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个好宝贝,一溜儿青光,耳朵里只有呼啸的风声,刺得眼睛也睁不开了,多久没这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感觉了,心情激动得很,忽然胳膊上一疼,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妖的爪子掐着我的胳膊用劲,他这是害怕才做出来的好事,一开始还能忍着。谁知道胳膊上越来越疼,不觉反手一挣,身后邱波差点被我打了下去,一行人发出心悸得惊呼,径自往下掉去,幸亏匆忙间芊芊及时反映过来,现了原形,我三人被它驼在身上,睁开眼时,落在了荒郊野外。
嘴里埋怨着小妖,想再打那宝贝的主意,芊芊却飞快地收了起来说道:“这宝贝七天之内,只能使用一次。”我赖在邱波的背上再不下来,由他驼着走了十几里路才碰到个人,问了才知道,我们已经南京城的地界,南京城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南京数代古都,历来就是繁华之地,我这一行人,只有邱波是个大人,少不得要携了我们这古怪的一群人和妖,邱波心里估计是还在害怕,看我的眼睛总在游离,有意无意的想要离我们远点,可惜我赖在他身上,芊芊缠在了他的脖子,小妖路人一般的根本不说话,他事事反倒都要来问我的主意。
好在芊芊的宝贝带我们走了大半的路程,且在南京城歇息一天再走就是了。
找了个客栈住下,芊芊央求我带它出去转转,说是有预感朱常洵就在南京城里,看了一眼胳膊上细细的蛇儿,不觉怪异的很,觉得她跟我来是个阴谋,不然她自己找了二十年都找不到,怎么才一出来只是第一站,就能感觉到。天下哪有这么便当的事。
信步南京城,我有意识的带了小妖出来长长胆子,乍见到满大街的人,他那胆小的性子发作,死也不愿意露出身形来,我无奈只有随他去了,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别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才好,由着他隐在半空。
邱波是南方人,虽然二十来岁了,可心里年纪只有十三,南京这种南北交接的地方,南北各地的风俗都有,融合的偏又十分融洽,他的眼睛应接不暇,别看长得瘦瘦弱弱表面看来文静的很,吃起东西来直似恶虎扑食,巨大的饭量之后,肚子都没有稍微变变,我不由得呆了。邱波见我这个模样,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地说道:“点心都太好吃了。”
秦淮河畔垂柳初发芽,游人如织,画舫里的姐儿们依船揽客,莺声燕语,此起彼伏,又有那不正经的男人指着姐儿们说三道四,惹来一连串的娇笑,不一会儿,我们的身边围了几个大茶壶,说是他们家小姐邀请我们去画舫坐坐,果然远处几个女子眉目含情,看着邱波的眼里怕是要流出蜜来。我笑道:“邱大哥,你赶快去吧,看你模样只怕还是个童子,这些姐儿们倒是还要找你钱的。”邱波狼狈逃窜,几个风尘豪放的女子一起看着邱波大笑。
芊芊恨声说道:“一群不正经的女人啊,这要是当年在宫里,早就被郑贵妃乱杖打死了。”我把它往袖口里一塞说道:“莫要看他们如今这个样子,其实心里的苦你又怎么知道,好好的闺女家谁甘心去做这个勾当,世道不好啊。”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锣声,挤进去一看,却原来是玩杂耍变戏法的,只有父子两人,父亲四十多岁,满脸风尘,儿子倒是机灵的很,瘦弱的让人担心,虽说如今已经是初春了,可南京城天气依然冷的很,他脱掉了上衣,光着半边身子,踢打着拳脚,鼻子呲呲的喘着粗气。
那做父亲的一拱手说道:“南京城的老少爷们,俺爷俩出门寻亲不遇,盘缠用尽,流落到了此地,各位乡亲父老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咱爷俩耍两个小把戏给大爷们瞧个热闹散散心,您瞧得好了,手里方便就赏两个,若是手里不方便,就只叫声好也行,废话不多说。八八儿,还不赶紧过来,咱们要开练了。”
八八儿笑嘻嘻的走到场子中间,把身上的衣服脱得只剩了一条亵裤,场子中间放着两张凳子,凳子上放着一张石磨,边上还有一张油乎乎的台子,也不知道他要拿来干什么。
芊芊在我耳边说道:“这两个人身上有淡淡的灵力,怕是习练过道法的,他们可都不简单呢。
八八儿绕场走了一圈,大家看得分明,小细胳膊小细腿,只是一个十岁孩子模样,就见做爹的不耐烦地说道:“别磨蹭了,别要大爷们等得不耐烦,麻溜地赶紧开始吧,说着扔了一把刀给那八八儿,八八儿伸手接了,众目睽睽直下猛地砍掉了自己的左手,人群一起惊得大叫,就见八八儿面不改色的把那只手砍成了无数的小块,扔进了石磨的孔里,头上冒着虚汗,把刀放在地上,咬牙推起了石磨,顷刻间磨孔啪啪的滴起了血水。
人群被血腥惊呆,忘记了喝彩,更有几个年纪大的老妇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边当爹又说:“砍得太少了,血都不流了,大爷们看得不爽快,你砍,我来推磨。“人群里有那善良的人指责道:你这当爹的太狠毒了,不要儿子的命了吗?不过多数的人都是无聊麻木的,还是大声叫好,催促赶紧开始。
以我的眼力竟也看不出玄虚,就见那当爹的一把夺了刀去,照着儿子的肩膀砍了下来,耳朵里传来咔嚓一声,整个左膀子齐刷刷的掉了下来,被他伸手接住,放在了一张木板上,挥刀如飞,斩断成了无数碎的一块块的肉来,冲着满头大汗的八八儿说道:“八八儿,你不要躲,可要忍着啊,爹老了,走不动,你乖乖躺这案子上,让爹砍了你,再把你的骨肉放进磨孔里去,唉,老少爷们,你们看,这磨孔太小了,下次咱爷俩去买个大的。”人群里有人说道:“下次,你的八八儿都被你杀了,还有下次嘛?”那男人对围观的无聊话熟视无睹,自顾忙着自己的。
八八儿清脆应了一声,果然走了过来躺在案子上,那男人慢条斯理的拿了剁好的血肉,一块一块塞进了孔里,旁观的人发出齐声惊叫,更有几个姑娘看不下去,挤出了人群,蹲在地上吐了。八八儿见他爹拿着明晃晃的刀子要砍,眼里分明十分害怕,在案子上游动起来,那男人嘴里喝骂道:“小畜牲,莫要躲,天色不早,各位大爷看好了,还要回家吃饭呢。”
人们耳朵来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肉屑裹着骨粉和着血咕嘟咕嘟的落在盆里。大多数人都站不住了,齐声指责那男人太狠心,那男人毫不在乎,又挥刀砍下了他的左腿,他的刀倒也锋利的很,很快就连骨头都剁成了肉屑,看也不看只有一条腿的八八儿。
人们掩面不敢去看,却还是忍不住。
那当爹的男人忽然说道:“八八儿,咱爷俩才七天没吃饭而已,就这般没力气了,说着手起刀落,又砍掉了八八儿的右脚,随后一刀斩下了头颅,把头放在了后面的箱板上,他在前面把八八儿的身子一刀一刀砍着,半空中忽然飞下来一只老鹰,直冲了下来,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嘿唬嘿唬的吓唬着那老鹰,可这鹰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疯,毫不害怕反而凶悍的瞪着眼睛,抓了八八儿的右腿要走,箱子上八八儿的头跟他爹报信:“爹啊,大腿被老鹰叼了。”那男人听见风声也不回头,挥刀就剁,老鹰的头应声落下,男人一脚踢开了老鹰的尸体,恼恨的把鹰头和八八儿的肉一起剁碎。
这时候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见状一起大骂,更有几个年轻小子捋着袖子要上前揍他,那男人满脸漠然,两只手轻轻一推,就把他们牢牢的定在外面,嘴里说道:“天杀的是世道不好啊,我爷俩活不下去了,等我先杀了八八儿给各位大爷们取个乐子,凑够了银子,交给哪个好心的大爷,我也抹了脖子爷儿俩一起去,各位乡亲父老,能否赏两个小钱,让我爷俩凑够俩口棺材?”
围观的人心里都有种负罪感,又被眼前的惨状惊呆,即使最吝啬的人也纷纷解囊相助,我知道这里一定有古怪,还是心疼那八八儿,扔了十两银子进去,不一会儿落了一地的铜钱银子,那男人冲着我深深地望了一眼,也不去捡,而是慢吞吞的把装着八八儿血肉的盆和头颅收进了一个乌黑的箱子里盖上,这才步履蹒跚的过来捡钱,人们少见的没有离去,沉痛的看着他,足足一袋烟的功夫,才收拾好了,一脸茫然的坐着不动,大家心怀不安,许多人上前相劝,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叼了一杆烟袋,并不理睬众人,嘴里不停吞吐着烟雾。
沉重的气息压抑着四周的人的神经,男人忽然掐了掐手指,站起来一踢箱子,嘴里骂道:“八八儿,爷们给了钱了,你还不赶快出来谢谢大家吗?”
箱子里一动,盖子嘭地打开,被砍成碎片磨成血浆的八八儿笑吟吟的跳了出来,绕着场子做了个罗圈揖,清脆说道:“感谢各位大爷的捧场,谢谢各位大爷的捧场”。众人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见那八八儿没死,转而还是发出震天的叫好声。八八儿和那男人挑了胆子,翩然走了,八八儿的的右肩上赫然一只鹰头纹身似乎还冲我眨着眼睛。
走了没几步,忽然闪出了几个当兵的,拦住了爷儿俩,威吓着要爷俩随着他们走。
我本来不想多事,可是芊芊忽然焦急的叫道:“这几个人身上有常洵的味道,快跟上他们。”邱波阻拦我说道:“别惹事,那几个当兵是官差,民不与官斗,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无奈地用了催眠术,催眠要他自己回客栈,我则是借了小妖得灵力,隐了身跟着他们去了,那男人的眼若无其事的往我隐身的方向扫了几扫,就转向了几个大兵,满脸堆笑。他似乎还能看得到我?
一行人走到了一所深宅大院,恢宏的气度比起福州城的许家,强盛了不知多少倍,我本想随着他们进去,却不料身形竟然被大门上门神的眼睛紧紧盯注,再也走不动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