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这往日聚会里的行酒令中虽有堂主出战,却没有一次真有堂主挑战另外一位堂主的,况且挑战的还是风雪花!今日没想到还有如此好戏!
北凰堂那一桌三分欢喜,七分忧虑。他们自然知道洛黎画技过人,如今能看到新堂主亲自作画,是件妙事,可风雪花的画技他们是知道的,若说绘人绘花,的确是大师中的大师,这新堂主直接挑战也的确太过冒失。
如若今日洛堂主赢了,虽扬眉吐气,却与北岩堂嫌隙更深。若输了,新堂主当众出丑,他们也别再盼望什么好日子了,反正两种结果,北凰堂都落不得好处。
无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高翔唰白了脸,面色凝重,紧紧握着肿胀的手腕。
洛黎缓步走向台上,祁沐萧静静在一旁看着这个远去的背影,手指不自觉的抬起来碰触了一下嘴角的伤痕。
风雪花没料到洛黎能如此,如今他哪有不应的道理,既然是画梅,他对自己的画技是有信心的,洛黎复试最后一试的梅图他也是见过的,虽是珍品,却也不是他不能超越的。
两人走到台上,洛黎对旁边的小厮说:“取一张四尺全开的来。”
台下众人惊了,台上备的是三尺二开的宣纸,这一柱香的功夫本来紧张,如今这洛堂主要一张四尺全开?!岂不说笑?
洛黎对着风雪花笑笑,有礼地说:“我一直不喜欢做小幅画,画不顺手,如今我换了一张大的画纸,风堂主不会觉得不公吧?”
这一问,风雪花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却也没逞强,他回以微笑,“不会,洛堂主喜欢就好。”
台下北岩堂的画师们看不下去了,有人在台下低声叫嚣:“不就是个没名分的女人吗,敢对我们堂主这么猖狂!”
“就是!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还敢如此!”
其他堂的人无人敢言,在安静的屋子里,这一番话传到堂主那桌,闵致新老脸一沉,旁边的沐王自然是听到了,他一个副主事处境尴尬,正欲起身训斥,却让祁沐萧一扇子拦住。
祁沐萧眼不离开台上半分,侧对着冷斥道:“本王没想到书画院的画师礼数全无,以下犯上……闵副主事若想训诫,不如改日,现在不要影响她。”此时洛黎已经俯身专心作画。
一柱香的功夫,一张四尺全开的墨梅也不是不可能,难就难在细节上。
洛黎不耽误一刻,她落笔有神,片刻就把大致结构化好,已经开始点缀梅花瓣,每一次提笔沾染颜料都是极为考究,一笔一个花瓣,内外颜色不同,虚实结合,潇洒写意。
风雪花在一旁精工细琢,不时瞥两眼下笔如飞的洛黎。
风雪花把小图的梅花和树干的底子画好时,已经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洛黎此时已经拿着勾线笔在画花蕊了。
风雪花稳住心神,也提笔勾勒。
第二支香四分之三柱香燃尽时,洛黎已经拿出怀中印鉴在沾印泥,而风雪花刚把树干加工完。
洛黎扣完印鉴,小心收好,她站在台上若无其事的瞧着风雪花的作品。风雪花似乎受到影响,手一沉,墨色一顿,在树干下侧多了一个墨迹,他心一沉,匆匆提笔落款。
闵致新邀请桌上的堂主以及祁沐萧一同品鉴,几人站到台上,本就不大的台上显得拥挤了许多。
祁沐萧站在洛黎旁边,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画作。
胜负已分。
不论是构图,还是梅花的雕刻洛黎胜的不是一小分,在洛黎这一簇簇梅图下,风雪花那张明显太过小气,下笔也太拘谨。
几位堂主商量后把结果留给沐王公布,几个老油条谁也不想惹上这事非。
祁沐萧站在台上,他命人把两人画作举起来给台下人看,台下人也都是行家,一眼就看出来洛黎的梅图孤傲写意,而且还是做了一幅常人最少要半个时辰以上的画作。
祁沐萧毫无表情的宣布道:“此次比试,洛堂主胜!哦,对了,此次不是技高一筹,而是十筹。”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都惊了,这十筹妥妥是报复刚刚赵玉杰傲慢之事。
闵致新略略点头,风雪花这小子他早就想整治了,奈何他背后靠山太硬。
洛黎有一丝尴尬,不自觉地红了耳垂,她侧目看身旁的祁沐萧,心想:这是她平时认识的那个谨言慎行的祁沐萧?今日的确反常!不过不得不说,今日祁沐萧的表现,她很满意,大大的满意!回头得送他一副折扇嘉奖一番!
风雪花自觉挂脸上挂不住,却也强忍住,依旧举止优雅地走下台,向一众堂主请辞后走了出去。北岩堂的一众画师自然也是不悦,嘴里没说什么好听话,也都跟了出去,这一下,宴席已经到了尾声,一众人本就早吃完了,陆续有人来堂主这桌请辞。
闵致新这时站起来向众人说:“今日不早了,早点散了吧,明日旬休。”
剩下的人起身拜辞,纷纷出去,不一会就剩下堂主这桌。
一向沉默刻板的旻韵说:“今日多谢洛堂主款待大家伙儿,书画院也有些时日没聚会了。”
洛黎颔首示意道:“多谢前辈们赏脸,今日没有喝尽兴,改日洛黎再单独宴请各位堂主。”
堂主一同离开,就剩下洛黎和祁沐萧。
洛黎看着一言不发的祁沐萧,他呆坐在那,似乎在神游。
洛黎走过去轻声说:“王爷该去结账了。”
祁沐萧茫然抬头问道:“你的酒席,为何本王埋单?”
洛黎没搞清楚今天祁沐萧这套路,有点炸毛,盯着祁沐萧,问:“王爷不是专门来送银子的吗?”
祁沐萧莞尔一笑,白素的俊俏容貌看的洛黎有点出神儿。祁沐萧从袖口里拿出一沓银票递给洛黎,含着温柔低声道:“不逗你了,你的宴席,你去。”说着他竟自己坐下又斟了一杯酒。
洛黎摇摇头,左右是搞不懂祁沐萧到底是怎么回事,早晨还冷若冰霜,这晚上就——热情如火?
管他如何?反正不用自己花银子就好!她高兴兴地拿着银票去埋单,一切办妥后,洛黎把剩下的银票踹到自己的袖口里。
祁沐萧余光瞧见,也只是一笑,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