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猴子窝
秋山航三十一岁凝聚金丹,后拜入二长老门下潜心修炼,历经十一载沉淀,终于达到金丹境中期。
单就境界而言,其更在路由之上。
路由虽十七岁凝聚金丹,天赋卓绝,无奈荒废五年光阴,不久前才重新踏上真途,仍停留在金丹境前期。
路由需要通过实战快速成长,秋山航需要从头研习火灵根功法基础,两个被魁垒挤摧的边缘人一拍即合,在静修室里各取所需。
在路由的提议下,秋山航尝试将初时微弱的火元属灵气混入成熟温和的土元属灵气中,以图同时具备两种元属特性。
一如此刻,《厚照藏地经》运转凝成的覆身甲胄上,绯色光华徐徐流转,或许它此刻还很弱小,但未来拥有更广阔的可能。
路由与师弟们聚在一处,默默关注场中战况。
筑基期弟子眼界受限,只能瞧个热闹,但路由不同,他看得分明。
土元属功法最重防御,撼地煃猿虽肉身强悍,但困于境界劣势,一时无法有效破防。
尽管局面看起来依然焦灼,双方打得有来有往,可路由清楚,胜利的天平已经倾向秋山航,告捷只是时间问题。
而想要趁机做些什么,时间恰恰是最无法掌控的因素。
路由于是做出取舍,翻身下骑,将辔绳交到朴杰裕手中,借助巨木的掩护迂回接近战场。
他瞅准时机,跃上树枝,拾级而起,猛蹬最顶处的枝梢,高高腾空,借力扑向撼地煃猿。
撼地煃猿拍散又一根褐色囚柱,接着若有所感,举头戒备,遥望空中那道模糊的身影。
怎么会模糊?
不知是否有意为之,路由跃起的位置,恰好处于撼地煃猿和太阳正中。
阳光是那样刺眼,撼地煃猿一时惊悸,下意识微眯眼睑,目光扫过那团炙热的桔色的核,直至探明那抹无法直视的黑。
路由五指虚握,绯色灵气凝成长剑,刃锋熊熊摇曳,赤红在炙热光华的照耀下,泛着金色的光泽。
火焰凝成的长剑愈发炽烈,酝酿着引而不发的恐怖一击,叠加持有者坠落产生的势能,牢牢锁定巨猿。
数根褐色囚柱拔地而起,撼地煃猿边反打边避让,并不将这些麻烦放在心里,余光牢牢凝睇空中的赤红。
不能放任腹背受敌,这是巨猿质朴的战斗本能。
于是它仗着肉身强悍,硬顶囚柱撞击,仰面长啸,啸声犹如实质,化为滚滚烈焰,浓焰遮天蔽日,奔涌袭向天上的人儿。
路由一头扎进焰潮,剑尖自然垂下,泛着金色光泽的长剑直直刺入汹涌焰潮,像是在混沌中劈开了天,充斥整片寰宇的焰潮被一分两半。
近了,更近了。
随着路由下坠,一人一猿越来越近,长剑兀的胀大,化为一张绯色的网,裹挟着漫天烈焰,狠狠砸向巨猿。
蒙褐色囚柱所碍,撼地煃猿移动受阻,只得怒吼一声,索性抡直长臂,重重拍向已近在咫尺的焰网。
网应声而裂。
裂得干脆利落。
无数碎火砸在撼地煃猿身上,灼烧出大片焦褐,也激起巨猿痛苦地哀嚎。
而那片最大的碎火,绕过撼地煃猿臂掌封锁,玄之又玄地从指缝间飘落,“恰巧”搭在它的眉间,霎时苫蔽双眸。
痛!
视觉被封,彻底激发巨猿凶性,它仰天怒吼,它青筋虬结,它……忽而矮了半头。
趁着撼地煃猿注意力被引走的间隙,秋山航运转功法,在其所站之地开了个偌大的坑洞,两丈余高的巨猿及腰陷落,一时错愕。
数根褐色囚柱贴了上来,它们化为流沙,一层又一层覆盖在撼地煃猿体表,完完全全包裹住这尊庞然大物。
撼地煃猿立时大幅度摆动身躯,但流沙无固形,伴随着它的动作扩张再收缩,任凭巨猿如何挣扎,也破不开此道束缚。
半晌,撼地煃猿终是没了动静,化作“泥塑”模样。
路由这时才将将落地,他捋了捋褶皱的衣袖,看向秋山航笑道:“配合得不错。”
秋山航脸上却没什么笑意,他打量着撼地煃猿来时的方向,莫名问道:“你怎么看?”
“这畜生来路蹊跷,此地不宜久留。”路由话倒是接得自然。
秋山航点了点头:“我们时间有限,这撼地煃猿降服不易,既然带不走,干脆就地宰杀,别浪费了这一身上好的修行粮资。”
路由闻言,眼皮跳动数下,本想提出异议,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了回去:“依你。”
秋山航于是转身,对着一众筑基师弟们大声道:“小子们,大家运气不错,诛杀一头金丹期灵兽可不是什么寻常机遇,待会儿见者有份,允你们一人一截撼地煃猿的体材!”
“谢谢秋师兄!”
师弟们纷纷欢呼,对于秋山航的慷慨感到发自内心的雀跃,那可是比他们高了整整一个境界的灵兽体材,即便于筑基期修行无益,但拿到延启城售卖,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秋山航踱步走向被困的撼地煃猿,翻手从纳戒中唤出一柄匕首,匕首银色质地,闪烁着肃杀的寒芒。
有胆大的师弟远远跟随,好奇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秋山航脚下兀的凸起一根石柱,托举其缓缓抬升,约半丈后停下,高度与“泥塑”顶端持平。
在他的谛视下,“泥塑”出现一圈小小的空洞,那空洞徐徐延展,最终扩张至手臂大小,露出一颗灰白瞳孔,正是撼地煃猿的眼眸。
那是一颗驳杂的瞳孔,狂躁、愤怒、惊惧……不同情绪的掠影还映照在这颗瞳孔上,但时间仿若停止了流转,它们只存在于过往,被封印截断了更续。
如同一只突屼被树脂包裹的蝉,时光的流逝于它戛然而止,唯有腹腔微微鼓胀的瓣膜,依稀可探若干年前欢吟的共鸣。
坚韧的皮囊本身就是一层天然防护,而眼睛,则是最省力的突破口。
匕首的银白色泽渐渐褪去,双刃晕开荆褐波纹,淬着幽晦的杀意。
刃尖对准瞳孔,秋山航以功法催动,匕首竭力刺下,行将血洒当场……
匕首猝然顿住了!
未明的波动在空中铺展,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匕首,横在匕刃与瞳孔间的距离不过一指之宽,却恍如天堑,叫它不得寸进。
秋山航无奈收回匕首,还来不及细细思索,远远传来数声长啸。
正是撼地煃猿来时的方向。
路由跃上石柱,指了指脚下“泥塑”,正色道:“有它的同类正在接近,且不独一只。”
秋山航脸色铁青,眼见洗颈就戮的修行粮资强取无望,不甘道:“我们是闯进猴子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