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却是替顾清池将后路都铺好了,也是在明确的告诉顾清池,不需要顾忌什么两国邦交。
若是别人来说这话,顾清池定要会觉得此人自大。可是由岳峥说出来,他却是知道,岳峥有这个实力。
毕竟,早些年时,北漠还曾是西楚的心头大患,可是自从岳峥镇守边疆之后,这些年大大小小打了十几次,北漠几乎没有吃过什么好果子。而如今,若不是岳峥将北漠打的节节败退,他们也不会着急忙慌的递了求和表,要对西楚岁岁来朝。
岳峥既然能打的他们一次臣服,便不畏惧北漠再次进犯!
听得岳峥这话,顾清池先谢过了岳峥,之后才道:“将军一片好心,本王却要辜负了。此事本王另有主张,若届时需要将军帮忙,还请将军不吝相助。”
若是依着他原本的想法,为了施妙鱼的名声,不但牟吉等人休想活过天明,就连那已经离去的青鸾公主等人,也会一并灭口。
只是施妙鱼既跟他说了自己有主张,顾清池便将自己的想法暂且收了起来,任由施妙鱼去做想做的事情。
若是到了无法收场的时候,他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自会让那些嘴巴再也不能张口说话。
见顾清池另有想法,岳峥倒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道:“好,王爷不必跟本将客气,若有需要,尽管着人来找便是。”
对此,顾清池自然再次谢过,心里也有些暖意划过。
他这些年从未体会过亲情的滋味,不想跟施妙鱼在一起之后,非但有这丫头的倾力相互,更有她的亲人待自己掏心掏肺。
虽说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好,都是为了让他对施妙鱼更好一些,可顾清池已然是感动的。
毕竟,这样的亲情,是他可望不可求的。
至于施妙鱼……
更是他一生的珍爱。
岳峥跟顾清池说完了事情,二人便重新回了宴客的院内喝酒。毕竟今日是他的喜宴,虽说那里是他的亲信,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有人突然进来,瞧见自己跟顾清池都不在,传出去什么就不好了。
他如今已经知道王爷的难处,更是处处谨慎,不愿让别人落下话柄来。
说起来,他二人回去的倒是恰到好处。
顾清池才坐了回去,就见岳峥被那些个有些醉意的大汉们围住继续灌酒。他摇了摇头一笑,就见门口走进来几人来。
那是几个文官,而为首之人——就是郑泽成!
这几个人今日前来是想要拉拢岳峥的,谁知到如今连话都没说几句,他们心中有些不甘,却又不敢独自前来面对一群能吃人的武将。商议之后,倒是这么结伴而来了。
今日是岳峥的大喜日子,所以建他们来,岳峥脸上的笑意没有落下,对前来敬酒的人一一谢过,笑呵呵的喝了。
不过他不使坏,那些武将们却并未如此,一个个称兄道弟的,将那几个文官几乎都给灌吐了。
反倒是郑泽成的酒量不可小觑,愣是还保持着清醒,带着几分儒雅同岳峥交谈。
岳峥一见到此人,便想起他纵容女儿对施妙鱼做的事情,虽说施妙鱼有惊无险,可这不代表岳峥就能轻易原谅。
只是今日是喜宴,且他一向知道自己于阴人一道上比不过郑泽成,所以便面上带着笑容,预备着等到明日跟欧阳商议之后再行打算。
顾清池坐在一旁,他不需要去应付这些人,便只拿着手中的酒盏不断地转着,可只有离得近了,才能看到他手指的关节因着用力,都有些发白。
这个郑泽成,最近似乎很猖狂啊,看来还是自己太仁慈了,竟让他对施妙鱼都敢下黑手了。
那是他心尖尖上的那块肉,如今被人动了,若是他不讨回来,岂不是日后人人都欺负得她了?
安陵王表示心情很差,所以,他决定让某些人倒一倒霉。
是以他回了王府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着人去将埋在郑府里的死士传来。
原本这一步棋他是要等一等再下的,可是现在,他等不及了。
……
这一夜,顾清池忙到很晚,等到他回去的时候,就见施妙鱼早已入睡了。
许是今日遭遇的事情太过可怕,所以她就算在睡梦里,也还紧紧地锁着眉头。
顾清池瞧着心头一疼,走到床边坐下,将她的眉头轻轻抚平,摩挲着她细嫩的脸庞。
只是神情里,却是与动作毫不相符的阴郁。
这是他的掌中宝,自己不舍得动一下,却让别人伤成这样,如何能让他咽下这口气?
施妙鱼似乎是感受到了枕边人的回归,依恋的将脸在顾清池的手上蹭了一蹭,不过人却是仍旧睡着的。
她下意识的动作,让顾清池的一颗心都软了下来,唇角慢慢的勾起一抹笑意来,先前的那些阴郁也都尽数散去。
眼里心里,唯独剩下了这一个丫头。
不想他才露出一抹笑容,就听得施妙鱼嘤咛一声,从梦里有些不安的醒了过来。
“怎么了?”
见她拿一双水雾朦胧的眸子瞧自己,顾清池一颗心都软了下来,放柔了声音低声问道。
施妙鱼还带着几分睡眼惺忪,见是顾清池,下意识将不小心压到的胳膊举了起来,带着几分可怜巴巴道:“疼。”
她睡觉的时候一向不老实,平日里倒还罢了,只是现在胳膊受了伤,方才睡得正香,这一个翻身,顿时压到了伤口,将自己疼醒了。
见她这模样,顾清池又好笑又心疼,低下头先替施妙鱼吹了吹发疼的伤口,等到她有些清醒之后,这才起身拿了药回来。
“忍着些,本王替你上药。”
许是夜里的原因,顾清池的声音显得低沉暗哑,施妙鱼抬头看他,见他神情里的专注,莫名的觉得一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谢王爷。”
顾清池将她的绷带小心翼翼的解开,正听到她这话,头也不抬的笑问道:“跟本王还说谢?嗯?”
最后一个字,声音微微上挑,瞬间便引得施妙鱼的脸色有些红。
分明是平淡无奇的话,可偏偏这声音,竟撩到了她。
顾清池见她不再应声,抬头看她一眼,就看到她在烛火下越发带出几分红晕的脸色,眼眸里便晕染起点点滴滴的笑意。
可是这笑意,在看到施妙鱼胳膊上的伤势之后,却瞬间便收敛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烛火昏黄的照耀,她的伤口竟显出几分可怖来。
被畜生咬过的地方如今有些溃烂,因上了药,又有些泛着血丝的狰狞。
施妙鱼的胳膊很白,可就是这样的白,越发衬得那伤口的可怕。
顾清池的心一疼,声音里也不自觉的沉了下来:“那个庸医,怎么给你治的?”
闻言,施妙鱼却是笑道:“若是孙禹知道你骂他庸医,怕是又要甩脸子了。”
说起来,孙禹跟自己不相高下,毒术不知如何,医术比她还要好一些呢。他都被顾清池这么挤兑,怕是满京城的大夫都不用活了,羞愧的跳护城河去吧。
顾清池显然也想起了孙禹的臭脾气,嗤了一声,也知自己是着急了,火气散了一些,道:“疼么?”
他的声音柔的能化开一江水,施妙鱼哪里还能觉得疼?因摇头道:“上了药,不太疼了。”
孙禹的医术确实好,那伤口里带了毒,此时瞧着渗人一些,其实却是不怎么疼了。若不是自己不小心压到了胳膊,也不至于会让伤口裂开疼醒。
闻言,顾清池这才点了点头,替她将伤口小心翼翼的擦干净之后,轻声道:“若是疼了告诉我,本王轻些给你上药。”
不知是他的手法的确足够小心,还是施妙鱼被顾清池的色相所迷,整个过程,她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直到顾清池将伤口给她包扎好,又收起了药,这才叹了口气道:“妾身也不知修了几世的福分。”
才能得顾清池这般待她。
她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顾清池却是懂了。他正在放药的手一顿,将药放好之后,走到施妙鱼的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道:“该说这话的,是本王才对。”
能得她倾心以待,是他三生有幸。
不过……
“王爷,您以前可见过妾身?”
问这话的时候,施妙鱼的眼中全是好奇。
先前的时候她还不觉得,可后来相处久了,才发现蛛丝马迹,顾清池似乎以前是认识自己的,可是她怎么没有印象呢?
前世今生,两世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顾清池接触过,可他偶尔的话,却表明与自己是旧相识的。
听得这话,顾清池先是神情一亮,可见到施妙鱼眼中的茫然之后,便又笑着反问道:“你不记得了?”
这话,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施妙鱼乖觉的摇了摇头,道:“大抵是妾身脑子不大好用,王爷可否告知?”
闻言,顾清池的心中有些黯然,面上却戏谑的笑道:“真是个傻子,本王逗一逗你,你还当真了?”
见状,施妙鱼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顿时嗔道:“王爷最坏了。”
顾清池似乎逗了她之后心情格外好,笑着将她抱在怀里。
所以施妙鱼也没有看到,顾清池神情里那一瞬间的怀念与追忆。
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怎么办,他记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可这个丫头,却不认识自己了啊……
施妙鱼窝在顾清池的怀中,感受着男人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呼吸也清浅了起来。
先前被打断的困意再次袭上来,施妙鱼闭上眼睛,便有些昏昏欲睡。
见她这模样,顾清池索性直接起身,扶着她躺好,柔声道:“本王去洗漱,稍后便来。”
施妙鱼有些困倦,听得他这般说,乖觉的点了头,自己则闭上了眼睛。
她这般乖巧,让顾清池脸上笑意加重,替她将被子盖好,又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转身去了。
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却见施妙鱼竟睁着眼睛发呆。
他将外间的蜡烛吹熄,挑帘进来,笑问道:“不是困了么,怎么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