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板是个好人,自始至终我都这么认为。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迂腐,对于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对于这个根本无行的规矩,他没有勇气改变,更没有勇气去弄个清楚。
不过很显然,他心中所坚持的一切是很脆弱的,尤其是我和白先生出现之后,尤其是在那些,凶神恶煞一样的恶鬼出现之后。
原来那个土丘,叫做盔头山,白先生说,那是在古时候,这里曾是与高丽入侵者决战的战场。
当时带兵阻击高丽大将葛苏文的,是元帅薛仁贵。他们经历了无数场生死决战,最后击败了葛苏文,令其仓皇而逃,逃回了高丽国。
芙蓉镇的将军坟,就是当年埋葬死去的薛仁贵的墓葬。而白厂门北面的那个荒丘,原本是薛仁贵死后丢下的头盔变换而成。
薛仁贵是名将,一生杀敌无数,所以他的头盔沾染了无数人血,杀气炙盛,把马上的头颅埋在下面,无论是马三的灵魂,还是当年他那些手下的灵魂,都无法靠近,甚至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先生和我的到来引起了顾老板的紧张,尤其是当谈到当年那些事情的时候,顾老板以为我们是来偷走人头的。
他并不知道盔头山的作用,只以为只要把人头拿出来,换个地方,也就没事了,却没想到,因此引来了白马山土匪的鬼魂。
当年马三刀被抓之后,他的兄弟们不甘,立刻组织人去劫法场,没想到官府早有准备,设下了埋伏,将其一网打尽,便都绑在刑场,一起砍了脑袋。
他们的怨气聚集在一起,都变成了厉鬼。他们赶走了来捉拿魂魄去地府的阴差,就这样游荡在白厂门一代,寻找马三刀的头骨至今。
这果然是个悲壮的故事,听了之后我不禁为之动容。心中不禁慨叹,活在世上的人,有多少背信弃义,死了多年的鬼,有多少忠义不释怀。
看来人未必是人,鬼却有好坏之分。
我轻轻的拍了拍顾老板的肩膀,他仰起头看了看我,呼的一下,身子化作一团青烟,飞回了本体之中。
僵在原地的顾老板身子一震,终于醒来。
刚才我拉扯出来的,只是他的梦,并不是真的。但梦里的一切,醒来的顾老板必然会记得清清楚楚。
他再一次老泪纵横。蹲下身子,呜呜地哭了一阵,才抹了抹眼泪,转身进了屋子,把那个红漆的木匣子,抱了出来。
这里面装的就是马三刀的头骨,我不禁紧张了起来。
看来解决问题的根源就在于此,只要打开木匣,事情便有了了解。
木匣子上面有一把黄铜的锁头,日久年深,早已上了一层绿色的铜锈。
顾先生在怀里摸了好一阵,拿出了一串钥匙,那把钥匙也是黄铜的,与那锁头一样,早已锈的不成样子。
白先生接了过来,试探着捅了捅,哗啦啦的一声锁头终于打开。
他扭过头看了看我,冲我点了点头,然后闪到了一旁。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让我亲自打开这个箱子。
尽管我不知道谁打开这个箱子到底有什么分别,不过我并没有拒绝。
我望着眼前这个箱子,心中感慨万千。当年的马三刀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可死后,却落个尸首两分。
如今已经过去了多年,他的头颅终于找回,在眼前这个箱子里。尽管我与他并无什么瓜葛,但能为他做上此事,算是给自己积上一份阴德。
于是我毫不犹豫的掀开了箱子。
一股冰冷的寒气一下子从箱子里窜了出来,我没有丝毫的防备,被这寒气扑了一脸。
我下意识的往后躲闪了两步,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抬头看去,发现木箱里,一团浓绿色的烟雾缭绕。
我抬起手来掩住口鼻,赶紧凑了过去,仔细的低头一看,里面果然有一颗人头骨。
这块头骨日久年深,早已变成了深灰的颜色,里面长了一些青苔,青苔也已经干燥。
头骨终于找到了,可却不知他的尸身埋在何处,我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是刑场。
我不止一次的去过刑场,每一次都能感觉到浓郁的阴气。我知道这阴气肯定不仅仅来源于这里曾是斩杀人犯的地方,所以我觉得,无论是马三刀也好,当初那些他手下的喽啰也罢,尸骨多半是就地掩埋了。
于是我又把盒子重新盖上,捧在了怀中,打算带着他去一趟刑场。可我刚刚站起身,忽然院子里再一次狂风大作。
狂风来得及其突然,比刚才的还要猛烈。院子中间那棵老槐树,拼命的摇晃了起来。
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树上的叶子纷纷脱落,这棵槐树的树干很粗,看起来至少有百十年的历史。可就是如此粗壮的树干,被这场大风吹得来回的扭曲。
干燥的树皮崩裂,发出咔咔的脆响,摇晃中一些根须被拉扯着,崩开地面的泥土。
好一阵子,狂风才渐渐的停住,再看眼前这颗大槐树,朝着东南的方向倾斜了过去。西北面的泥土被掀起了老高,露出了漆黑的缝隙。
这场狂风来的奇怪,走的有如此的诡异,我不相信这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场风而已,难道是在指示着什么。
我仰头看着这棵老槐树,这棵老槐树原本枝叶茂密,透着浓绿。可仅仅是在这场大风之后,他突然变得干枯了。树上的叶子掉了满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烂的味道。
“马三刀的尸骨,不会就在这儿吧?”
白先生皱着眉头,眼睛盯着地面上的缝隙。
他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我觉得也极有可能。之所以能刮起如此之狂风,轻而易举的撼动这颗百年的老树。说不定就是那怨魂的力量。他的尸身看到头骨终于解除了封印,所以才用这样的形式,来给我们指引。
我让顾老板找来铁锹和镐头,我们开始救人地面的缝隙奋力的挖掘。
这颗老树的根须很深,在地下盘根错节,我们挖了好一阵子,并没有什么任何的发现。
“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白先生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还是应该先弄清楚再说,不然的话就这么盲目的挖下去,不知道到猴年马月才能得出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