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在那道剑气中败下阵来,她修为本就只有炼体境巅峰,裴远野连轻云境的董鲲尘都能跨境搏杀之,更别提一个连鸡都未必杀过的傻闺女。
裴远野看向败退的少女,神色一凛,手腕轻转手中剑柄,竟是在一声声惊呼中继续冲向少女。
“你敢!”中年女子眼见自家徒弟要遭遇不测,哪里还顾得上前辈气度,只身挡在两人中间,探出左手用两指夹住雀唳的剑身,至于哪位少女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眼角甚至都有了泪花。
裴远野一言不发,既然剑用不了那便不用,舍弃掉雀唳的他绕过中年女子,就欲一拳打在少女面颊。
只是拳锋在即将落下时停了下来,他望向那些仍悬在半空的人,又看了一眼捂着头就差哭出来的少女,语气讥讽“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神仙,说别人凡夫俗子的时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我裴远野确实算不得什么圣人,但也不至于一帮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二傻子叫我凡夫俗子。”
中年女子神色难堪,她强忍住一剑刺死裴远野的冲动,走到少女面前替她擦掉眼泪,说道“我们是来自云梦泽葫芦岛的玉仙天门,我是宗主清云台,此行仅仅是来找老剑仙要回本属于我们宗门的一柄剑,无意冒犯,若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谅解。你一个小辈气也撒了,道理也讲了,总可以了吧?”
云梦泽在裴远野的理解来看就是茫茫大海,这群人竟然是跨海而来?看来这柄剑对他们还真的很重要啊,不然也不至于如此不辞辛劳,远跨万里山河来要。
“师父不在,也许你们要等一会儿。”
那个被一剑拍进雪堆中的男子此时站了起来,约摸是觉得太没面子了,便没事找事道“好大的面子,竟还要我们等!”
裴远野瞥了他一眼,还没开口,先前张米涑的那柄飞剑又飞了过来,这次很彻底将他拍晕又一头栽进了雪堆,可能要很久才能醒来了。
“我们剑仙一脉人都这么客气,你看他讨打那就打他,说到做到。”裴远野看着清云台难看的神色来了兴致,这种落井下石的话若不说出口,那他恐怕得难受上半天。
清云台平复心情,让几位弟子先将那昏过去的倒霉蛋从雪中揪出来,继而坐到那石凳上,弟子们则是就地盘坐静修起来,一时间小院倒是满满登登的人。
玖儿小姑娘没见过这种神仙阵仗,可也不愿意露怯,仍在一边自己玩自己的,只是那略显僵硬的动作让人看穿小丫头内心的倔强伪装。
沏上一壶热茶,隔着朦胧升腾热气,裴远野出言问道“清宗主远游千里不辞辛劳,这柄剑真有那么重要?”
清云台有些惊讶,这个刚才给了他们所有人下马威的少年,能和和气气的坐下和自己攀谈,她点了点头,答道“是我宗立宗之本。”
“剑术宗门?”
“倒也不算,是炼气宗门。”
裴远野点了点头,问道“你们一行人远游千里,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叫谢清思的人?”
他没报什么希望,这种概率太小了,小的就像自己中彩票去兑奖途中被车撞死一样,哪里会有这种概率?
谁知清云台平静点点头,说道“遇到了。”
平静心境被搅乱,犹如刮起的狂风携骤雨,难以想象此刻他的心情有多复杂,裴远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他是否带着一位好看的姑娘?”
清云台神色奇怪,说道“你是说那个天理难容的丫头?”
天理难容?
裴远野再也装不下去,伸手抓住眼前人的双肩,一字一句的问道“什么叫天理难容!?”
“她不是一个纯粹有三情六欲的人,天地之间无奇不有,那个女孩是一道天降灵运吸纳了世间真气化成了现在的模样,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个对练武有奇效的器具。”清云台眉头微皱,不明白为什么眼前少年会如此激动。
裴远野继续问道“器具?”
“若是能将那道灵运吸纳,武道一途修行便会如有神助,想来谢清思是想把少女献给大荒武神,以此来巩固自己在大荒草原的地位。”清云台话音刚落,裴远野手中茶杯生生攥碎,双目怒意滔天的望向自己,他嘶哑着开口,反驳道“她是活生生的人,是个爱笑总爱自称神仙的小姑娘。”
清云台不解的说道“无论你怎么说,有违天道就是有违天道,就算谢清思不将她带走,你以为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个在面对董鲲尘仍不觉得自己会死的坚毅少年坐在哪儿,赤红着一双眼睛,看似幼稚的反驳道“她是生是死,你说了不算,谢清思说了不算,自然我说了也不算。我不在乎她是狗屁的灵运所化,她这辈子想怎么活她自己定,谢清思虽将她掳走,但我一定会将她救回来。”
“无理之争。”清云台有些愠怒,在她看来眼前这位少年很聪慧,可偏偏在这种在她看来争抢不得的事情上钻牛角尖,世间万物循天理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更何况她们炼气师更是对天理一事极为看重,眼前这个大放厥词的少年她实在懒得聊下去。
“是大道之争。”裴远野心情渐渐平复,轻声说出这句话后,身后群山响彻老人爽朗笑声,仅仅是轻眨了两下眼,李信叡便不知从何处而来,笑吟吟的就坐在身旁石凳上。
老人拢袖而坐,看不出半分剑仙风采,就连随行的极为炼气师都心中起了嘀咕,这位看起来就不是很正经的老人,真是那坐镇江湖的剑仙吗?
“前辈,您来了。”清云台神色自若,语气却满是尊敬。
老人点点头,继而问道“我徒弟跟你说这是大道之争,你何以见得啊?”
“凡夫俗子之见,难成大器。”清云台并不因为有求于人留半分情面,说起话来那叫一针见血,刺的裴远野觉得有些不舒服。
李信叡望向裴远野,略带说教道“有时候同人讲理发现说不通,可心里又很生气时便不要在讲理,你要腰上别着的三尺青锋是当晾衣架不成!?”
老人抬手落手,轻轻一拍桌子,只见那面平静冰湖之下无数柄长剑飞入长空,在空中汇聚为一条剑气巨龙,剑气在空中炸裂为道道翠色莲花,瑰丽无比。
玖儿兴奋的抬头看向空中一幕,权当看了一场好看的白日焰火,张米涑神色惊讶,因为老人已经许久没出过剑了,这时隔不知多久的出剑仍是风骚独领江湖的本事。
清云台面色难堪,故作镇定问道“前辈这是要干嘛?”
“替我徒弟出气,你修为高又会说,他说不过你也只能生闷气,我是个护短的人,见不得身边人受半分委屈,所以这一剑你得受着。”
老人飞入半空,清云台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还没开口说话,那头剑气长龙昂起龙首已经向自己直撞而来,后者挥拳砸向长龙,云层被激荡四散,可那一拳仅仅是阻挡了剑气长龙片刻,随即便淹没了清云台的身形和气息。
“师父!”羊角辫少女一声惊呼,很是担心的抬起头,一双美眸睁得老大。
李信叡也是皱了皱眉,他没动用全力,本就是想着教训教训清云台,可她气息骤失令老人心里也没了底,他捻指成诀,轻声道“散。”
剑气长龙瞬间溃形,依次又飞回了冰湖之中,清云台被一道耀眼白光包裹,那双眼也变为了苍茫白色,一拳递出,一道金光随着拳劲飞出砸向老人。
李信叡仍是拢这个袖子站在半空,那道金光停悬在他眼前在难向前半分,他笑道“既然你不是凡夫俗子,怎么难伤我分毫?”
清云台抽出腰间平平无奇的木剑,划破手指,血呈金黄之色悬浮在她眼前随即融入额头化出了第三只眼,金光乍现,闪耀了半边天。
一缕细邃光芒从那双眼射了出来,速度奇快无比,裴远野心里有些没底,倒不是觉得李信叡会输,只是觉得老人为了这件事在伤了身子很不值得。
他抬起手,手指轻轻弯曲做弹状,连弹三下,张米涑剑匣中三柄飞剑飞出,一柄挡下金光,另外两柄则是悬在了清云台的头顶,犹如青天明日般煌煌高悬,令人窒息。
“老夫我不算强,可怎么说也是当今天下第一,对付你绰绰有余。”
李信叡很自傲的笑出了声,反观清云台面色萎靡,想来刚才那诡异的一招也令她体魄有些受损。
“前辈到底想如何?”
老人摇摇头,拢着的袖子分开,指向裴远野,说道“很简单只是替他出口气罢了,老夫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想着把你屈打成招让你非得认同他所说。可你也得明白一件事情,他是我的徒弟就算是凡夫俗子那也是跟老夫一样的凡夫俗子,我老了,或许以后能这么揍你的人就是他了。”
清云台神色开始变得震惊,她再度望向裴远野,眼神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