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和安德森警长,或者说是和美国警方拉上关系这种事情,林秋生是相当看重的。毕竟在掏钱这种事情上,公家,哪怕是美国那边的公家,也总是比大部分的私人来的爽利的。只可惜他现在还没机会拉上美军的门路,那才是又有钱又敢花钱的主,一头羊都可以卖他们七十万,提供一次高技术服务,怎么着也能弄个几十上百万回来吧。
要说安德森警长也算是很帮忙,这个案子这样复杂,而林秋生和这个案子的关系又这样密切,但是安德森警长还是只让他做了个笔录,留下了联系方式,就表示他可以离开警局了。近期内只要不离开美国,愿意去哪都没问题了。
林秋生也没有留在警局里面过夜的爱好,便带着张峰告辞出来。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两个人叫上一辆出租车,直接去找了个宾馆住下。
帮着林秋生把行李箱搬进房间里,张峰又道:“师父,李为民伤得不轻,而且还在被各种问话。他如今的运势这么低,现在进了局子,虽然这事情和他干系真的不大,但是在这样的运势下,他未必能正常的出来。只是不知道他的手上还有多少积蓄,必须让他赶紧把合同上的余款打给我们,要不然,万一弄出点什么别的事情,这余款被拖下来了,那就不好了。”
“嗯,阿峰你考虑得很对。”林秋生也点了点头,“我和警长打听过了,李为民被送进了这边的一家政府医院,现在太晚了,我们明天就去看看他。”
不过第二天林秋生他们并没有去那家医院探望李为民,因为一大早李为民雇佣的一个律师就找到了他们,并代表李为民和他们结清了尾款,而且他还给他们带来了两张当天的飞往纽约的机票——按照合同,林秋生他们在这里每多待一天,李为民就要多出一天的费用,所以李为民巴不得赶紧把他们送走。
因为要赶飞机,所以他们也来不及去医院探望李为民了。两个人便收拾好行李,叫了一辆车,便去了机场。
刚到机场,林秋生的电话就响了,拿起电话来一看,却是两年前在纽约华人街认识的一个从国内润出来的家伙。那个时候,林秋生刚刚丢了工作,只能在唐人街打短工端盘子过日子,和这家伙还一起合租过,不过林秋生其实和那家伙关系也一般。后来,两个人都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工作,互相之间就更是没什么联系了。这个时候这家伙打电话过来了,林秋生倒是有点惊讶。
考虑到两个人虽然有点三观不合,但毕竟也算认识,所以林秋生便接了电话。
“喂,是小林吧?听说你现在当道士了?”一个声音从手机里冒了出来,让林秋生赶紧把手机拿得离耳朵又远了一点。
“是的,老张,你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吗?”林秋生问道。
“我有个生意要照顾你呀。”老张在电话里嚷嚷着,隔着手机,都让林秋生觉得似乎看到了他被烟熏黄了的大门牙,“我跟你说呀,我们这里走了人,要找个人来主持一下仪式,你看你有空没有……”
要说死了人之后做法事,这对于林秋生来说还真是专业对口的事情。而且这段时间以来,因为疫情,美国死了上百万人。这些人死了,自然需要有人做法事。虽然大多数的法事都是新教或者天主教的买卖,但是唐人街里面还是有不少的道教信徒的,在各种妖魔鬼怪的事情慢慢多起来之前,林秋生也就是靠着唐人街中的这些道教信徒度过了他人生中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即使现在,做白事的收入,其实已有些进入不了林道长的眼睛了,但是考虑到他和唐人街的老关系,林秋生也还一直在接这类活。只是老张并不在林秋生的“关系户”的名单中。而且林秋生也知道,老张的那帮子人基本上没有信道教的——他们大多都把任何来自华夏的东西,包括他们自己,都视为垃圾。
所以这些人多半都是信了新教的,他们有什么白事,一般也应该是去找一个牧师的。而且因为新教在美国占有明显的优势地位,他们的牧师来钱的门路很多,所以做白事的时候收费反而相对低廉。一般来说,请一个新教的牧师去做这类事情,贵一点的三百美元,便宜一点的甚至可能一百美元就够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信仰新教就一定比信仰其他宗教便宜。
“是你的朋友?他怎么没有信新教?”林秋生直接问道。
“没有呀,我们当时也劝过他,但他说他这样的天生就带着不皿煮的罪孽的人,是不配信仰基督的,所以……”
“所以他就配信道教了?”林秋生冷笑了起来。
“哎呀,小林呀,我可没有这样的意思。再说了,这人死都死了,你和一个死人计较个什么呢?何必为了一口气和生意过不去呢?反正生意就是生意,你说是不是?”电话里传来老张不以为然的声音。
“老张,你知道我做这些事情的收费标准吗?”林秋生知道老张的那些朋友大多都是些因为对美利坚怀有坚定的信仰,从而对故国心怀痛恨的人。这些人虽然润到美国来了,但是因为缺乏足以安身立命的技能,结果生活水平不但没有上升,反倒是明显地下降了,甚至下降到只能靠端盘子才能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了。
其实美国的物价很便宜的,不说众所周知的一美元炸鸡,就是更高级的商品,也经常会在某些活动期间降价到零美元。只是这些人普遍太过自卑,觉得自己没资格享受这样的优惠活动,他们不但不会参加这样的活动,很多时候还会成为活动的目标。
生活不易,这些人便会眺望大洋彼岸,好从生活更不如意的人那里寻得安慰。然而眺望的结果却往往更令他们黯然神伤——生活更不如意的人竟然是他们自己。
这样的心理落差,是的这些人的心态极不正常,他们需要不断发展的自欺力才能生活下去。老张便是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将这些人拉在一起,组织他们一起诅咒大洋彼岸,以舒缓他们的心理问题,顺便从他们手中收点提供精神抚慰的费用,从而告别了端盘子的生涯的。
老张现在单论收入肯定是比不上林秋生的,但是考虑到他没有租用超级计算机的花销,所以论有钱的话,他如今恐怕比林秋生还要有钱,但是他的“朋友”多半都是或者都将是穷光蛋了。
老张已经有两三年没和林秋生联系了,他显然也只是从人家那里听说林秋生当上了道士,具体的情况他并不清楚,这个时候听林秋生这么一问,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改变了语气问道:“小林,你现在发达了?说个数字看看?”
林秋生便道:“一般来说,主持白事,如果是唐人街里面的老朋友,那就是大家随便给了,就是个意思而已,不过一般也不会少于五百美元。至于其他人,这种事情,我已经不接了,这事情太繁杂太累,赚钱太少,干起来不合算。”
虽然林秋生这话实际上就是拒绝了老张,但是老张反倒是对林秋生客气起来了:“那个林道长,您如今这么发达了?哎呀,发达了也不照顾一下老兄弟。您的那个身价,我说句实话,我的那个朋友是出不起的。他要是有钱,也不会得病之后,被人家丢在‘深坑病房’里面等死了。林道长,您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个便宜一点的同行?”
“丢到‘深坑病房’等死?不会是那位吧?他都死了一年了吧,还没入土?”林秋生问道。
“入土?他能买得起坟地?没钱入个P的土?”老张在电话里毫不掩饰对这位死者的鄙夷,“只是有人说现在存放他骨灰的地方不太安稳,晚上经常有点响动什么的。所以我想找个人去做个法事,镇压一下。”
“那你那些朋友能出多少钱?”林秋生问道。
“糊弄一下他们,最多不超过一百美元。当然,报价两百美元,我要抽一半。”老张说。
“这个价呀,我认识的人里面还真没有这么便宜的。”林秋生说,“不过如果你只是想要随便糊弄一下的话,你可以打电话给猪肉华,他可能认识一些要价这样便宜的。”
这个价的确太低了,就算是还没有出师的张峰,也不可能只要这么点钱,这甚至都不是钱的问题了,而是身份的问题了。林秋生可以接受张峰一分钱不要跑去给人家纯帮忙,也决不能允许他只要这么一点钱。至于猪肉华是以前林秋生住在唐人街的时候的房东。他是唐人街的地头蛇,认识不少擅长坑蒙拐骗的烂人。
虽然林秋生到这里已经是非常明确地拒绝了老张了。但是可能是意识到林秋生已经“发达”了的缘故,他反而对林秋生越发的客气了,还殷勤地表示,他们是老朋友,应该找个时间聚一聚,联络一下感情。对此林秋生只是表示他现在没有档期,等以后空闲下来了再说吧,然后便以马上要上飞机了为借口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