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面瀑布之下,那幽深水潭的水不再从崖壁上漫出来,而是在水潭中间也形成了巨大的漩涡,从龙门山脊下穿过的河道水变成了小溪。紧接着神像底座的八方龙头开始喷出水银,龙头喷出的水银沿着八卦神坛的那些古老符文槽沟向外扩散。
在符文槽都被水银填满之后,那些古老符文沟槽像烧红的铁水一样红彤彤的。紧接着,龙师神像开始旋转了起来,拖在湖里的龙尾巴开始搅动湖水,越来越快。
要不是阿岚吉依拉得及时,呆若木鸡的少龙主差点被巨龙尾巴擀到了湖中。尽管这样,少龙主的左手还是被擦伤了,少龙主忍着剧痛,用右手狠狠按住伤口。
慢慢的,太阳逐渐被黑影吞噬,湖中的漩涡使湖水逐渐呈螺旋状向上涌起,形成了一根巨大的水柱。
潜龙谷中的人率先发现了天空中的异常,有人在大喊“天狗食日”,有人惊慌失措的指着天然门洞外逐渐升高的水柱惊呼。这种从未见过的奇异现象,让大多数人都惶恐不安,唯有文乘子和武乘子及少数星辰武士临危不乱。
少龙主与阿岚吉依被高速旋转的神像困在八卦神坛上,就像被罩在了金钟里一样。加上可以瞬间气化水的红彤彤的符文槽,二人的处境岌岌可危。
“咱们快想个办法出去啊!”阿岚吉依焦急的喊道。
“转得这么快,咱们根本就出不去啊!”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听你的了。”
“文乘子常说因缘际会,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少龙主辩解道,“如果当初你们没有把我救出来,我就不会来到潜龙谷遇到那两个烦心的糟老头子,自然也不会来湖边扔石头缓解郁闷,更不会发现那个印记,也绝不会叫上你来历险。所以,说一千道一万,追根究底,还是因你们救我那一刻开始就种下了因,才会结出今天这样的果。”
少龙主推卸责任起来,竟是那么的口若悬河,阿岚吉依竟无言以对。听了少龙主这一番歪理,好像还真就如他说的那样,用这一套因果论来阐述如今的局面还真就行得通。
少龙主虽然死死的按住伤口,可鲜血还是从指缝间渗出,一滴一滴的滴在了乾字符文上。
天空中的太阳完全被黑影遮住,周围都暗了下来。抬头还可以看见“夜空”中的星辰,有一颗星异常明亮,它被文乘子唤作“天龙星”。以天龙星为主形成的星系,称苍龙七宿,也就是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
文乘子见此情形,惊叹道:“开天门,神器认主,天意啊,此乃天意啊!”
一旁的武乘子疑惑不解,“师兄何出此言?”
“哈哈哈哈,当年师弟奉命前来这绝壁天坑调查七星神像碎裂之事,却在这龙师神像上取下了那块被驭龙族人供奉了千年的陨石残片。师弟虽然背负了屠戮同门的冤屈罪名,却阴差阳错的从一名守卫昶王朝的星辰武士变成了一个守卫御龙氏的长老。御龙天遗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因为他是一个长着鳞片被遗弃的怪胎。却不曾想,雏龙破壳而出之时,被一个赶马车的老者救起抚养成人。”
“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一个破壳而出的怪胎,造出马镫,打破了昶王朝千年的传统。而师弟在龙师神像上取下的陨石残片,又被他铸成了剑,他最后认祖归宗成为了御龙氏的首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自己铸的御龙剑最后却饮了他自己的血。如今他的儿子却拿着这柄御剑竟然开了天门,若非天意如此,师弟你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武乘子笑着问道:“那师兄所说的神器认主是怎么回事?”
文乘子回答道:“御龙天遗虽是造物主,却命中注定拿不起这柄陨铁剑。你自个好好想想,陨石是什么?那是天上坠落的星辰。不是什么人的命格都可以使用星辰之力的,没有那个命,使用它只会被它反噬。退一万步来说,陨石被供奉在神像之上,是被施了符咒了的。”
“而解除符咒的方法就是在天地阴阳重叠之日,把山文符嵌入神像,把陨石供奉在神像之上,以真龙之血滴入八卦神坛的乾卦。等太阴离去,太阳重现光明,潮水退去,此时天门已开,符咒已化解,神器认了主。”
“是师兄告诉了少龙主方法?”武乘子非常诧异的问道。
“不不不,”文乘子摇着头,“我只不过是一个算命先生罢了,那里有那通天的本事?真龙天子自然有神的指引。”
文乘子一向神神秘秘的,武乘子虽然猜不出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绝不相信此举只是化解符咒那么简单。
真如文乘子所言,日环蚀之后,黑暗逐渐恢复了光明,湖中的水柱也消退了,神像也慢慢的停了下来。八卦神坛形成的符文阵竟然缓缓上升,乾字符穿过了少龙主的身体,跟其它符文一起向神像左手上的御龙剑汇聚了过去。
那些符文从御龙剑的剑尖沿着中脊线向剑柄汇去,等最后的八卦符文钻进剑里后,剑首配重的龙头的双眼亮了,像火焰一样。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阿岚吉依,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直到她掐了一下少龙主的脸,少龙主大喊“疼”后,她才确定了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一神奇的现象发生后,烈阳依旧高照,湖面重回平静。阿岚吉依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从小就戴在身上的护身符原来有这样的作用。
少龙主拿着那块黑乎乎的石块已经看了很久,阿岚吉依不禁在想,一个块黑石块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上面有花?还是有字?
“少龙主看出什么来吗?”阿岚吉依不禁催促,“没看出什么来,回去再看吧。”
“这,不像是快普通的石头。”
少龙主的回答跟没说一样,是个人都能看出那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可是有什么用呢?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阿岚吉依指出,“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应对大长老的问责吧。”
“阿岚不必担心,你只需要把所有的责任推到我身上就是了,什么事都由我担着。”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少龙主可没少挨大长老的揍,这次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虱子多了不怕痒,”少龙主做了个表示无奈的动作和表情,“反正都这样了,无论什么样的惩罚,都只能咬着牙接受咯。”
阿岚吉依一跃而起,从神像的手中取下了御龙剑,“但愿大长老的惩罚不会太重。”话说完,阿岚吉依把剑呈给了少龙主。
少龙主看着阿岚吉依的眼睛,“看来,你很关心我。”
面对这种情况,阿岚当然不能承认。她闪烁其词,“阿岚只是在担心,自己会不会也受到牵连。”话毕,又跃上了神像去取山文符。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糟糕,这护身符还是取不下来。”
“把这柄剑再放到神像的手中,再取山文符试试。”少龙主说着,伸手递出了剑。
阿岚吉依跳了下来,接过剑,“不会再出现异常情况吧?”
“试一试才知道。”
阿岚吉依虽然有些畏畏缩缩的,但还是按照少龙主的方法照做了。果不其然,把剑放到了神像手中后,阿岚吉依成功的取下了山文符。直到把剑取了下来,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情况。
此时的阿岚吉依开始对少龙主刮目相看了,“少龙主是怎么知道这一情况的?”
“这,很简单啊!”少龙主指着自己的脑袋瓜,“用点智慧。”
阿岚吉依还是一脸茫然,“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唉,”少龙主摇着头,”女人呐,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知道这御龙剑怎么来的吗?”
“是少龙主的阿爷铸的呗!”
少龙主汗颜扶额,“我说的是,阿爷在铸成这柄剑之前,是怎么来的?”
“大长老说是陨石嘛,”阿岚吉依指着天空,“当然是天上来的咯。”
面对没有说到重点的阿岚吉依,少龙主咬着牙抑制住内心的崩溃,“然后呢?它怎么就被铸成剑了呢?”
阿岚吉依苦思冥想着,“大长老从神像上却下了陨石,被伯父住成了剑……”
“总算说到了重点,”少龙主深呼吸了一口气,“没错,那陨石原本供奉在神像之上。而神像又处于八卦神坛之中,胸口又有山文符印,你只需要把山文符印与陨石联想在一起,就能推演出它们之间的关系了。”
“那它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啊?”
“啊……”少龙主拍着脑门,心态完全崩溃,“你饶了我吧。”少龙主几次深呼吸之后,作出了回答,“神像就像是一把锁,它们就像是两把缺一不可的钥匙。这样说能明白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
二人准备离开神坛,阿岚吉依再次在湖面使出了蜻蜓点水的绝技。留下少龙主望洋兴叹,“唉,我要是也会这招该有多好啊!”
阿岚吉依很快就上了岸,少龙主跃跃欲试了几下,最终还是“噗通”一声跳入了湖中。果然不出阿岚所料,少龙主会游泳,他正在向岸边游了过来。
在即将进入龙门的时候,少龙主突然问道:“你这轻功跟谁学的?”
“大长老。”
“你能教教我吗?”
“我这是从小就练的,”阿岚吉依看了一眼少龙主那病蔫蔫的样子,又回想了一下曾经练轻功的情况,说道,“只怕少龙主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很难跟着我学成。再说了,阿岚也没有教徒弟的经验,少龙主还是找大长老学吧。”
“你说,我去找大长老让他教我轻功,会不会少挨点揍啊!”
“这个,或许是吧!”阿岚吉依不敢肯定的回答。
当她们走出了龙门,文武圣乘已经等候在了她们的眼前。武乘子还是那般的一脸严肃,只有文乘子喜笑颜开。
阿岚吉依看着武乘子的样子猜测到,大长老一定在为自己和少龙主捅出了娄子感到生气。所以阿岚吉依尽可能地躲开大长老的目光,生怕被大长老问罪。
少龙主却表现得很平常,就像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镇定自若。阿岚吉依不由得捏一把冷汗,在心里底里暗自发声,“少龙主的脸皮也真够厚的,大长老的脸色那么难看,他也不知道收敛收敛。”
“瞧你干的好事,”武乘子对少龙主的问责终究还是来了,“弄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成何体统?”
“小爷只不过是好奇而已,”少龙主也毫不示弱,“我怎么知道会弄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好奇?好奇就置族人的安危于不顾啦?”武乘子厉声呵斥,“你知不知道,这潜龙谷外,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族人以后还能在这潜龙谷过安生日子吗?”
“小爷没想那么多,也不需要想那么多。”少龙主说着,把双手抱在了胸前。
“这太不像话啦,”武乘子气得半晌没发出声来,他指着少龙主,“你……你这个样子,还真是缺乏管教。”
“大长老这话说的对,”少龙主说话的虽声音不大,但眼神格外犀利,“小爷自幼父母双亡,每天除了面对冰冷的镣铐和黑暗外,还得遭受心灵的折磨。哪里会有人管小爷的死活,又哪来人教小爷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又有谁会在乎小爷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少龙主摇着头苦笑道,“也是,像小爷这样缺乏管教的毛孩子,工具人,哪能令大长老满意啊!抱歉啊,我的大长老,让您老忧心了。”
少龙主这番话说得大长老哑口无言,也把他说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岚吉依其实很想对少龙主说,“不会没人在乎少龙主的,至少阿岚在乎。”但当着大长老和文乘子的面,阿岚吉依开不了口。
文乘子见少龙主和大长老相持不下,扮起了和事佬的角色。他笑嘻嘻的说道:“孩子嘛,天性顽皮,师弟不可过于指责。谁都是从少龙主这个年龄过来的,谁还没有过叛逆的时候啊?咱们都得理解理解嘛!”
武乘子没说什么,表情很沉重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