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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知道关键点来了,甄柔不由从凭几上坐直了身子,道:“可是阿姐唱歌的时候出了意外?还是正唱的时候大人公来了?”
若是曹郑来了,是谁请来的?又所谓何事?
总不可能是不请自来,他堂堂一北地霸主,当世枭雄之一,即便有好收纳美人之浪荡名声,也不会突然闯入妇人集会,毕竟有权有势,美人亦易得,至少大多数美人能够得到。
甄柔一念至此,不禁眉心深锁。
即使找出各种事实和可能证明了,让自己不去往那方面想,可她这位大人公在女色方面委实声名在外,连她的母亲曲阳翁主也曾厌恶地说,曹郑不顾人常强占兄弟之妻。虽然目前她还没见到那位被强占的兄弟之妻,但她的母亲曲阳翁主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是以,不论是感情还是理智,她都更相信母亲曲阳翁主所言。
可是,曹郑若真不顾伦常……
若真不顾伦常……也无人可以置喙、阻止……
甄柔心中猛地一跳,她大口吸了一口气,不敢再想下去,只让自己专注地听郑玲珑继续说道:“甄二娘子歌喉婉转动听,世间少有,又怎会出意外呢。”
不是唱歌时出了意外差错之类,那就是——
甄柔搁在身前长案上的右手不禁紧张地悄握成拳,而后抬眸,无声询问地看向郑玲珑。
两人到底有一段时间走得极近,虽然时日不长,但对彼此还是有一定的认识了解,何况眼下这么明显的目光?
郑玲珑当下点头,立即给了甄柔肯定回复,方才闭了闭眼睛,定下心回忆起连她都犹如在云雾里的后面一系列事。
甄姚一曲徐州小调,歌声绕梁,就是在场最挑剔刁钻的妇人,也难以挑出一丝错来。
连郑玲珑她自己也都忍不住惊艳,继而生出震惊和不安来。
也在众人沉浸在甄姚的歌声中久久难以回神,全场正有短暂的鸦雀无声之时,“啪——啪——”两下鼓掌声骤然响起,众人不及回神,曹郑的声音突然而至,“古人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当就是如此了。”曹郑牵着八公子一边走入厅堂一边目光如炬地睃巡道:“歌者何人?我有重赏!”
彼时,甄姚已褪下宽松的锦裘,一身青荷色宽袖长裙,娉婷立在大厅之中。她面向高坐主位的卞夫人,纤细婀娜的背影留向厅门。
对于曹郑的突然到场,甚至是赞不绝口的称赞,甄姚显然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怔怔地立在原地,依旧背对着曹郑。
卞夫人似也诧异曹郑突然到场,随众人一样露出了些许意外之色后,率先回过神,忙起身相迎,“大人您来了呀!”声音似有意外,又似意料之中,却能清楚辨别声音里的恭敬和欢迎之意。
一袭茶色曳地长袍掠过主位基台,走至大厅正中脚步蓦然一停,似突然想起曹郑的问话,卞夫人看向呆立在当庭不知所措的甄姚,脸上的笑容在头顶高悬的吊灯光芒下显得有些模糊不可辨,只能听见她一如既往地善意提醒及点拨道:“姚娘子,能得君候如此称赞,可是荣幸之至,若能再得另眼相看,那才是走哪都叫人高看呢,你可是要谢过君候才是。”
一声姚娘子,极亲昵的一个称呼,唤出了卞夫人对甄姚的看重,更是卞夫人将甄姚看作自己晚辈的一个证明,不提众所周知的姓氏,只唤甚少人知道的闺名,仿佛不在乎甄姚出身背景,只是纯粹的欣赏甄姚其人,而将之看作晚辈。
然而,有种说法叫说者无心,听着有意。甄姚却对卞夫人的亲昵称呼置若罔闻,耳边只回荡着一句另眼相看,又一句叫人高看,她双眼陡然一亮,回过神来。
见甄姚从发愣中回神,卞夫人欣慰一笑,笑容在吊灯闪耀的光芒下,越发显得笑容可掬,似高兴自己的提醒,让甄姚不至于失礼于人前。
邀请来的一众夫人、少夫人、女郎们见状,不禁再次为卞夫人折服,虽是出身微末,待人却是赤诚,即便是依附过来的一被弃妇人,还是与自己亲子存在直接的竞争关系那边的人,都还能保持平常心以待,甚至对之善意提醒,难怪如今都色衰爱弛,依旧颇受君候的敬重。
相较这些事不关己可作壁上观,只稍用心思看个表面就够了的府外之人,环夫人在听到曹郑声音的那一刻起,脸色难看至极,目光沉沉地随曹郑一起看向甄姚。
只见在卞夫人言语提醒之下,甄姚似终于醒过味来,缓缓转过身来,身姿轻盈,随之抬头望了一眼前方的曹郑,忙又娇怯不安的低下头,双手交叠在不盈一握的腰间,行止翩翩若舞一欠身拜下,声如莺啭,“甄氏阿姚见过君候,谢——”
话未说完,曹郑脸色陡然一变,原先浓厚的兴味消失殆尽,他沉声打断道:“甄氏?三媳妇的堂姐!?”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薄怒。
回忆到此,亦向甄柔说到这里,郑玲珑不由纳罕道:“发现歌者是甄二娘子,大人公似乎颇为恼怒,当场将八弟交给环夫人就离开了。甄二娘子还为此诚惶诚恐,不知哪里惹怒了大人公。我们一众人等也是不明所以,好在有卞夫人主持大局,安抚了甄二娘子,又让上了歌舞,倒也揭过了这茬。可谁知半个时辰不到,安内侍突然来了,说是奉大人公之命,请甄二娘子到朱雀台唱歌。言语非常着急,还命人备了肩輿,就直接将甄二娘子给抬去了朱雀台。”
“可唱歌能要多长时间?甄二娘子从被接去朱雀台到现在,都已经足有两个时辰了,我一直等在朱雀台下,却一直不见甄二娘子出来。”将事情经过完整说了一遍,郑玲珑便把问题抛了出来,也表明了自己对此实在无能为力,“朱雀台是禁地,平日没大人公召见,便是卞夫人也不能随意上去。所以阿柔,我也没法,当真是愧对你的托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