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姬火率先开口说道:“你的兄弟,很强。圣人境中,应该无人能出其右了。两个圣人正面对抗主城大阵并捣毁,居然是……真的。”
姬雨泽作为亲历者,自然知道当时战况:“实不相瞒,这么多年同境之中,能把他逼到这种程度,除了那个道人,也就只有你了。”
“他也这么强吗?”姬火懊恼地倚在树下,目光一直注视着二人消失的方向。
“强法不一样吧。”姬雨泽坐到他身旁,“不疫重守御,战法多在正面。飞白善奇袭,好行诡谲之路。你俩对上,胜负难料吧。”
听姬雨泽这么说,他回想起刚才一幕。
当嬴不疫蒙眼进入深林的一刻,自己感到对手突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像换了一个人。但自信于自己隐匿之法,准备寻找机会发起突然进攻。
但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哪儿,以难以理解的速度跃向自己。
大手抓来瞬间就要被擒获,刚欲打断再行避让,却发现根本无法撼动。
一个照面便被擒住放倒,大脚踩下嘶吼连天,完全动弹不得。
想起这些才发现自己刚才命悬一线:“那个道人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不救你呢?权当切磋,又何必伤你性命?”
“刚才我若阵亡,你打算怎么办?”姬火盯着姬雨泽的眼睛问道。
姬雨泽吐了嘴里的草梗起身回道:“难说,但我们不是嗜杀之人。也许以前是,但那是很久以前了。”
一个“我们”姬火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二人说着说着,姜飞白扛着人事不省的嬴不疫赶了回来。
打了个哈欠问道:“咋样?还打不?我手也痒着呢。”
姜飞白浮剑在空,自己椅坐树下。姬火十分厌恶这种被人居高临下的滋味,随即起身昂首回道:“打也不惧你,但总要还你刚才救命之恩。我撤了,诸位随意。”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姜飞白再次调侃起姬雨泽:“我以为魔域的人都不识好歹呢,原来就你姬雨泽一人而已。”
他话说一半时姬雨泽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几百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不提了,小爷大度原谅你了。”
在二人哈哈大笑中,嬴不疫也渐渐醒了过来。
“看来你又精进了,这么快就想过来了。”
嬴不疫晃了晃头:“咋样?是我赢了没错吧?”
“你什么时候胜负心这么强烈了?”姜飞白摇摇头,“输的一败涂地,那个叫姬火的确实是圣人第一。”
“那我就放心了,看来果然是我赢了没错。倒不是胜负心强,也想和同龄强者过过招,校验校验自己水平到底如何。”
“那个叫姬火的在整个魔域都极富盛名,小小年纪便是总城掌教,相传是大掌教的直系后人。”姬雨泽扫出一块地方坐下,“我刚才和牛子对赌,从你蒙上眼以后我就知道他必败了。”
“那我得考验考验你了,你猜不疫为何蒙上眼睛?”
姬雨泽吭哧一笑:“那还用问,明显是要动明王蒙血了,怕被他看出端倪索性就蒙上了。”
“不不不。”姜飞白也跟着坐了下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姬火隐匿身形消失在黑夜中,肉眼已经看不见他了,只能依靠蒙血提供的恐怖感知力。眼在那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蒙了也就蒙了。”
嬴不疫见他俩都坐下,也不好意思继续半倚着也凑了过去:“你猜他为什么能隐匿身型?”
“你俩是来见我的还是来考验我的?我哪儿知道他为什么能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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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
“因为散出的是黑色气焰,他不是像封域那样消失却是像变色龙一样与周围融为一体了。相较之下,还是封域的更高级些。”姜飞白抢着解释,“这厮应该和我一样擅长袭杀,不过必须在晚上。如果是白天,他连你都打不过。”
姬雨泽一边听着一边皱眉:“什么叫连我都打不过?我也是很强的好吗?不过这黑色气焰倒真是头一次听说,感觉很实用啊。”
“如果连你都没听过,这就有可能是他压箱底的技法,技法如此实用恐怕还真是老天爷后人了。”
“算了,不提他了。咱们兄弟好长时间没见,这里虽然没有酒,聊聊天倒也……哦,对了。”姬雨泽话说一半突然拍了拍脑门,“不疫,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半掌大小的玉质小兔子交到嬴不疫手中。
嬴不疫接过之后摸了摸,随即立刻收入怀中。
“你怎么直接抢啊。”
“什么抢不抢的。”嬴不疫的手还揣在怀中,“这本来就该是我的东西,对吧?”
“聪明不过赢不疫。”姬雨泽神情渐渐端正了起来,“这是令堂生前之物,我也是访了好久才找到你一个远房表亲,毕竟二十年过去了他又不是亲历者,只说这玉兔是令堂闺中时的爱物。嫁与令尊后给家里当个念想没带走,后来慢慢就流到他手中了。”
“不知家慈……名讳……”
姬雨泽见他梗咽难忍,小声说道:“张灵素,张家庄人士,隶属宙仁辖区。十一岁加入宙仁城防,与令尊嬴累大人结识并喜结连理。后产一子名嬴疫,难产而折,享年十九岁……你表亲族谱上是这么写的,女性本不记族谱。但令堂在城中身居高位且对家族贡献巨大,也就另开一本名曰《巾帼录》与原家谱一同收录。桩桩件件都对的上,确系无疑。”
嬴不疫拿出玉兔,置于手中观摩良久,一抹鲜血从嘴角渗出。
二人见状刚要上前,但被他伸手拦住。
“你不必自责啊,这又不是……”
姜飞白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劝导。
“谢谢你啊,雨泽。”嬴不疫紧握手中沾血玉兔,“可有寻到家严……骸骨?”
姬雨泽摇了摇头:“四方混战前几年魔域频频进攻宙仁,城外早已是遗骸无人收的惨象,故此多是衣冠冢。这么多年过去,乱葬岗已经有了新的模样,先前墓碑实是难寻了。不过我寻得了嬴相和大人的墓碑,据传相和大人率部奇袭洪战,被发现后孤立无援,直至战死。时任洪战城掌教念其英勇,破例为敌将树碑,才得以留存至今。墓碑仍在洪战城外,我还替你祭奠了一番。”
听得飘摇往事,嬴不疫感慨万千,望着当空皓月,往事种种一齐涌入心头。
“难不成我便是不祥之人?为何我之亲人纷纷罹难,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啊。”
想着家人与烟霞的苦难遭遇,嬴不疫第一次开始了自我否定,自责与落寞交织的情绪如剜心利刃又似剔骨钢刀,让他苦不堪言。二人知他悲痛,但又无法插嘴,只得陪他一起沉默。
煌煌明日,皎皎圆月,都是无垠自然中的一环。它们从不因个人悲喜遭遇而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但心之所动,目之所触,此刻这一切在嬴不疫眼中都变得昏暗苍白。
他虽从未见得父母,但也感念双亲赐命之恩。今日所拥之一切,皆由此生,缘起缘灭亦由所起。
再次抬头,目中升起幻象,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布满苍穹,明月之下都殷切地注视着他。
伸手欲触,幻象破碎一切皆空。
“枪挑世间不平事,不若共灭自在中。”嬴不疫突然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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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自语。
二人听闻这话顿时大惊失色。
“不疫!”姜飞白怒吼,“你在说什么呢!”
“不疫!你可别瞎想啊!”姬雨泽也起身喊道。
他的思绪也被二人吼叫打断,看着二人笑道:“别多想,我好像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这句话是红枫楼那群鼠辈的行事准则,你琢磨它干嘛?”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和我们其实是一类人呢?”
嬴不疫语出惊人,二人被他吓得当场怔在原地。
“或许,他们本身也是苦命人。但选择了与我们完全相反的路,一条直抵黑暗的路。”
“不管他们遭遇了什么,都不是他们为非作歹的理由。听你这么一说,我似乎也明白了。我们‘舛’就是要走一条和他们背道而驰的路,一条康庄大道!”
姬雨泽看着眼前的姜飞白,这一刻他好像与李浮重叠了。
嬴不疫哈哈大笑:“那是当然!无论他们要卷起多大的风雨,我们都要拨开云雾重见青天!”
“我真被你吓死了。”姬雨泽刚才后背已经湿透,“我以为你一时想不开,被红枫楼一句鸟话洗脑了呢。”
“想啥呢?”嬴不疫拍了拍他后脑勺,“得了,看你这么上心,告诉你一些有趣的事吧。”
三人坐在一起,嬴不疫把这些日子的心得分享给姬雨泽,听得他瞪大了双眼。
“原来如此,难怪我感觉你又精进了。你们说该去什么环境修炼呢?”
“茅房啊,又急又臭。”
姜飞白把嬴不疫调侃自己的话又交给了姬雨泽。
“说正经的。”
“这个……”嬴不疫琢磨了一下,“雨泽你是那种快人快语,性子直来直去而且很急的人。我看呐,你可以考虑找一个大河。最好是寻一个大瀑布的末端,湍急的水流从断崖直下而后径流一个笔直的峡谷但河道却很窄,这样河水就又直又急,应该合你本性。”
“还得是不疫,我感觉你说的就很有道理。”姬雨泽一甩头指着姜飞白嚷了起来,“但凭什么他在云端之上,我却要在瀑布之下。”
“哈哈,人不行莫怪路不平。性格相似,但不是完全一样哦。”
见二人又要开始斗嘴,嬴不疫赶忙叫停:“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咱们聊聊眼下的事。”
“这有啥?咱俩直接去东一峰就是了。拿下就打道回府,多余的事一点别管。等道域古籍到手,咱们就开赴魔域,溜达完一圈回家喽。”
“哎呦,这又不是刚才的‘康庄大道了’,您老人家有谱没谱,想起一出是一出呗?”
“恐怕没这么简单。”嬴不疫不想听二人再做口舌之争抢道,“你想,孙树海让我们去西一,但是总军留下的图让我们去东一。孙树海很明显去办只有他知道的任务了,那西一怎么办?雨泽,你对东一、西一守备了解吗?”
姬雨泽一听急忙后撤:“干嘛啊?让我叛域啊?我老妹还在宙仁城呢!”
“嗯,你说的有道理,不说就不说吧。但你想没想过,姬火败了以后为什么甩头就走,完全不管你的去留?”
姬雨泽还在琢磨,姜飞白就急了:“这还琢磨什么啊,这应该就是姬激和嬴不悔提前定好的。姬火和你不一样,总城掌教不比其他两个主城掌教,定是心腹派的人。如此重要的人,不跟着姬激去拿你们的血魔池,来这里干嘛?”
“啥意思?”
姬雨泽还是一头雾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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