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雨泽跟着姒阳夏回到内堂之后,他脸上的不悦之色已经尽数消散。
即便方才自己最宝贵的鸵鼠差点被姬雨泽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此刻依然是脸上带笑,不愧是有些见闻的长者,克制功夫看见一斑。
“不知姬少侠接下来有何打算?”姒阳夏见识到了姬雨泽的实力,知道他定然不会在此长留。
“我想去荒遗城涨涨见识,如果有机会再找一些回魔域的通路。”
姒阳夏双眸稍转了一下:“我家侄女将你从道域带到封域,人常说得人恩果千年记。姬少侠莫不是想一走了之?”
听闻此话姬雨泽拍案而起:“前辈何出此言?我虽是晚辈狂夫,也晓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会在此为你们家做一件事,事成之后还请前辈为在下请得封域的身法证明,之后我们两不相欠。”
姒阳夏见激将法有用不得拍手称其明理:“既然姬少侠志不在此,那老朽也不得强留。话既然到这个份儿上,老朽恰有一件事需要姬少侠出手相助。”
姒阳夏说完就从桌上的书中翻出一封信笺递给了姬雨泽。
姬雨泽拿去一看上面仅潦草地写了六个字:“虎阳山,豪彘现。”
姒阳夏解释道:“这是我的密探送回来的情报,距离此地往南四日有座虎阳山。据樵夫所述,半年前有个奇怪的猪在山中出没,它长着白色的毛,毛如簪子粗细而尖端呈黑色,似箭如针。这应该就是大妖豪彘,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如果姬少侠愿意帮老朽抓回豪彘,老朽定当奉上好礼送姬少侠去荒遗。”
“要活的呗?”姬雨泽剔了剔牙说道。
“当然要活的,死的我留着干嘛?烤着吃?”
“行吧,我应了你了。不过我才逃出来,实在有些劳累。给我配上八个女侍,两个男仆让我好好放松放松。我明日即可出发。”
“好!姬少侠快言快语!痛快!如此我们就说定了!今日且让少侠过天舒坦日子。来啊!送姬少侠去南院厢房,好菜好饭好酒伺候。佣人还劳烦姬少侠自己挑选了?”
姬雨泽听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出门去了,他走远后姒阳夏在房间自语道:“八个女侍!年轻真好!可这两个男仆我可真是不懂了,年轻人真会玩?”
姬雨泽的房间中,他安排女侍全去端菜,让两个男仆在床下给他捏腿。待女侍全部出去后,李浮飞起一脚就给他踹了起来。
“人还没做完呢你就踢我,穿帮了咋整?”
李浮听后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不会感觉?”
姬雨泽知李浮已经察觉到周围没有人便看向嬴不疫:“豪彘厉害吗?”说完还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嬴不疫听完后回想了一下:“按书中描述该是不怎么厉害,再怎么说也是大妖不可轻敌,想办法带着我俩一起去。”
“倒也不是不行,你俩得给我牵马坠镫。”姬雨泽想了一会说道。
李浮几乎是怒不可遏:“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给你牵马坠镫?!”
嬴不疫拍了拍李浮的后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牵马我坠镫好了。”
姬雨泽哈哈一笑:“我就是说着玩的,我弄个马车就行了。你俩就给我当个驱车的便是了,哪用得着牵马坠镫。”
说着说着女侍们都回来了,李浮和嬴不疫赶忙变回给姬雨泽捏腿的状态。
第二天早上,姬雨泽向姒阳夏讨来了地图让李浮和嬴不疫赶车便向虎阳山进发了。三人走着走着姬雨泽就把李浮喊进车内:“感觉到了吗?”
李浮点了点头。
“咋办?”
“你恨不恨人贩子?”李浮问道。
“那不废话吗?牙根痒痒!”
“再走两日……”李浮比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姬雨泽点了点头后高声骂了两句无用废物之类的话就让李浮出去了。
“怎么定的?”嬴不疫自然是也感觉到了有人跟踪。
“埋了,贩卖人口其罪当诛。”李浮淡淡说道。
嬴不疫叹了一口气,闭口不言继续赶车,显然是默认了。
车走一日之时,村落依然稀疏。二日之时周边尽是深山老林,全凭方向在赶路。密密麻麻的矮木林,即便是正午十分也几乎透不进光去。
“二位!跟了一路了,累不累?过来喝口水?”姬雨泽跳下车去朝身后方向友善地喊道。
跟着的人大约感觉到周围环境太过压抑没敢现身,缓缓移动准备撤退。
刚退两步,二人几乎同时被人按住肩膀,正是嬴不疫和李浮出手了!
两个跟踪者依然把他二人当奴隶看,居然奋力挣扎妄图反杀,可不管怎么挣扎依然于事无补。
姬雨泽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你看看,好心问你们要不要喝水,不应就算了居然还要跑,不礼貌。”他捏了捏二人的脸继续说道:“跟了两天的马车,好脚力啊,可惜了。”
“姬公子,我是我们家老爷派过来协助你的,你……你要干嘛?”其中一人已经彻底慌了,他是一个积行跬步的人,但在嬴不疫手中居然和累累丧家之犬一般。此时他已经深知凶险,不得已报出名号以求活命。
姬雨泽一笑:“怎么样?在圣人手中的滋味不好受吧?”
那人缓缓回头看向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秃子,双目瞪得如铜铃一般不敢相信。另一个被李浮擒住的人也回头看向李浮,虽然有面罩罩住半张脸但依然能看出眼中的惊慌。
“别怕,他不是圣人。他和我一样,就是个伏虎搏象。”姬雨泽突然一变脸:“知道为什么告诉你们这些吗?因为你们活不了了!跟踪我们是再小不过的罪名了,但是你们助纣为虐贩卖人口!就这一条,你以为你们还有命活吗?”
“你在这里给我表演节目呢?哪儿这么多废话,咱们还得赶路呢!”嬴不疫有点看不下去了,把手中的蒙面人推给姬雨泽自己回车上了。
“你这个人,死也要让人家死的明白不是?”姬雨泽突然被人打断,略显尴尬。
嬴不疫斜依在车上闭目养神,过来一会姬雨泽和李浮就回来了。
“处理干净了?”嬴不疫闭眼问道。
“放心吧,熟手。”姬雨泽笑道。
嬴不疫拉着李浮往车里一钻,顺带把马鞭扔给了姬雨泽:“好好赶车,走偏了踢死你。”
“正该如此,好家伙,这几天你是来公报私仇的吧?”李浮哈哈大笑。
“赶就赶嘛……人家不也是为了演得真一些嘛。”姬雨泽委屈说道。
嬴不疫在车上做了一个呕吐的声音就不再说话了。
三个人轮换着赶车,终于在第五日赶到了虎阳山。
“这么大的山怎么找一只猪啊?”姬雨泽站在山脚下看着连绵不绝的大山和数不尽大树当时就泄了气。
嬴不疫下车后屏住呼吸仔细观摩着整座大山和诸多支脉:“走吧,我已经知道它在哪了。”
“这就是圣人的洞察力吗?太吓人了吧!”
“这是感觉出来了?我还以为是直接看见了呢!”姬雨泽说道。
三人按嬴不疫所说又攀登了一会儿,李浮和姬雨泽突然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原来他们也感觉到了!
回头看了看身后,目测了一下从下车到这里的距离,笃定了一定要加速入圣的信念。
二者之间匪夷所思的差距,很难想像姜飞白和嬴不疫是怎么在伏虎搏象之时就跨境诛杀圣人的。
三人又加速走了很远,终于来到一个山洞旁。却没有直接进去,反倒是一齐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咋办?”姬雨泽小声问嬴不疫。
嬴不疫无奈蹲下身子,用木枝在地上比划着:“就一个探子,要不留条命?”
李浮看完佯装大声说道:“报……报告姬少侠!小……小的肚子疼,就……就……不进去了吧!”
“你看你那废物的样子!不就一头猪嘛?看给你吓得!罢了!你进去也是累赘!肚子疼就去方便,方便好了之后看住门口!”姬雨泽很配合地高声说着,之后就带嬴不疫往洞里走。
二人走到洞口略微等了一会儿,李浮就“方便”完回来了。
“放心,够他睡一会儿的。”
二人点了点头就一起进入洞中。
这洞倒也不是很深,因为洞口比较大的缘故不用火把也能勉强看清里面。三人走了几步后,嬴不疫突然张开双臂站到二人面前面向二人,之后就听得不绝于耳的金属碰撞声。
密密麻麻的白色“银针”不间断地射向嬴不疫,约有二十息的工夫才偃旗息鼓。
待“银针”激射殆尽后,三人继续走了几步就看到了豪彘的真容。
和经中描述一模一样。不过看见了不止一头,而是两头大的和三头小的。三头小的身上的白毛还很柔软,两头大的身上白毛基本已经射尽,有的地方还流着血一样的液体。
“也就比家猪稍微大了一点点。”姬雨泽说道。
两头大的拼命嚎叫,声音如杀猪一般,但身体却完全将小的挡住。
嬴不疫蹲在它们面前,伸手稍微一碰嘶叫声更加骇人。
他稍微一用力搬动了那个身型最大的豪彘,彻底看清了那三头小的。其中两头受大的影响,在地上不停转圈,还发出类似的叫声。
最后那头小的,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可能是染病了身体虚弱。
稍一用力,震退了两头大猪,伸手将那只虚弱无比的小豪彘抱入怀中,又让李浮和姬雨泽把那两头小的分别放在两头大猪身上。
“实在抱歉,你们被人发现了。因为某种目的我必须要借你们孩子一用,说着我自己都有些惭愧。不过他们不会杀了你们的孩子甚至还会善待它,但不管怎么说它恐怕也没有你们这么自由了。你们若是有灵性,就跟我走出这个山洞,我给你们寻一个更好的藏身之所。下一次来的人如果不是我们,你们全家都恐难逃厄运。”嬴不疫抱着怀中之物,起身感叹,随后就往外走了。
姬雨泽和李浮惊奇地发现两头大猪驮着两头小猪真的跟着嬴不疫身后。
“它们……听懂你说的话了?”李浮问道。
“怕是放不下自己的孩子,不是跟着我,跟着自己的孩子走罢了。”嬴不疫答道。
嬴不疫安置好豪彘之后,就抱着那只小豪彘和二人一起下山了。
“你说咱们和贩卖人口的有什么区别呢?”嬴不疫摸着小豪彘感叹道。
“唉,你们佛域道域的人都一样,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我就没有这种心理负担。天生万物,为人所用;弱肉强食,古今有之。今天也就是你俩来了,要是我自己来了,这些畜生一旦伤了我,我邪火一来,保管给它们烤了吃了。说句不讨喜的话,你就敢保它们没有伤过人?或者它们的祖先没有伤过人?那些被它们伤害的人又该找谁说理呢?”姬雨泽说道。
“浅薄。人之所以为人而非牲畜,不过就是怀有良善之念罢了。狗不懂事咬了你一口,你还能反咬它一口不成?”李浮反驳道。
“那肯定不能反咬它,炖了吃了补回来就是。”姬雨泽笑道。
嬴不疫打断了这没有尽头的争辩:“总之是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很难保证它们跟我们结了冤不会把气撒在别人身上,也许我们与大妖的恩恩怨怨就是这么形成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算了!先这么着吧,咱们打道回府。也不知道飞白走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