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武安侯重重的点了头。
皇帝问清楚了这事儿,知道他没有做过,便知道这是针对他的局,因此又将那几个领了差事的大臣叫过来敲打了一番,让他们务必要找出来此事究竟是谁在背后谋害武安侯。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不过是一个引子。
引那些钦差大臣们去宁远城的引子。
……
二月末的时候,那几个钦差大臣从宁远城回来,与此同时也带回来了那个始作俑者。
金銮殿之上,这些人痛陈那罪魁祸首的罪过,沉声道:“皇上,武安侯建立生祠之事的确为假,都是此人在散播谣言。更可恨的,他竟是那宁远城的一名师爷,有此等人为祸一方,实在是我西楚之祸患!”
说起来,这事情也实在太顺利了些,当初那些大臣们去宁远城的时候,没几日便发现了这师爷鬼鬼祟祟,其中一个是心细的,探查下去之后,才发现那人竟然就是罪魁祸首。
是他散步谣言,将那一片正在建造寺庙的地方说成是武安侯的生祠,还蛊惑着百姓们写了万人血书。
那宁远城的县令是个无能的,这事儿他没有了主张,便如实的上报了,偏偏被言官得知,这才有了金銮殿上的那一闹。
这些大臣们都是得了皇帝的吩咐的,原本就是为了给武安侯脱罪的,现在得知他真的是冤枉的,哪里会放过这个师爷,当下便将他押解回京,说要交给皇帝处置。
虽说中间出了一点点的小风波,被一个瞎眼的老妇人给拦了一把,不过好在这事儿不算什么,最终还是将人给顺利的带回来了。
此时在金銮殿上,这些大臣们痛陈罪过,也带着表功的意思。
皇帝听完之后,果然愤怒不已,指着他冷冷的问道:“一介刁民,为何要诬陷朝廷命官?”
那师爷名叫陆晔,今年约莫四十出头,一张脸瞧着比年龄还要大上十多岁,满头的白发。大抵是路上并不好过,是以他现在的模样瞧着越发的狼狈且愁苦。
此时听得皇帝的话,那陆晔顿时抬起头来,道:“草民并未诬陷,建生祠之人是武安侯,侵占良田的也是他,为此杀人的,更是他!”
陆晔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难以抚平的恨意,饶是皇帝也不由得一震。
继而他便冷笑道:“好啊,到现在还敢诬陷肱股之臣。来人,将他拖出去打!”
这些时皇帝的精神越发的不好,连带着脾气也更上一层楼。
听得皇帝这般,那些朝臣们立刻便要阻拦,偏偏那陆晔还在嘶哑着声音吼道:“草民从不诬陷人,秦思安,你敢跟我对峙么!”
眼见得这个人到现在都不曾死心,武安侯倒是冷冷一笑,站出来道:“你要本官跟你对峙什么?”
这个人跟一条疯狗一般,武安侯自认自己这些年在府上养病,连京城都很少出过,更遑论说做这些荒唐事情了。
所以听得他的话之后,武安侯直接便站了出来,淡淡道:“本官从未做过这事儿,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见他站出来,那人嘶哑着声音大笑,只是声音里却满是恨意,连笑声都听出了几分毛骨悚然来:“从未做过?那二十年前为自己建生祠的人,是狗么!”
他这话一出,就见武安侯的神情瞬间就变了。
而陆晔则是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你说你干净清白,那么,二十年前杀我陆家三十余口之人,又是谁?秦思安,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么?!”
这些话出的时候,武安侯的神情阴晴不定,最后还是冷声道“还当真是风言风语,现在开始胡乱攀咬了么?”
二十年前……
不,那些事情,早该被掩埋起来的干干净净。
他也早该忘却,不能记住的。
不止是武安侯,皇帝更是神情不大好。他的心中隐隐的生出一种想法,觉得此事只是一个开端,可是那些零碎的想法却没有办法串联成一条线,叫皇帝的心中十分焦躁。
“朕看你就是个疯子!来人,将他给朕拖下去,直接杀了!”
眼见得皇帝下了命令,却有朝臣出来义正言辞的阻拦道:“皇上,天理昭昭,此人胆敢污蔑武安侯,必然要查清楚此人是否有没有别的居心,否则若是危害到了武安侯的名誉,这就不好了。”
他说的一脸的义正言辞,只是瞧着武安侯的神情却是有些幸灾乐祸。
这朝堂之上,总有一些人是天生不对盘的。
而他开了这个头,便又其他人也站了出来。
皇帝见武安侯的神情不好,怀疑这里面怕是真的有人命官司。只是现在被众位大臣们架着,他倒是不好直接处置了此人,心中恨着,面上也神情阴冷:“既然你说自己有冤屈,那你便说一说,真相是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皇帝恨不能将眼前这人给凌迟了。
谁都看的出来,这个人是来者不善,就是针对武安侯来的。
偏偏皇帝还不能为所欲为,直接处置了此人,心里当真是气闷的很。
听得皇帝这话,那陆晔眼眶通红,跪了下来,道:“皇上,请为草民主持公道!”
他不等皇帝说话,连珠炮似的将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二十年前,时任聊安城令的武安侯秦思安在聊安城建造生祠,当时征用之人里面便有我的兄长。其后他为了掩人耳目杀人灭口,将我家中三十余口人尽数杀掉,除此之外,还有建造生祠的多半百姓,零零总总,一共三百一十八口。”
因着时间太过久远,所以那些年轻的官员们都是一头雾水。反倒是年纪大了的大臣们,却突然想起了一些零散的记忆来。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的神情里看出来几分不解。
这人的话,有些是对的,比如当年秦思安的确在聊安城待过。可也有错误,比如武安侯根本就没有修建过什么生祠,那时候聊安城发现了一只麒麟瑞兽,他将那座山都给包围了起来,说要擒到那个祥瑞。后来,瑞兽麒麟果然被他擒到,并且带到了宫中。
只是拿麒麟并未带来什么好运,相反,没过多久,先帝便得了病死了。那之后贵妃娘娘生殉先帝。
皇上继位之后,将他的生母,也就是贵妃娘娘追封为了皇后。
因着这事儿太过不详,所以那之后皇帝便不准任何人提起麒麟的事情,而众人时间长了,便也都忘却了。
但是现在被这陆晔提起来的时候,他们却是记起来,当年的武安侯根本就没有建造过生祠。
反倒是皇帝的神情有瞬间的阴霾。
只是那阴霾不过片刻,他阴沉的问道:“你这话,可有什么证据么?”
闻言,陆晔眼眸赤红,道:“此事,陆晔家乡地底埋藏的三百多个亡魂可以作证!”
武安侯唯有刚听到的时候神情变换,现在却是冷静了下来,反问道:“若当真如你所说,本官该将你家人连同那些人都一并杀光,为何你还活着?”
陆晔咬牙切齿道:“当时我正外出游学,并不在家中,故而逃过次劫。”
“哦。”
武安侯的神情不变,继续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这里面的事情的?”
“我……”
陆晔下意识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天理昭昭,你当自己能够瞒一辈子么?”
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缘由却不能说。
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若是说了,以武安侯的势力,怕是连她也要保不住了!
听得陆晔这话,武安侯冷哼一声,道:“简直是一派胡言,处处都是漏洞。若你说的当真是事实,那么为何这么多年都未曾出来告发本官,却在时隔二十年的时候才出来?”
这话一出,在场的大臣们都互相看了一眼对方。
是啊,如果这陆晔的话说的是真的,那他早就应该沉不住气了吧,怎么会隐忍二十年不发?
再者,当年武安侯为先帝找寻麒麟围山之事并不算什么机密,所以他们都是知道的,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这个人却拿这事儿来编瞎话,实在是太小看了他们的脑子了。
听得武安侯这话,陆晔却抬起头来,阴恻恻的笑道:“你问我为何现在才来,那是因为——我若是来的早了,侯爷你可就受不了这么多年的折磨了啊。”
他说到这里,又直勾勾的盯着武安侯,带着几分阴冷问道:“侯爷,这么些年,你身上的疮口还好么?”
这话一出,武安侯的眼神一缩,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若不是这个场合实在太不合时宜,他几乎要抓住这人的脖子,质问他是怎么知道了的。
然而,武安侯到底还有脑子,最终只是冷声道:“本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秦思安,你当真不明白的话,这二十年的罪过就是白受了吧?”
陆晔笑的阴冷,其中带着快意和恨意,到了最后,又嘶声力竭道:“只可怜我们族中那三百多条冤魂,就是被你给灭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