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归冥客,谁人在低歌】
李三赤脚踏地,一步一脚印,一步一溅血。
按说李三再在怎么说也是一位打通了奇经八脉的顶尖一流高手,却为何如此不堪呢?
这其中有三个原由。
一者,李三的内功有些特殊,区别于江湖上一些爆发刚猛的功法,他修炼的内功走的是轻柔绵长的路子,内力的更多作用是可以让他更加健步如飞,身轻如燕。
二者,李三所修练的武功招式大多跟偷有关,唯一会的一门刀法,叫做十三快刀,刀法共分一百单八式,越到后面越快,却也是一门靠着速度取胜的招法。
三者,这里的石头委实不是一般的硬。就算是专练铁砂掌一类的一流高手来了恐怕也破不开,除非是绝顶高手。且不说李三根本没练过铁砂掌一类的横链功夫,就算是练了,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练铁砂掌的江湖上倒有一大堆,可你听过有谁练过铁砂脚的吗?
可既然如此,李三为什么不能提前刻好印记再走呢?何苦费这个劲?难不成他是个傻子不成?
非也,这其中另有一番门道。
但凡奇门阵法,虽原理共通,但受制于不同的风水格局影响,每个地方的法门都是不同的,每一步的走法,都是根据破阵人对所处环境临时推测而来,每一步迈下去,破阵人都会对周遭的风水有不同的感应,每一步都需要根据感应来推算并决定下一步的距离,是以即便知道怎么走,也根本无法提前将落脚点画出来。
闲话不提,单说李三迈着大小不一的步子,嘭嘭嘭向着右边走了五步。这个时候,便已经走到墙边了,下一步一旦迈出......
花解语和聂元霸看向李三的目光中都带上了一抹担忧。这根本就迈不出去,有坚硬的石壁挡着,别说一步了,半步都不可能。
李三似有所觉,微微顿了顿,却依旧闭着眼睛。
第六步,毅然迈出。
“......”
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李三的身形却诡异的消失了。
只留下五个脚印,其中后三个上面满是血迹。
花解语和聂元霸同时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更确切地说,李三的整个身体就像融进了石壁一般,就这么消失在了这里。
“这?!”
花解语下意识的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石壁,只觉得石壁冰凉,坚硬如铁。
室内的二人对望一眼,皆看到了各自眼中的一抹震惊之色。
“也许,这就是奇门遁甲的神奇之处,只有走对了路,才能打开特定的门户。”
聂元霸很快平静下来,继续对着花解语说道:
“柔姐。”
“接下来,谁先走。”
花解语刚要应声,突然一愣,两道眉毛微微皱了起来,旋即瞪了聂元霸一眼道:
“我来。”
聂元霸缩了缩脖子,呲出一口白牙,却是罕见的露出了一抹憨厚的笑容。
花解语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
“跟你说过的话,你这家伙都给忘了吗?”
聂元霸突然长枪一横,双目精光四射。
“倘若这次能出去,我们是不是就该动手了。”
花解语仰头,随后伸手捋了捋发髻,径自按照李三留下的脚印走了起来。
期间未发一言,似是默认了聂元霸的话。
......
右九步,左两步,前五步,后九步。
李三闭着眼睛,默默感应着周边天地的变化,每迈出一步,心中都会大致推算出下一步的位置,待到完全走完,他的双脚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脚背上的血管纷纷爆裂,甚至连趾骨都断了好几根。
强忍着脑海里传来的一阵阵眩晕感,李三稍微打量了一番周遭,确认四下并无危险,这才连忙在小腿各点一下,以内力勉强封住血脉,接着将外衫撕开,一一裹住了双脚,这才暂时稳住了伤势。
等忙活完的时候,花解语的身形也出现在了这里,紧随其后的,便是聂元霸。
“三爷!你怎么样?”
看见坐在一侧的李三,花解语赶紧上前一步,聂元霸也连忙凑了上去。
李三嘿嘿一乐,露出一口黄牙,接着伸出一手捋了捋山羊胡道:
“还死不了。”
“三爷此恩,解语必当铭记在心。”
花解语眼眶泛上一丝红润,躬身深深一礼。
聂元霸见状也放下手中龙胆,坐在李三一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在他看来自己并没用什么力气,倒也把李三拍的一阵呲牙咧嘴,脸色又更加苍白了几分。
李三眼中闪过一丝温暖,旋即摆了摆手,苦笑一声说道:
“你们可不要高兴太早了,这里可不是我原计划要来的地方,你们先看看四周的环境吧。”
二人闻言这才四下打量一圈,这一看之下,眼中不由得充满了一丝怪异之色。
这里的环境,几乎与刚才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似乎便是那个几乎被青苔覆盖了的景字。
“根据我推算的结果,此刻我们应该位于第五宫的位置,却阴差阳错的来到了第九宫景门所在的位置,定然是某一步出了差错导致的。虽然未能进入中宫,倒也不算太差,景门是小吉之门,你们可以仔细寻找一番,说不定便能发现这里的出路。”
花解语和聂元霸闻言各自起身,花解语绕着石壁敲敲打打,聂元霸则前往石梯展开探索。
这里的油灯依旧散发着一片惨白的光辉,石壁和阶梯遍布青苔,明显很久没有人曾来过此地。
花解语忙活半天,却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暗道,不由得看向了石梯方向,那里,聂元霸的身影已经消失。
“元霸!”
花解语提高嗓音,对着石梯喊了一句,顿时回声四起,良久之后,一阵脚步声穿来,聂元霸的身形缓缓出现。
花解语松了口气,问道:
“可有发现?”
聂元霸神色中流露出一抹怪异,点了点头。
“上面的阶梯,有数十具尸体,有的已经只剩一堆白骨,有的,也已经腐烂了,看样子应该是误入此处的蓬莱人,被困死在这里。”
花解语和李三脸上的一模期待顿时消失,却没想到聂元霸发现的是这个,无奈叹了口气。
聂元霸也叹了口气,径直走到一处,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虽然他在死门里他只受了一身轻伤,但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脸色也微微有了一丝白意,此刻握着龙胆金丝梭云枪的手似乎都有些微微颤抖。
“元霸,你没事吧?”
花解语看向聂元霸,隐约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锵~”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无碍,聂元霸咧嘴一笑,将长枪在地上随意一戳,枪尾直接顿入坚硬的地面数寸深,笔直的立在地上。
李三的目光越过尚自打颤的枪尖,看向了后方石壁上的大字,突然之间愣了一下。
这个石壁上的景字,是凸出来的。
“这是......阳文?”李三喃喃了一句。
花解语没听清楚,有些疑惑道:
“什么?”
李三伸手一指石壁上的景字,缓缓说道:
“这个字,会不会就是机关呢?”
花解语和聂元霸同时向着景字看去,顿时各自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喜色。
不用二人再行多说,聂元霸直接走了过去,他的个头本就比常人高上一半,此刻大手一张,刚好可以接触到石壁上的大字。
“嘿!”
聂元霸一发力,顿时凸出来的石字便缓缓凹了进去,直到彻底与其边缘的石壁平齐,这下聂元霸无论怎么发力却是也推不动了。
“嘎吱吱~”
一阵沉闷的响动传来,二人眼前的石壁缓缓升了上去,其表面依旧是凹凸不平,只是从地底露出来的部分却是平整无比。
“怪不得我们发现不了机关,原来这些凹凸不平的石壁根本就是用来迷惑人的。”
石门全部升起的刹那,三人便看见了正一脸惊喜的万丈,还有他身后的杜云楼。
只是让几人疑惑不解的是,这两个人就像从血池子里刚刚爬出来一般,一身的血腥气简直令人作呕。
他们倒是猜对了,万丈和杜云楼正是从血池而来。
......
众人一番交谈后,纷纷明白了各自的事宜,杜云楼这时感叹了一声道:
“这么一说,我们在另一条通道听见的脚步声很有可能便是你们这边发出来的。”
万丈闻言叹息一声,同样认同的点了点头。
“唉,早知道我们之间只有一墙之隔,直接劈开墙不就好了。”
李三闻言白了二人一眼,敢情这两位是没有领教过石壁的坚硬程度,若是他们知道了恐怕也就不会有这番言语了,即便两人都是绝顶高手,没有个个把时辰恐怕也破不开这里的石壁。
众人都是刚刚进入这广阔的空间,一番交谈过后,便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大厅方圆足有数百米,除了悬挂在正中的巨大长明灯,四周的石壁上仍镶嵌着大小一致的数百盏小一些的长明灯。
在花解语等人出来的左手位置不远,有一座台阶,台阶之上,有一残破案台,案台从中裂开,似被人用利器一分为二,其上依稀可见山川河流,城池道路。
案台之后,有一宽阔宝座,其上不知名珍贵毛皮铺就,两侧扶手宽大,各自有一醒狮金雕,宝座两旁,高高立起两杆幡旗,一黑一红,其上各印有一颗狰狞异常的白色骷髅头。
宝座之后,为一面白色石壁,两旁各有长明灯悬挂,石壁也是惨白一片,其上刻有鲜红如血的三个大字。
地葬门!
相对应的,在空间的另一侧石壁,另有一道拱形的门户,上面同样有三个大字。
天伤门!
全部都是用阴文写成。
众人看着一地的尸体,中央的血池,又看向两侧的诡异的二门,纷纷猜测着此中的联系。
“轰隆!”
突然之间,花解语等人出来的门户轰然关闭,待到众人反应过来时,石门已经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一片光滑的墙壁。
就像那道门户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嘎吱,嘎吱吱~”
就在一众人不知所措之际,又是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众人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赫然便是印着地葬门三个大字的石壁。
“这,这是什么情况?”
几人看罢过后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正目露沉思之色的李三。
此刻的他,正被聂元霸一手搀扶着,勉强站立。
“若我所料不错的话,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便是中宫了,所谓中宫,便是九宫中的第五宫,通常也是阵法的中心,也就是说在这里,可以通向其它八门。”
李三环顾一圈,看了一眼似懂非懂的众人,继续说道:
“我们刚刚出来的这个位置,应该便是景门所在,而这边的地葬门,应该便是惊门的所在了,与之对应的伤门,应该就是在对面的那道拱门,而你二人刚刚出来的杜门,却是在血池西南一侧的穹顶。”
“然而这些门的位置,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们会根据布阵之人设定好的规律相互流转,倘若凶门流转到吉位倒还好说,若是流转到了凶位便会凶上加凶,任何人进去,都会十死无生。”
李三又看向中央的血池,脸色万分严峻了起来。
“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座大凶之阵。”
“这座血池,应该便是此间阵法的核心了,血本大凶之兆,再加上这阵中的布置,所有的大吉之门都会低上一层,变为小吉,所以我们想要出去的话,必须要找到破解开、生、休任意一门的办法。”
李三说完,抬眼一看众人,却发现大家也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这场景......却是似曾相识。
李三无奈的叹了口气,倒也能明白此时此刻众人心情。这东西,大家都不懂,自然粗通一些原理的自己就成了大家的救命稻草。
“你们也太高看我了,要是有阵图在手的话,我还能勉强支个招,现在么,我们一不知道具体的方位,二不知道流转的位置,要找出一条生路,简直是堪比登天。”
花解语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疑惑道:
“三爷,不如我们再转一次?”
李三苦笑摇头,说道:
“那个方法也只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在同一个地方只能用一次,再用的话就不灵了。”
众人闻言,顿时齐齐沉默了下去。
“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先带着三爷顺着这里转一圈,不要放过每个细节,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万丈站了出来,对着众人说道。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当即便由万丈背起李三,沿着石壁查探起来。
过得半晌,毫无所获的众人齐齐上了台阶,眼中满是沉重之色,而在台阶后面,赫然便是门户早已打开的地葬门。
“看来,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杜云楼无奈一笑,一屁股坐在了宝座之上。
“与其在这里等死,我倒愿意进去看看。”
万丈同样表达了自己的意图,接着便看向了花解语。
“公子,你来定吧。”
花解语眉头紧皱,突然之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露出莞尔一笑,畅快道:
“好,那我们便一起去见识见识这所谓的地葬门!”
众人对他突如其来的这番转变有些不明所以,后一思索,也只当他是看淡了生死,是以才会这般无惧无畏。
决定之后,聂元霸手持龙胆金丝梭云枪当先带路,其后是花解语,再其后就是背着李三的万丈,杜云楼则走在最后面,负责为众人殿后。
众人鱼贯进入门中,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门户骤然关闭,顿时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袭来,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这门开的慢,关的倒是快!
然而眼下的五人就像是丝毫感觉不到一般,都是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更有夸张者如万丈杜云楼,皆是纷纷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
有那么一瞬间,众人几乎以为回到了地面。
但见群星闪烁,一轮圆月在头顶高挂,阵阵光辉洒下,使得这处广阔的空间内纤毫毕现,尤其天上北方七颗星格外明亮,闪烁着璀璨的星光,正是北斗七星。
把众人从幻想拉回理智的,是地面上数不尽的黑色棺材,大致一看,足足有数万座之多!
“嘶~”
反应过来的众人顿时传来一阵阵吸冷气的声音,这种场景,怕是做梦也见不到。
“这是?”
李三震惊之后便再度陷入沉思,盯着漫天群星,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里的情形,似乎隐约自己曾经听过。
突然之间,只见他浑身一个机灵,猛地从万丈背后跳了下来,脸色瞬间变得极度苍白,接着伸出一只微微发颤的手指着前方说道:
“这是......七星归客局!”
“此处留不得!我们,快走!”
众人被他这番举动吓得不轻,刚要迈动脚步却是不知到底该走向何方,纷纷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他。
李三正要说话,却发现一直走在第二位的花解语,竟然不见了。
“公子呢!!?”
李三这声音,几乎是压着喉咙说出来的,其中带着丝丝颤抖。
“公子不是在这儿呢吗?”
几人回头一看,纷纷大惊失色,身后除了一个手拿长枪的聂元霸,哪还有花解语的影子!
“元霸,公子呢?你走在最前面,难道没看见她吗?”
聂元霸眼神怪异,却并不像众人一般惊慌,而是淡定的向着一处指了指,说了句:
“公子在那。”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此刻的花解语正站在一座漆黑的棺木前,而他两只白皙的手,此刻正推向棺材盖。
“公子!不可!!!”
李三连忙大吼一声,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轰隆!”
众人眼看着花解语抬手将棺材板推开,却是无能为力,棺材板轰隆落地,站在一旁的花解语突然侧过头来,精致绝伦的容颜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在众人看来,这一笑,却是充满了诡异之色。
聂元霸提了梭云枪,径直向着花解语走了过去。余下众人神色不一,最后纷纷跟在了聂元霸身后。
“公子,你怎么跑这来了,这里的东西,可不能乱动啊!一个不小心,是会有诅咒缠身的!”
李三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几分,双目之中充满了恐惧。
众人大惊,虽然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着实是被他的表情吓了个够呛,然后纷纷将目光看向了他。
这个李老头,貌似知道这里的一些东西。
“敢......敢紧盖上!”
李三颤抖的指着棺盖打开的棺材,声音极度发颤。
万丈见状轻轻放下背后的李三,随既招呼了杜云楼,一起向着棺材盖走了过去,接着二人一人一边,重新将棺盖盖好。
趁着这个空档,几人纷纷将目光向着棺材里面看去,但见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我说李老头,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一些,这棺材里根本就啥也没有呀。”
万丈有些疑惑的看着一脸惨然的李三。
“对了,你刚刚好像提了一句七星归客,那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三却是闭口不言,连连摇头道:
“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越远越好。”
众人的内心被他这一番神神叨叨的话和动作搞的异常沉重,每个人的神情中都透露出了一丝阴霾。
除了花解语,和聂元霸。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轻哼声响起,宛若歌谣。
“......哒哒啦滴哒......”
“......哒哒滴哒滴哒......”
“......哒啦滴哒……嘀哒……滴哒......”
“……”
众人纷纷变了颜色,这次就连花解语与和聂元霸也不例外。
因为这声音,赫然就在耳边。
而且似乎是五个人中的一个,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