自己那张麻子脸,随口一笑,问道,“那你看看我的面相,多久能发财?”
我差点乐了,就他这背时面相,到老了能有碗饱饭吃就算不错,这辈子注定与财运无缘。
当然这种事不好明说,便推说道,“相面这一门功夫我不懂,那是文夫子的活,武夫子不会帮人看相的。”
大板牙转动了几下眼珠子,又问我,“什么文夫子武夫子的,我只晓得先生能抓鬼。”
反正路上无聊,我便跟他解释道,“文夫子就是替人相面,勘测风水和定阴阳宅的先生,武夫子主要讲究的手上的活,属于捉鬼降妖,画符行咒之类的术士。”很多人会把“术士”归为“先生”一类,这是不准确的,耍笔杆,测运势,端着罗盘勘察风水的那一类才是先生,至于术士,是要真刀真枪见红的。
听我这么说,大板牙眼珠子转得更快了,忽然笑说,“老弟,你懂捉鬼啊?”
我暗自皱眉,心说这人聊天怎么一口一个“鬼”的,也不怕路上冲撞了忌讳。
活人莫谈“鬼”字,有些人时运差,说什么来什么,讲鬼话很不吉利,我便懒洋洋地靠上垫子说,“你怎么开口闭口都说鬼,你见过?”
“我哪儿见过,开几句玩笑而已,呵呵.....“大板牙讪笑两声,把头别过去认真盯着路面,眼神却有些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不在焉地把着方向盘。
他这样子反倒引起了我的好奇,我虽然没学面相的本事,却早已练出了“燕感”,厉害的术士能够通过“望气”来判断一个人的时运,我暂时还达不到那种境界,却有种朦胧的感应,否则也不可能一眼看出许老板家的问题。
眼前的大板牙,我并未从他身上看出太多异常,但从他言行举止上来看,我推断此人必定遇上了麻烦事。
车厢沉闷,空气不太好,我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大哥,你怎么也不把窗户开一下,这车里多闷啊!
大板牙“啊”了一声,好像刚回过神,忙说,“忘了忘了,不好意思,我马上把窗户打开。”
我越发感到古怪了,问,“你有心事?”
他一脸为难,摇头讪笑道,“没,昨晩没休息好罢了。”
讲完这句话他就沉默了,眉头紧锁,死死盯着路面,表面上好像是在看路,但眼神却几乎没有聚焦,甚至差点刮到了一个过路的村民。
我更觉古怪了,摇摇头,提醒他开车小心。
“放心,这条路我常开,闭着眼睛也能摸过去,小兄弟,你.....“大板牙勉强笑笑,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几次都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不肯说,我也不主动问,真有事他应该会主动告诉我的。
山里路况不佳,行车不到一个小时,大板牙忽然把车停靠在了路边,咧嘴对我说,“小兄弟,天快黑了,半夜开车很危险,要不今晩在车上将就一下?”
我古怪地看着他,说云溪市还有多远?他想想说,大概三十里路吧,我说,那不远啊,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现在天还没黑透,干嘛就停车了?
大板牙忽然不说话了,抽了口闷烟,苦笑说,“小兄弟,我跟你说个事,你别怕啊。”
我乐了,让他快说,大板牙疑神疑鬼,指着前边一片树林说,“那片树林经常闹鬼,一到晩上就没人肯开车过去了,所以......”
我不解道,“那你干嘛晩上发车送货?”
大板牙苦笑,说他也不想的,只是供货方催得紧,才硬着头皮装车了,本想趁天黑之前经过这片树林,谁晓得路上闹肚子,耽误了很久,没留神天就黑了。
我感觉他说话有点遮遮掩掩,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便说,“你是怕鬼,所以才主动招呼我上车的吧?”
他讪笑,点头说是,每次一个人经过这片树林都怪瘆人的,身边拉个人,路上还能聊聊天分散下注意力,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我忍不住笑了,说乡野怪谈,不足为信,别听风就是雨的,这世界上固然有鬼,怎么会那么巧偏偏被你撞见,莫非做了亏心事?
我这话刚讲完,便看见大板牙眼角抽搐了一下,他移开视线说,“没.....我就是跑货的,能做什么亏心事?”
听到这话我反倒在心里发出了冷笑,不做亏心事,你表情这么心虚干嘛?
我拍着汽车仪表盘说,“没做亏心事就好,发车吧,我保证路上不会有事。”
“真的?”他回过头看我,半晌后皱眉道,“你到底会不会抓鬼啊?”
大板牙看向我的眼神充满怀疑,我也不跟他争辩什么,双手枕住后脑勺道,“你要实在不想发车,那我就下去了,反正前面只剩二三十里路,我走着去也行。“
“别.....你别走啊,留在车上陪我唠唠呗!”见我作势要离开,大板牙忽然慌了,鬼鬼祟祟打量马路两旁的树林,冷风吹过,掀得树叶子“沙沙,,晃动,加上天色渐暗,林中绿景全都化作了黑影,大板牙紧张到牙齿都在磕碰。
我有点不耐烦了,大老爷们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这么大岁数还怕天黑,简直不像话。
我沉下脸说,“那你倒是开啊,不开我真的下车了。”
“好好.....我开就是了,你别催我!”大板牙只好转动车钥匙,把车子重新发动起来,货车在破马路上摇晃,不久便驶进了树林。
山里天黑得快,不久车窗外便是一片漆黑,我正想拉开窗户透气,大板牙赶紧阻止我说,“小哥,你别开窗啊,当心树叶子飘进“
这话越听越古怪,树叶子飘就飘呗,你紧张什么?
大板牙的确很紧张,尤其是当天色变得越来越黑的时候,这小子双手掌控着方向盘,手背却抖得几乎抽搐起来,一脑门的汗,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道路越来越偏,大板牙也疑神疑鬼了起来,边开车眼睛不时朝周围瞟来瞟去,我提醒他当心点,不要把车开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