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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萨满世界 第六十六章 祭天典礼

造化神谭 六冏 7290 2024-11-23 14:40

  对于吉祥的乱许诺,富诗韵有些小感动,但又感到有些好笑。她向吉祥招了招手,吉祥便和小萝莉跑了乐颠颠地过去。

  “你先去搭撮罗子,准备好休息的地方,我再和你细说一些事情。”富诗韵吩咐道。

  那种可以随时释放出来的撮罗子法器,小萝莉有,富诗韵也有,本来三人每人一个可以互不打扰。

  但是三人早在战胜丹肯后就在野外宿营过一晚,小萝莉一到夜里就吵着害怕,却又不去和富诗韵一起睡,只去钻吉祥的撮罗子,偏偏这又是猎民的习俗,和小姑娘也掰扯不清。

  虽然最终没有发生什么,吉祥把睡熟的小萝莉抱到了富诗韵的撮罗子,又被小萝莉死死抱住,不得已尴尬地和富诗韵大眼瞪小眼枯坐一宿。

  所以这次来狩猎妖兽,干脆就用马匹带好了一套大的欧伦出来,每个晚上都搭一个大撮罗子,一人一张床,谁乱动富诗韵就揍谁。

  而搭撮罗子这件事,只能落到吉祥头上。

  撮罗子其实很好搭建,先取三根五米长左右、碗口粗细、顶端带杈的木杆,互相咬合支成撮罗子骨架,再取三四十根细一些的同样长木杆,围着骨架搭在上面分出的叉上,再覆上事先准备好的覆盖物、留好出入的门即成。

  覆盖物可以用桦树皮制成,称铁格沙,天热时用。到了天冷则用毛皮制成,称欧伦,就如吉祥他们所携带。

  搭这种撮罗子,骨架不用一颗钉子和绳子,普通猎民也只需要两个小时就能搞定。而身为五系五旋天后期的战斗型萨满,吉祥顶多只需要半个多小时左右就能完成,而这还是在应富诗韵的要求,搭建得更高更大的情况下。

  吉祥搭好撮罗子的骨架,就由富诗韵和小萝莉去一层一层系上欧伦,他则在一旁升起篝火,一并点燃了撮罗子内的火塘。

  “你们俩个知道萨满神国在哪里吗?”富诗韵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道。

  “听传说,是在东海吧。”吉祥没想到富诗韵会把这个当成一个问题,因为神龛故事中,一直说众神居于东海,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傻子!”富诗韵白了他一眼,道:“东海是创世传说的中的东海,先天地而生,地位就如同中原盘古开天神话中的混沌,你难道以为真是东面的海?”

  这么一说吉祥明白了,所谓东海其实是传说中的地方,就如《山海经》一样,里面的地方人物,现实中是没有的。如此一来,吉祥还真就不知道萨满神国在哪里了。

  他转头看了看小萝莉。小萝莉也一脸茫然。她虽然是萨满,但是还从未涉及到过进入萨满神国的事。

  “后世萨满有一种神通,叫做‘过阴’,你知道吧?”

  吉祥点了点头。“过阴”实际上就是萨满在领神的帮助下,以灵魂出窍的方式到阴间为事主办事,在成大仙的仙堂中,五大教主中的悲子,也就是鬼仙,就是专门擅长此道的领神。

  “‘过阴’所去之处,实际上就是后世萨满神国的一部分,只不过,那时的萨满神国,比现在这个,要弱得多。”

  吉祥突然明白了过来。萨满神国并非实体,它只存在于信仰的空间中。

  后世的萨满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不只萨满修行很简单,没有领神附体的话,与常人无异,根本就没有什么灵、真、神三种萨满的分别,就算也有自称九旋天萨满的,也仍然只是普通人。

  而且后世的萨满神系也并不似嵩岭这么统一,虽然仍然以“天宫大战”里的众神为蓝本,但基本上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神灵体系,从这一点上讲,他们的神国其实也不一样。

  就算是吉祥所知道的最为普及的出马仙一道,神国蓝本基本上取自中原佛道教,天仙的名字是有谱牒的,没有什么出入。但地仙就变得五花八门起来,比如说“黄天虎”这个地仙,很可能在不同的堂口中,所居住的洞府甚至形象都不一样。

  所以实际上也相当于一个堂口一个神国。

  这些知识吉祥都懂,但是“过阴”就是登入萨满的神国,吉祥还真从来都没想到过。

  “你是说,耶鲁烈会带我灵魂出窍,去‘过阴’吗?”吉祥问道。

  “‘过阴’只是一种进入神国的方式,但凡人灵魂出窍后,出了窍的灵魂没有修炼能力,只能接受生人的祭祀来修行。所以如果是这种方式,耶鲁烈根本没有必要带你去萨满神国,因为灵魂状态下,你观不观道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是说他可能要带着我的肉身进入?”

  “不错。至于他为什么要带你进去,我也想不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以这种方式带人进去,就算是元婴,负担也绝对不轻松,所以带你一个进去就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再把我带上——毕竟,他可不是去旅游的。”

  吉祥想了想,也认可了富诗韵的说法。

  但是这么一来,他也想不通耶鲁烈为什么会要带自己去神国白给自己这么一桩机缘。要知道,这大神可是去打架的,宁可冒着实力下降的风险带上自己又为哪般呢?

  “也许,和他去蜒河部这一趟有关。”富诗韵道:“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是围绕进入萨满神国进行的,所以去蜒河对他来讲,一定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我直觉和你有关。你到蜒河那一趟,有什么发现没有?”

  吉祥皱眉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富诗韵又道:“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按照嵩岭的地理方位讲,蜒河部所在,大概与后世的福山县及邻近市县一带重合?——所以我部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吉祥对此却没有什么思路,因为此时的地貌与后世所差太多,他完全没发现他所去的蜒河部驻地与后世有相像的地方。所以这些一时半会想不通的不是他重点关注的。

  他关注的是另一点:“你说我们会怎么去萨满神国呢?”

  富诗韵摇头道:“元婴是我没能进入的境界,所以也不了解他会用什么手段。”又眯了一下漂亮的眼睛道:“不过从五大部近来的动作,应该能看出些端倪。”

  吉祥一愣,给篝火添柴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脸变得煞白,道:“你是说祭天典礼?”

  这个祭天典礼是战后回到白石砬子,杜鹃婆婆就立刻宣布的最重要事项。

  可以说,这个祭礼对猎民来讲十分不合时宜。

  因为时值秋季,在猎民的狩猎历中称“宝罗”季,正是猎民猎取肉食、积累过冬吃食的重要时段,狩猎每停止一天,都损失巨大。

  所以在猎民的一生中,别说大祭礼,就是小祭仪,也几乎不会在这个季节遇到。

  但是白石部居然破天荒地让全部族众停止了狩猎活动,举全族之力去准备这一场盛大的祭天典礼。

  当然,用现代的语言讲,这个祭天典礼的举办方是合五大部一体,而白石部只是承办。但祭礼用到的场地、香木、祭品和用具,却都需要白石部来准备,而其它四部,只折合后付出相应的猎物资财。

  所以战争结束这三天,白石砬子下面靠近一处谷地的平坦地面,生生被清理出了一片数百米方圆的广场,并铺上了厚厚的干燥沙土。

  广场四周也搭起了数不清的撮罗子,供前来观礼的五大部来宾居住。

  正中间,则树起了一个比吉祥在罗西看到的还要大许多的祭台,并且通体是用最具神性的黑松木搭成,更是重重叠叠地堆满了神灵最钟爱的阿叉香,看起来十分巍峨肃穆。

  祭品更是吓人,以两头雄虎和四头公熊为主牺牲,其余犴、鹿、野猪等大型动物无数,并且都是要在近几天新猎到的猎物。

  所以吉祥知道,这次的祭礼很可能是五大部以神龛故事记载的历史中最盛大的一次。

  而让吉祥脸色煞白的原因,则是他突然想起了曾经被关在祭台里面的小萝莉——这个萨满镇魔会祭礼上可怜的“阿润”。

  会不会自己也会如小萝莉的角色一样,在祭礼的当天,被架上祭台一把火烧了?

  很有可能啊!

  吉祥的神态被刚理好欧伦坐到篝火旁的富诗韵看在眼里,念头一转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立刻笑得前仰后合,不过末了还是正色地对吉祥道:“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要不你那天别回白石砬子了,寻个机会跑掉算了!”

  小萝莉倒不以为然,坐下来挽着吉祥的胳膊脆生生道:“吉祥哥哥,你要是被当了牺牲,我就追随你一起去!”说得吉祥心里一暖,忍不住宠溺地伸手刮了一下小萝莉小巧的鼻子。

  没想到富诗韵突然道:“还是你的杜鹃妹子可心对不?”

  吉祥心里咯噔一下,向富诗韵望过去,见她乌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情绪复杂难明。但是他也不敢去向小萝莉求助,只得尴尬地道:“我只是……”

  “没关系,谁喜欢你和你喜欢谁,都不打紧,但是我这辈子还要偿还情债的,我还要去侍奉他,却不能把命随便给你。”富诗韵说着,眼睛也看向了一旁。

  情债?吉祥脑袋嗡的一声,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立刻一扫而空。

  他突然想起富诗韵这些天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这下全部有了答案,顿时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张了几下嘴,也没说出一个字,只得闷声去炙烤食物。

  富诗韵也沉默了,好像是在逃避着什么,没有再和吉祥说话。

  这一夜二女都睡得很安静,但吉祥却彻夜未眠,第二天更没有心情去寻找妖兽,便以两天后耶鲁烈便要回来开启祭仪为由,踏上了返回白石砬子的归途。

  未落雪之前,骑马在猎道赶路速度要快很多,加之此地离白石砬子本就不远,又是一个沉默的夜晚后,第二天中午就抵达了白石部。

  和富诗韵小萝莉一分开,吉祥便独自一人爬到白石砬子顶上,在秋风中涕泪纵横。

  他知道富诗韵前世是狐仙,也听她提到过,她修道时欠了某人一个天大的恩情,而这一世,必然是要先找到那人报了那份恩情,才能安心修行——这是转世修行必须要了却的业缘,也是修行之路必须要去除的心障。

  只是吉祥从来没有把这些同男女情爱联系到一起。

  但是现在富诗韵连还“情债”都说了出来,还用上了“侍奉”的字眼,暗示得已经实在太明显了,再加上她一直不冷不热的态度,说明她已经把优先报恩当成自己的最终决定,这怎能不让吉祥伤心欲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失去富诗韵会这么悲痛。

  无论是从认识时间的长短还是对自己的亲近程度,王子薇和孟蝶儿都要比富诗韵更久、更深,甚至论漂亮也仅略逊一筹,而算上性格气质,更多是各擅胜场、难分高下。

  但是他偏偏就对富诗韵刻骨铭心。

  这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现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富诗韵对自己也是有感情的,因为那一吻的火热,那环住自己腰的两臂,是伪装不来的,也没有必要伪装。

  但是再往深一步想,更是痛彻心扉,还不如自己对富诗韵落花有意,她对自己流水无情呢!出生就没有胳膊,和本来拥有的胳膊却被突然砍掉,根本就是两种意思。

  那个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人”怕不是一头站着说话不腰疼猪!

  他一时喜一时悲,就这样在白石砬子上一直从中午坐到日落,从日落坐到满天星斗,又坐到旭日东升,阳光下,睫毛上挂着的水珠晶莹剔透,让他也分不清楚倒底是夜露还是泪水。

  日上三杆后,阳光终于蒸干了他身上的露水,石砬子下的开始响起试鼓的声音,偶尔有喧闹的人声飘过,这些提醒着吉祥,午时的祭礼即将开始。

  吉祥终于沉下心来。这最后的一关,不管是刀山火海,自己终究是要闯过。人生不只有富诗韵,还有古安,有天壁,有白石,还有嵩岭因自己而被搅起命运变幻的五大部族!

  痛是痛的,但胸中却也升起一种从来未有过的使命感,随着吉祥走桩修炼《指极诀》而在周身窍穴中涤荡,并隐隐现出了一条从未有过的经脉循行迹向。

  然而正当吉祥想专注去捕捉时,又消失不见。

  “吉祥。速来准备参加祭礼!”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耶鲁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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