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郡王府坐落在中心的月岛之上,宫殿成群,错落有致。
郡王府有万花园,里面放置的都是各种奇花异草,或卖相妖艳,或芬芳满园。
万花园中有凉亭,亭下有两人在对弈,黑白两子啪啪声接而落下。
一人身穿黑蟒袍,头戴赤金冠,身材魁梧,脸方正气。
另一人穿着颇为朴素,黑发不束,凌乱不羁,胡茬野蛮生长。
“海兄今日如此闲情雅趣,请我来这下棋?”
谢天擎手执黑子,随意的落在棋盘上。
“怎么,你那个小徒弟拿了榜首,不该值得庆祝一下吗?”
天水郡王周海也是不假思索的落下白子,棋局却不显杀机,黑白两子井水不犯河水。
“你知道的,他可不是我的徒弟,我只是代师教徒罢了。”
“谭老前辈最近身体可好?”
“还不是老样子,天天吊儿郎当的。”
……
两人像是拉家常,聊着些无比轻松的话题。
但棋局不会一成不变,忽然白子落下一子,整个棋局透出层层杀机。
周海道:“天擎兄,你我二人在半圣境界徘徊多久了?”
“应该有五十年了吧。”
半圣寿三百,如今周海年已近百,以此而论,姑且是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
谢天擎落下黑子,暂避锋芒,微微抬起头,道:“怎么,你要渡第九劫了吗?”
半圣历九劫可成圣,渡过第一劫可称为一劫半圣,周海还未渡第九劫,此刻他是八劫半圣。
渡过第九劫后,修士离成圣只有一步之遥,因为很多人会直接跨过这一步,没有人会停滞在此,九劫半圣极少看见。
周海点点头:“没错,时间拖得太久了,这郡王的位子我也腻了,是时候放手给后辈了。”
“你觉得我的儿子中,哪个能担此大任?”
白子继续下,杀机更胜从前,黑子危机四伏。
“其实,谁能担此任,海兄不是早就有人选了吗?”
谢天擎笑了一声,落下黑子,将整个棋局改变,再次变得风淡云轻。
周海豪迈大笑,“你说的没错,我是有人选了,但是。”
“但是,他不是最佳的人选。”谢天擎接话。
周海叹了一口气,“没错,要是大儿和二儿不亡,我早已卸下这副担子。”
这大儿指的自然是大王子,十多年前陨落在边疆,当时年轻有为,已是真灵境强者,若是没有英年早逝,现在已经是半圣之境,周海现在就不用苦恼了。
至于二儿,乃是周海众多儿子中天赋最为惊才艳艳之辈,可惜早夭,死于走火入魔。
余下的王子中,年纪大的,天赋不好,修为不算高;天赋好的,年纪太小,修为太低。
青黄不接,周海正是落入这样的窘迫状况。
“不是有着族老阁帮衬吗,你选中的世子,有的是时间成长。”
“族老阁如今服服帖帖,不就是我压了他们一头吗,第九劫何其凶险,我若不在了,你以为他们不会挤掉我们这一脉吗?”
谢天擎沉默,帝王权利诱人之极,即便是同宗同族,亦会同室操戈,刀剑相向。
九劫凶险,没有人敢保证自己渡过,自古以来,多少天才都是栽在这劫难中,数不胜数。
“所以我才和你商量,如何搅动这郡王城的水,让他们快点成长啊。”
李枫很荣幸的成为了他们两个手中的棋子,落实他是九王子的门客这个传言后,再让他去挑衅其他王子的门客。
这样一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就被打破了,特别是李枫顶着谢天擎的名号招摇撞骗。
谢天擎道:“老伙计,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急在一时,姑且看看吧,这次不过是小打小闹,我看你的那个人选也未必会想接任啊。”
这番话本来有些不对,何人会对郡王之位不感兴趣呢?
周海却道:“是啊,他对我的怨言挺深的,未必会接这个位子。”
“罢了罢了,过几个月再说吧,等大周圣院招生过后,情况明了,他要是能走的更远,我就不勉强他了。”
“啪!”
一枚黑子落下。
“海兄,你输了。”
周海难以置信,他怎么就输了,但棋局就摆在那,白子被围死了。
“不算不算,你这是趁人之危。”
周海右手一拨,棋子全部被打乱了。
“都快一百岁的人了,还耍赖。”
……
李枫离开雅竹居时,已经入夜,黑暗笼罩天地,郡王府便是黑暗中的一颗明珠。
“哇!”
回去的路上,拐入巷子中,李枫忽然口吐鲜血,吓到了谢言。
谢言连忙掏出一颗疗伤丹药来,喂其服下,运转真气,帮助炼化。
“没事了吧,师兄。”
李枫连忙摆摆手,“没多大事,和苍狼比斗留下的小伤而已。”
比斗的最后,本该是真气耗尽,两败俱伤的局面,结果,天道黑棋忽然出手,助了李枫一股真气。
李枫才能有力气站起来,成为最后胜利的那个。
“师兄,受了伤就不要硬撑着,装逼虽然好,也要看情况啊。”
“是是是,承认错误,接受批评。”
有了这一枚疗伤丹药,李枫总算感觉到舒坦不少,此前已经服用过疗伤丹药,这口血不过是瘀血罢了。
走到天锻阁门前的转角处时,李枫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知道那个老瘸子吗?”
谢言忽的一怔,“怎么突然说起他来?”
“那日他送我回来,就站在这目不转睛的看着你,刚刚突然想起来的,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李枫有些后悔问出这话来,他们背后很明显有一段故事,问了不是揭人伤疤吗?
谢言露出苦笑,“其实他看的不是我。”
“不是你?”
谢言点点头,“你知道阿布师兄的舌头被人割了,那你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不知,等会,难道是那个老瘸子?”
“不错。”
“嘶,这这,为啥他还待在谢大叔这啊?”
谢言叹道:“因为他是阿布师兄的爹,所以师父只断了他一条腿,说到底,血缘关系在那。”
“那他为何要这么做啊,这没有理由啊,做爹的对自己儿子恨之入骨。”
“因为他入魔了。”谢言娓娓道来。
“我听师父说,当年老瘸子也是一代枭雄,但为了获取更强大的力量,不惜修炼了魔功,最后走火入魔,魔念横生,杀死了阿布师兄的娘亲,更是割了他的舌头。”
“当时师父路过,但事情已经发生,当即废了老瘸子一身魔功,可阿布师兄求情,师父才只是废了他一条腿,以示惩戒。”
“多年来,老瘸子一直觉得自己没脸见阿布师兄,只敢偷偷摸摸的探望,或者得到师父的允许才敢前来。”
“真是造化弄人啊。”
巷子里的凉风吹拂而来,伴随着李枫的一声轻叹,这是一段悲伤的故事,此后只会留着李枫的肚子里,不会再与人讲起。
“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