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城外有一游地名为营下坪,此地山明水秀、琪花玉树,常有梅竹之人赴约于此。
夜半时分,方似茹独自一人等候在亭廊。虽已夜深,可他却毫无睡意,在走廊处来回踱步,手里好像还拿着一副画卷。
“方哥哥”,一声轻唤让方似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去,果然是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姑娘——冯黎。
“黎姑娘,你来啦”,二人多日不见,方似茹此时显得有点拘谨,他想冲过去,却又迈不开脚。
“你来的真早,这才刚过卯时呢”。
“我、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早点来了”。
“呵呵呵呵”,姑娘心有所懂的笑了起来。
“对了,你不是一直想要顾恺之的画吗,这是我找了好多人才买到的,送给你”,说罢,方似茹提着灯笼走上前去。
冯黎缓缓将画卷打开,依着昏昏亮光慢慢欣赏起来,不时还用手摸着画上各处,脸上流露出幸福的微笑。
“这确是顾恺之的画,方哥哥,太谢谢你了”,冯黎抬起头刚想亲近方似茹,却发现他已退了回去。
“方哥哥,咱俩多久没见啦?”
“嗯……去年端阳在幽州分别,快一年了吧”。
女子皱了皱眉头,故意露出生气的表情,“那怎么感觉你一点都没思念过我?”
方似茹听此瞬间有点慌神,可回头一想仿佛明白了什么,冲上去就把女子拥入怀中。
“黎儿,我好想你!”,“我也是,方哥哥!”
两人在亭中稍微温存一番,方似茹本想有更大的动作,却被冯黎制止了,“方大哥,不要,我们还未成婚”。
方似茹的呼吸慢慢从急促变成了平和,随后撒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我冲动了”。
冯黎用指尖轻轻捋着他的头发,“没事方大哥,我迟早是你的人。待完成这件事,咱俩就永远在一起”。
“真的吗?你爹他同意了!”
“只要拿到宝物,我相信爹一定会同意的”。
方似茹缓缓把脑袋从冯黎手间抽了出来,“这么说来,他还是在犹豫?”
女人看出男人的失落,正想再次上前倚住对方,方似茹却起身闪躲,默默走开。
“方大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一定会让我爹同意我俩婚事的!”
方似茹望着平静的湖面,冷冷一笑,“当初你爹给我说,只要柳叶庄能够助他一臂之力,就将你许配给我,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后来他夺了权位,让我投于北燕就同意婚事,我也从了,但结果呢?现在又要我取他人之宝,呵,我真不知还该不该信他”。
“对不起方大哥,我替我爹向你道歉”,冯黎也觉得愧疚,语气显得有些苍白。
“冯跋啊冯跋,你还真把我方似茹当‘鱼’了,把我捉的好辛苦”,说罢,方似茹眼神变得尖锐起来,他扭头看向冯黎,冲过去将其一把抱住,“要不你跟我走吧,回柳叶庄做我的庄主夫人,过咱们的逍遥日子,好不好!?”
这次轮到冯黎挣脱开来,她的眼中已含有泪光,表情却十分坚定,“不行,没有他就没有我。若不是当初他们家把我从战乱中救了出来,我早已随我父亲而去,怎还有机会与你相遇?”
“我就知道你要提这个,他们是救了你一命,可也绑了你的一生!他利用你来哄骗我,你为何还甘愿做他的棋子呢!”,方似茹怒不可遏。
冯黎埋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流,“方大哥,你别逼我了,你和我爹是我最爱的两个男人,我不愿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嘛?我最怕我身边的亲人都离我而去,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方似茹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姑娘,心渐渐软了下来,“别哭了,我明白你的感受”,他蹲下身用手抚慰着,“其实他要我做的事我都可以做,本来也是为了慕容家,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拿你做筹码,我实在受不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方大哥。我答应你,这次完成任务,不管爹同不同意,我都要与你成婚”,冯黎抬起头,还未泪干的眼神里满是单纯与妩媚,“但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爹,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哎……好吧,我答应你”,方似茹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女子终于重露笑容,与男人紧紧抱在了一起,两人又激烈拥吻一番,才慢慢聊入正题……
“这么说来,皇甫元棋明早就到?”
“是的,我先他一步就是为了和你见面”。
“嗯,那你们准备何时行动?”
“后日午时”。
方似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这两日你要提醒他千万不可声张,把带来的人都先安顿到城外,另外让其他派的人也跟着出城”。
“为何?”
“七派的人出现在长宁城,被庄上的人撞见了,他们几个不是等闲之辈,行事前别露出马脚,以免坏了你我的计划”。
“就是你信上说的那几人?”
“是!”
冯黎面露难色,“大意了,他们定有所警觉。那卫松舟和宋豫悔还好处理,我担心另外几人,特别是解百忧”。
“行动前我会想办法,倒是皇甫元棋你得把他看好咯,此人太过轻浮”。
“你放心方大哥,出行前我爹让他全听我的安排,各方面我都已处置妥当”。
“黎姑娘出马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方似茹笑了笑,“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嗯!”,冯黎爽快回应。
次日深夜,柳叶庄客院。
陆侠风忽感尿意来袭,赶紧披上外衣出门解决。他迷迷糊糊朝着茅房走去,路过顾昭雪的房间时,好像看见有人影在窗边晃悠,他揉揉眼,定睛一看,果然有个蒙面人在屋外捣鼓。
“嘿,不会是小偷吧?”,陆侠风心里盘算着,“不会啊,柳叶庄守卫严密,谁这么大胆?”
片刻间那人已从兜里掏出一根细管,随后捅破窗户纸将管子插了进去,正准备俯下身往里吹气。
“我去你奶奶的!”,只听砰的一声,陆侠风手持铁铲将蒙面人打翻在地。蒙面人疼得直哆嗦,但却不出一声,扒起来就跑。
陆侠风哪能饶了他,立马追了上去,随即交手过招。蒙面人虽受了伤,可功夫不差,二人有来有回。
打闹声将其他人吵醒,众人纷纷闻声赶来,蒙面人见状立刻跳上高墙,可陆侠风却紧抓着他的衣服不让其离开,没办法,蒙面人只得将外衣脱掉,用脚狠狠蹬开陆侠风后仓皇逃离。
“你没事吧?”,众人赶紧扶起陆侠风。
“没事,他奶奶的,敢到这里来采花!”
陆侠风看着顾昭雪,神情紧张、喘着粗气,“刚刚,刚刚那人向你房间吹气,肯定是迷烟,这个采花贼……好险好险”。
顾昭雪虽然刚经历危险,但心里却十分温暖,陆侠风能如此关心她的安危,其它的都已不太重要。
“幸好陆兄你及时发现,是我监察不力啊”,方似茹闻讯赶来,庄里进了贼,他脸上自然也不好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要不我们今晚就守在这儿吧”,卫松舟宽慰道。
“不用了,你和宋兄回去休息吧,经此一役,我料那贼也没胆子再来了”,陆侠风回道。
“对,区区一个小贼,各位不必担心,我已命人继续追击,必要擒住此人”,方似茹一边说着一边让侍从把地方打扫干净。
事情已经解决,其他人都陆续回去休息,只剩下顾氏兄妹和解百忧将陆侠风送回房间。
几人刚一坐定,解百忧就赶紧将门窗关上,又侧耳听了听外边的动静,这才开口说话:“这不是迷烟!”,他随即伸出右手,里面有一小包粉末状的东西。
“这是啥,哪儿来的?”,陆侠风问道。
“这是从蒙面人衣服里找到的”。
原来解百忧趁着众人嘘寒问暖的时机,提前把贼人脱下的衣服先搜了一遍,还真被他有所发现。“这柳叶庄戒备森严,平日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今夜居然入了贼人,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顾沉冤并没有说完。
“刚才人太多了,有些话不方便说。各位知道这是什么吗?”
陆侠风正准备俯身去闻,被解百忧一声呵斥:“干啥呢,不想活了是吧?!”
“我不闻咋知道呢?”,陆侠风稍显委屈。
“这可不敢随便闻”,顾沉冤上前拍了拍他,继续解释道:“江湖上有句话,‘不怕明抢,就怕下药’,这东西让人防不胜防,而且种类繁多,你都不知道闻下去自己会变成啥样,所以一般通过目测来检验它的成分”。说罢,顾沉冤从解百忧手中拿过此物,仔细端详了一番。
“这是暹罗软筋散!”
“什么玩意儿?不是迷药啊”,陆侠风一脸懵逼。
“对,软筋散”,解百忧点点头,“这东西出自西南暹罗,比迷药可厉害多了。人只要吸了它,不用力时不会有感觉,一旦发力药性就会爆发,随后筋骨皆软、四肢难撑,直至全身无力”。
“嗯,这人给昭雪下此药不知意欲何为?”,顾沉冤思索道。
“呵呵,他不止要给顾姑娘下药,还要给你我下药”,说着,解百忧又从兜里拿出三包软筋散,“那人带了四包,每个人都准备了”。
陆侠风看后大惊,“这人是要把我们全部赶尽杀绝啊!”
“不好说”,解百忧面露疑惑,“如果他要置我们于死地,可以用其他的烈药,我们肯定活不过今晚。但这玩意儿,只有在我们发功的时候才会起效,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也许他就是不想让我们用功呢?”,顾昭雪尝试性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嗯,并非没有可能……”,解百忧来回移步,低头思索,“这怪事越来越多,我感觉和八大派有关,看来他们快要来了,我们现在得多留意!”
“那这事儿要不要告诉方庄主,也让他有所准备?”,顾沉冤询问道。
“没必要,既然都是下药,什么药不是最重要的,方庄主已经知晓有贼人闯入,他自会安排。现在又去打扰,反而容易分散他的精力”,解百忧摆手否决。
“依我看我们今晚都别睡了,反正天也快亮了,要不你们陪我玩会儿棋呗?”,陆侠风此刻睡意全无,憨笑着建议道。
“我同意”,“我也同意”,“那来呗”。
四人围坐在一堆,谈笑间已在这棋盘上对弈人生
……
而此时,方似茹正在房间里大发雷霆,他面前跪着一人,正是管家李渭阳。
“这点事都办不好,枉你侍我方家三代,真是个不堪重用的老头!”
“对不起主子,是我大意了,没曾想到被那小子撞见,早知道我……”。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明日黎姑娘他们就来了,你误了大事啊!”
“我罪该万死主子,要不我现在带人去把他们给……”,李渭阳比出‘杀’的手势。
“你糊涂!他们若死在我柳叶庄,我日后如何解释?再说那几个人都有些武艺,杀他们没那么简单”。
“可,可是主子……”
“有什么你快说啊!”
“我怕此事已经暴露了。我刚扔下的衣服里有四包药粉,我问了清扫的人,他们并没有找到”。
“什么!”,方似茹气得火冒三丈,刚想摔东西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拿出笔在纸上写起来。
“还好他们都不知道贼人是谁。本想使药让八大派去搞定,现在下药不成,只得更改计划了”,说罢,方似茹将写好的纸条递给了李渭阳。
“你速速给黎姑娘送去,告诉她情况有变,让她按上面的内容行事”。
“是!”
“别再给我出岔了,否则休怪我不念四十年之情!”
方似茹面目狰狞、眼露凶光,吓得李渭阳完全不敢直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