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觉得这还算是一个好办法,有三哥他们照顾应该没什么问题。”
张淑敏本是个没有主心骨的人,父母在的时候听父母的,父母不在了大多数时间是听兄嫂的,嫁到陈家后就听丈夫和婆婆的,活了四十年,唯一自己做主的事情就是婚姻。现在女儿前途的大事让她定夺,她自然慌乱。
“你姐刁蛮惯了,进到城里能行?”
想到前年姐姐在城里中学只读了半年就学了一些不太好的习气,陈卫东也开始怀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和可能带来的后果,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也是陈玉莲有可能接受的。
“妈,姐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再说她马上就十八岁了,也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她从小受宠,到社会上锻炼锻炼对她有好处,做父母的,该撒手就撒手吧!”
“可,”张淑敏犹豫着,“我总觉得她就是初中毕业,根本就不算学历的,其实...其实我还是希望她能读高中考大学的。”
矛盾了几天,张淑敏还是在女儿面前说出了真实的想法。陈卫东自嘲地笑了,原来在母亲心中,姐姐一直在她原来的地位上。
没做过母亲,无法体会母亲的苦衷,陈卫东在心里劝解自己:姐姐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又生得漂亮、可人,母亲偏心也正常,都是活过一回的人了,没必要较真儿!
“您再想想,或者征求一下姐姐的意见。不能一厢情愿不是?”
“唉,老二,真是难为你了...也怪我这个当妈的没本事。”
“妈,别说这些,”陈卫东不知道如何再劝母亲,只因她脑子里此时都是前世不好的记忆:母亲拿着技校的录取通知书在她面前抖着,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高中你就别想了...别人能读你为什么不能读...还有助学金,差不多够你一个月的饭钱啦......
她一阵眩晕,双手按住太阳穴,理智告诉她不要想,可大脑不受控制地旋转...
“老二,你怎么啦?”张淑敏惊慌地扶住二女儿,陈卫东脸色苍白、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这副样子可把她吓坏了,小小的人儿一直像是钢铁之躯,这...“老二、老二,你可别吓唬我。”
稳了稳心神,陈卫东小声说:“妈,我想吃冰棍!”
张淑敏忙不迭地说:“好好好,你等着!”
母亲慌乱、急切的表情陈卫东全看在眼里,她刚刚扶住自己胳膊的手也是冰凉的,她是在意自己的,陈卫东有了一丝丝的慰藉,脑子也清醒了很多。
“吃冰棍,”陈卫东呵呵笑了,她是想留点时间放过自己。
“陈卫东,你这个大忙人怎么躺着呢?不挣钱啦?”
唉,头又开始疼了,陈卫东的脑子里蹦出‘阴魂不散’四个字,也许吕强说得对,远香近臭。自私点讲姐姐去了城里,她的耳根子清静了,眼睛也舒服了...可把她推出去真的好吗?
农垦大院附近的店铺交给李京华的大哥李京来打理,弟弟假日批发的一些玩具、文具也放在那里售卖,生意很好,因为这事陈玉莲骂过她傻x,更觉得她的作法不可理喻。
陈玉莲有时候以股东姐姐的身份自居,去店铺拿一些小东西也不给钱,陈卫东把这些都悄悄补上了。此时看到姐姐手上的洗发膏,她无奈地摇头,“姐,以后别这样!犯不上!”
“怎么啦?这些还不都是我们陈家赏他的?”
唉,陈卫东摆摆手,“那是人家的生意,和你没关系!”
陈玉莲皮笑肉不笑地说:“可和你有关系啊,我是你亲姐,自然也有关系啦!一袋洗发膏而已!”
陈卫东坐起来:“姐,不是东西多少的事情,是不应该这样做!”
陈玉莲怒了,把洗发膏扔在炕上,冷笑着:“陈卫东,别以为你有钱就可以教训我...我以后,”
陈玉松气喘吁吁地进来,“姐,你的信!”
两个姐姐同时开口:“谁的?”
“大、大姐的。”
陈玉莲劈手夺过信,扯开看了两眼,恨恨地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随着话音,手里的信被她撕得粉粉碎。
陈玉松急了,“姐,你把什么撕啦?”
“管不着!”陈玉莲冷冷地说完扭身进了里屋。
“三儿,哪儿来的?”陈卫东压低声音,“是不是通知书啊?”
“一个哥哥在门口给我的,说是姐的同学。”
确定无疑了,陈玉莲把通知书撕毁就是摆明了态度,坚决不去技校,自绝后路!
重新躺在炕上,陈卫东闭上眼睛,她要重新思考、权衡一下。
“老二,有些事情不能勉强,正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能管一时还能管一世?”奶奶的话在耳边响着,奶奶的手在她肩上拍着,“路都是自己走的。”
陈卫东呼出一口长气,“奶,我知道,可不放心啊!”
“不放心?这话不该你说,老气横秋的。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也是啊,自己才刚十三岁,风华正茂的年纪,不应该被这些事情困扰,前世已经做得够多了,今生还是为自己活一次吧!
放下顾虑,整个人都轻松了,陈卫东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奶,我给您包馄饨吧!”
妈妈举着三根冰棍,一脸的汗水,“老二,你好点儿没?快吃,都要化了...”
妈妈脸上的关切一览无余,陈卫东嘿嘿一笑,“妈,没事啦!刚才可能是中暑了。”
“快快快,一人一根!”
陈卫东的眼眶红了,前世母亲买东西只买两份,自己从来都是被无视的,现在好了,一切都变了。
奶油冰棍在嘴里慢慢融化,陈卫东转身抹掉眼角的泪花......
“妈,您到底怎么想的?”陈玉莲理直气壮地问,“出钱不出?”
奶奶用拐棍敲着炕沿以示抗议。
“玉莲,你容我再好好想想,这是大事!”
张淑敏对大女儿是又爱又恨,可奶奶的态度不明朗,她就不好意思开口,现在是陈卫东当家,她也要考虑二女儿的感受。
如果陈卫东知道了母亲的想法,一定会感动落泪。
“我不管,反正通知书我撕了,您看着办!”
这,是在威胁母亲吗?陈卫东的怒气上涌,忍了忍,“妈,让她自己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