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甄柔惦记曹劲即将出征,他们又将要分别一段时间,对着满目春色也不觉失了兴致,日头还未西斜,便早早收拾回了营帐,想着有什么能给曹劲准备带上的。
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诸事不便利的军营里,想多准备一些物什都没法。
去年六、七月轻车简从的匆忙赶来,没想到会滞留达半年之久,还直接在这里过的年,连她现在穿的衣物都是和长宁公主一起现做的,虽质地也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可做工难免粗糙落了下乘,还只有三四套轮换着穿。
如此之下,又如何给曹劲多备些行囊。
只有歇了这份心思,和阿玉相对无言的坐在帐中,等着曹劲回来。
可一想到曹劲马上就要征伐司州,人还是像百爪挠心一般难以静下来,一个劲地坐立不安,不觉后悔早早回了营帐。
毕竟今日和甄姚约踏青亲水,虽找了一个冬时没有怎么活动的由头,又有罗神医让她坐稳胎后多走动之故,实则却是自昨日闻曹劲被命为平叛大将军,她一个人呆在帐中,心里七上八下的烦躁,这才应邀让自己没空当烦闷。
这会儿闲坐下来,想起曹劲要忙于出征前的准备事宜,怕是不到夜半三更是不会回来。
果然这一天的晚上,直到时将入子夜,曹劲才姗姗而归。
回来只见帐内一盏油灯莹莹,甄柔坐在案前昏昏欲睡,腿上搭了一个薄毯,一看就是在等他回来。
曹劲不由一笑,却很快笑容淡了下去,轻手轻脚走到甄柔跟前,黑黝黝的眸子专注地端详着甄柔,仿佛许多日没有见过她一般,又仿佛要瞧出她与记忆中有何不同,好仔仔细细地刻画进脑海里。
孕妇本来就嗜睡,不过靠坐着如何睡得踏实,几乎感觉唇上有温暖的触感,甄柔就“嘤咛”了一声转醒,却不及睁眼,吻顺势加深。
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便是不睁眼也知道是谁,她也不反抗,顺从的仰起头,双手环上对方的颈项,沉溺在唇齿相依的亲密关系中。
一时吻过,两人稍稍分开唇齿,额头鼻尖依旧相抵,灼热的鼻息萦绕一起。
甄柔待喘息平缓下来,眉眼弯弯地望着曹劲的眼睛,道:“回了呀,火盆上温的有热水,我给你倒水盥洗吧。”
她说话的声音带着才睡醒后的慵懒,软软糯糯,一下融化进了他的心里,曹劲不禁又忘情地吻下去,汲取她唇齿间的芬芳,直到她的呼吸渐渐紊乱,他才终于放开她,直起身道:“本不想吵到你,回来前就洗漱过了。倒是你,便是要等我,也别干坐着等。”
甄柔把身上的薄毯顺手放到坐榻上,一边扶着圈形凭几的把手站起身,一边解释道:“夫君年前不是让人给我换了高位坐榻,如今双足落在地上的坐着,还有凭几靠着,就是坐上半天也不累。”
甄柔个子虽不矮,骨骼却生得很是纤细,加上怀孕之前,整天奔波于城中救济灾民,或是教失去怙恃的孤儿识文断字,人也就比较消瘦。
这会儿已是暮春时节,只是考虑郊外夜里冷,她是孕妇,这时候万不能受寒,才没有撤下取暖的火盆,可人却是早换下了夹衣,就着了白色的里衣,丝绸质地,十分贴身,曲线毕露。
这样一来,人又纤瘦,衣服还贴身,五个多月快六个月的孕肚,哪里还是显怀不久,简直就是高高隆起。
曹劲看得颇为惊奇,他在甄柔揭开身上的薄毯,露出孕肚时,不由怔了一怔,忙小心翼翼搀扶着甄柔起来,道:“肚子怎么大了这么多,怀胎十月,现在才怀到一半月份,后面再长大些,你可怎么办?”
甄柔享受着曹劲的关心,这让她更加感觉到孩子是她和曹劲两个人的,只是听到曹劲这番担心,她却很不厚道地笑了,难得有机会给曹劲普及一下她从罗神医那听来的,于是一面任曹劲扶着,一面在帐中来回踱步,活动一下坐麻了的筋骨,然后说道:“世人都说怀胎十月,其实哪要得到这么久,寻常孕妇往往都要提前半个月二十来天便发作了,夫君懂了吧?”
曹劲听得眉头直拧,“那孩子岂不是六月末就会出生?”
甄柔倒是喜上眉梢,“今日正好三月初一,孩子若是六月生,那就要不了多久了!”
看着甄柔掩不住期待孩子出生的神色,曹劲却蓦地道:“阿柔,我给你烫个脚吧。”
甄柔不明所以,也不愿这么晚曹劲还要折腾,想他人多休息一会儿,遂拒绝道:“夫君我已洗漱过了。”
曹劲没有说话,径直扶甄柔到卧榻坐下之后,便将留给他洗漱的铜盆端了过来,再将温着的热水注入,刹那烟雾绕绕。
“夜里还是冷,再热水烫一下,睡得暖和,人也好眠。”曹劲单膝蹲下,执起甄柔的左足,便是将鞋履袜子一并脱下。
鞋袜都脱了,也只有洗了。
甄柔没好气的乜了曹劲一眼,道:“真是霸道,什么都要依你,人家分明就洗过了。”
曹劲握着甄柔赤足相继放入温水中,轻揉着嫩白的双足,缓缓道:“有一次听罗神医说,妇人怀孕到孕晚期,不少人会双足肿胀,那时又肚大如箩,想要洗足穿鞋都十分困难。那时我便想,阿柔为了我们的孩子,吃了这么多苦,到时若不能穿鞋洗足,便有我代劳。”
他说时,低着头,目光都在那一双赤足上,仿佛为甄柔洗足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般。
大概每一个处于孕期的女子,心里都是格外柔软,易受感染的吧。
从初期开始孕吐,到了中期好不容易孕吐好了,身体适应了一个小生命的突然到来,却随着小生命的一天天变大,原本苗条婀娜的身姿变得臃肿,走路也逐渐蹒跚起来,心中多少不免失落,枕边人的关心,似乎比任何人事物都能抚平这种失落,让心里一下溢满了甜蜜的滋味。
甄柔不知道其他男子是否会为自己怀孕的妻子洗足,但曹劲这会儿的举动,确实让她心里满足极了,哪怕再让她等他一个通宵都愿意。
她低头看着曹劲,眉眼弯弯地哼道:“我看你分明是无事献殷勤。”
不过随口打趣的一句,未料曹劲回道:“恩,我是在献殷勤。”
“夫君?”甄柔不解。
曹劲抬起头,黑眸中尽是愧疚之色,“抱歉,在你怀孕期间,只能为你洗这一次了,我明日午时就要率军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