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泽与明已和尚一起,出了客栈,在街市上问了去伽蓝精舍的路,便朝那里走去。
这城中倒是繁华,能见到各色各样的人,在街上来来往往,按说这样的繁华的城镇,人们应该安居乐业,可是那些出城的人满脸不悦,就连那开客栈的掌柜也能看出来满是抱怨,而且都跟那个“瓦罐”有关,所以敖泽与明已和尚也向去看看这瓦罐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里面又起着什么作用。
两人在街市走着,却见前面一阵喧闹,只见两个僧人穿着黄色僧袍,满面红光,肥头大耳的,坐在轿椅,每个人都有四个壮汉抬着,轿椅的前面还有两个沙弥,不断地呼喝着,让前面的行人让路。
街上的行人听到呼喝,也都吓得向街两旁躲去,生怕多得慢了一点儿,挡住了那两个僧人的去路。
敖泽看着那两个僧人从街上走过去,向明已和尚道:“看看人家这僧人,那真是一个气派,再看看你,寒酸不寒酸,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有,要是没有我带着,恐怕你还走不到这里哩。”
明已和尚绷着脸,道:“这哪里有一点出家人应该有的样子?”
敖泽笑道:“那出家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啊?”
明已和尚道:“你也是读过不少佛经的人,应该知道佛经中佛祖的样子吧?”
敖泽道:“佛祖也有这种金装加身,祥云缭绕,宝相庄严的时候啊。”
明已和尚又道:“你看他们有一丝宝相庄严的样子吗?”
敖泽道:“如果不看神态的话,还真有些寺院佛像的意思。”
明已和尚道:“寺庙的佛像那是给别人看的,那是俗世之人心中想要看到的形象,可不是佛祖的本来面目。”
敖泽道:“既然不是,那为何还要塑造成那个样子呢?”
明已和尚道:“不是说了,那是俗世之人看的,世人心中需要一个崇拜,来承载起他们心中的苦难,希望能指引走出苦难,所以寺院中的佛像,就是他们心中那个崇拜的外在呈现。”
敖泽笑道:“这不就是糊弄人嘛?!”
明已和尚道:“怎么糊弄人了?”
敖泽道:“那寺庙中的佛像灵验吗?”
明已和尚道:“心诚则灵。”
敖泽又笑了笑,道:“这还不是糊弄人嘛?!那泥塑的佛像怎么知道别人的心诚不诚啊?”
明已和尚道:“但是那人自己心里知道自己诚不诚啊。”
敖泽沉默了一阵,又看了看明已和尚,心中却道,这和尚脱了僧袍,倒是伶牙俐齿起来了。笑了笑,道:“咱们还是去那什么伽蓝精舍去看看吧。”
明已和尚也笑了笑,同敖泽一起,按照别人指的方向走去。
走过几条街,敖泽看到前面的半空中金光闪闪,忙道:“快看,前面金光闪闪,这是有什么神迹么?”
明已和尚道:“就是啊,哪来的金光啊?”
一旁的路人听到这话,朝着敖泽与明已和尚不屑地道:“真是乡巴佬没见识,那是金佛。”说完,愤愤地离去了。
敖泽听了这话,忙指着那人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什么是乡巴佬没见识,你别走,把话说清楚。”说着,就要去找那人理论,却被明已和尚给拦了下来。
明已和尚道:“你用得着跟一个小市民一般见识么,还是太学院的学子呢,没有一点儿气度,以后怎么去做事?!”
敖泽笑道:“你这人换了身衣服,倒是话也多了。”
明已和尚道:“这不是要向敖公子多学习学习吗?”
敖泽道:“我是这样吗?”
明已和尚道:“不是这样吗?”
两人斗了几句嘴,便朝那金光处走去。又走过两条街,果然看到一尊金佛呈现在眼前,远远看去竟有几丈高,金光闪闪煞是耀眼。
敖泽不禁感慨道:“这得多少金子才能造出这样的一尊金佛啊。”
明已和尚道:“也可能只是镀金的。”
旁边一个男子,听到明已和尚说是镀金的,便笑道:“镀金?你太看不起这伽蓝精舍了,那里的主持差不多能有天下一半的金子,筑起这么一尊金人又算什么!”
明已和尚道:“出家人要这么多金子做什么?”
那男子道:“你们是外地刚来的吧?”
明已和尚道:“我们是客商。”
那男子又道:“不瞒你说,这是城主大人的夙愿,听说城主大人曾做了一个梦,说是只有修成十二座丈高金佛,便能让佛祖在白沙瓦城现身说法,佛祖便会降下无限祥瑞,同生极乐国。”
敖泽道:“这金佛就这么放着,就不怕有人偷了去?”
那男子不屑地道:“真是小孩子异想天开,你有本事能拿得动这么重的一尊金佛?!”
敖泽哼了一声道:“我是没那个本事,或许别人有那个本事呢?”
那男子又道:“你把那人叫出来给我看看。”
敖泽彻底无语,道:“我叫不来。”
那男子又道:“这不就结了。”顿了一下,又道,“你们来这干嘛呢?”
明已和尚道:“我们是来买瓦罐的。”
那男子道:“你们去到伽蓝精舍,就会看到了。”说完,就离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明已和尚又向敖泽问道:“敖公子身上还有银子么?”
敖泽道:“你又想做什么?”
明已和尚道:“自然市区买瓦罐啊!”不过,看着敖泽那不舍的样子,又道,“这算是我借你的,以后还你中行吧?!”
敖泽道:“这可是你说的。”
明已和尚道:“是我说的,不会亏你的。”
到了伽蓝精舍前,只见这里峻宇雕墙,青砖黛瓦,鳞次栉比,好不气派的样子,而那大佛就在精舍之中,旁边还有一座正在修建的大佛,才刚刚修好腿部,怪不得刚才在远处时没有看到。
精舍的大门上颗颗门钉也是灿然有光,竟也是用黄金铸就的,跟那大佛倒是相映成趣。
大门前是一个占地极阔的广场,是用青石铺就,但是打扫得却是干干净净,没有杂草和灰尘。
敖泽站在那广场边上,看着这伽蓝精舍气派的景象,下巴都快惊地掉了下来,心道,从来没见过这么有钱的主儿,要是我能有这么金子那就好了。
惊叹了一阵,敖泽突然蹲在地上,双手在那些青石上摸来摸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干嘛呢?”明已和尚向敖泽问道。
敖泽嘿嘿一笑,道:“当然是找些金子啊!”
明已和尚不解,又道:“这里哪来的金子?”
敖泽道:“你看那精舍之中金碧辉煌的,用了那么多金子,那金子不得从各地运过来的啊,说不定就有几块金子掉下来,我找找看。”
明已和尚笑道:“就算有金子,凭什么让你捡到啊?”
敖泽伸出小拇指,比划着道:“万一有呢,就算有那么一小块,这几天花出去的银子就算回来了。”
这时,有两个红袍僧人走了过来,这两人身形魁梧,满脸的凶相,向敖泽与明已和尚问道:“两位施主,你们在此做什么?”
明已和尚道:“两位大师,我们是外来的客商,听说在这城中需要什么瓦罐,所以过来问问。”
敖泽也站了起来,看着那两个僧人,虽然话语很是客气,但是语气之中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甚至还有一种对他人的不屑。
一个红袍僧人打量了两人一眼,道:“那跟我们来吧。”
将敖泽与明已和尚带到广场边的一处大厅外,那僧人又道:“你们就在这里请瓦罐吧。”说着,便又离了开去。
看他们走得远了,敖泽向明已和尚道:“咱们不是来买瓦罐的么,怎么请瓦罐啊?”
明已和尚笑了笑,道:“说‘请’,是为了表示尊敬,从普通百姓来看,也可以说是‘买’。”
敖泽道:“这不就是张冠李戴么,虚伪。”
明已和尚也不同敖泽争论,朝大厅中看去,大厅中一道柜台将大厅隔开成里外两块,而柜台里面的角落里摞着许多瓦罐,整个大厅里面也没有几个人。明已和尚喊道:“有管事的吗?”
只见一个跑堂的男子忙走了过来,颇是趾高气昂地道:“何事在此喧哗?”
明已和尚道:“是这样的,我们是外来的客商,第一次来着白沙瓦城,听说需要什么瓦罐,我们是来看看的。”
那跑堂道:“原来是这样,那带了多少货物过来啊?”
明已和尚道:“商队还在城外,只有我两人先进城来看看。”
那跑堂又道:“这样的话,你们先请两个瓦罐回去。”
明已和尚装作一副恍然的样子,道:“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我们客商来此贸易做生意,照章纳税就行,要这瓦罐做什么啊?”
那跑堂一听这话,便不乐意起来了,道:“什么叫有什么啊?你们这些客商走南闯北的,要不要带水,要不要干粮,有了这些瓦罐,你们不就是方便携带吃食了。”
明已和尚道:“可是我们有水袋盛水盛干粮是没有问题的。”
那跑堂又道:“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没有这瓦罐,你们休想出了这白沙瓦城。”
明已和尚见那跑堂生气,暗示敖泽向其塞了一块碎银子,笑道:“小哥,莫生气,我们就是随便打听打听。”
那跑堂得了银子,立刻变了脸色,道:“其实这是城主定下的规矩,我们城中这伽蓝精舍那可是远近闻名的佛门圣地,让你们请这些瓦罐回去,也是用来礼佛的,让你们结下一份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