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川东经贸校为期一个月的新生军训时限,在98级全体入学新生们充斥着新鲜、热情,连同忍耐、无奈的情绪交替之间,在各个方阵配备的两名教官以及各班班主任的监督下,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在时而响起的歌声与微笑,时而又传出昏厥与中暑的学校操场里;
从晨曦的集合,到黄昏的解散;
从清晨出列时清秀的面庞,到日落时混杂着汗渍和尘埃的皮肤;
在教官们一声声“立定!”、“齐步走!”、“稍息!”等指令下,在“原地踏步走!”、“休息!”、一直呼喊道“解散!”。
在班主任、带队的学校老师们旁站观摩、全程监督之中,操场上的数百名新生们日复一日的重复着。
伴随着挥汗如雨、沾满尘埃的日出日落,时间似乎也像那快速行进的队列一样,过的很快。
转眼之间,时间的脚步就迈进了九月的月底。
离着学校组织筹备的中专一年级全体新生的军训成果展示以及以各班级为单位的汇报演出还有一周的时间。
眼看着新的一周即将到来,杨天利用周末休息的时间第二次走出了校门。
礼拜六的早晨,在学校食堂吃过了早饭之后,便搭乘了校门口不远处站点上的班车,前往五伯父的家里。
前一天,随着腰间CALL机的震动和铃声,转眼间就去往了学校小卖部。
在支付了一块钱的座机通话费之后,拿起听筒,快速、熟练的按着话机面板上的数字,伴随着嘟…嘟的三声拨号音以后,电话便接通到了离着川东市逾一百公里远的县城的家里。
杨天在和父、母亲通话期间得知爸爸已经给离着学校不远的川东市钢铁厂上班的五伯父打了一通电话。
五伯父在电话中得知了自己刚刚在川东市经贸校开学不久,便通过爸爸要到了杨天的BB机号码。
紧接着五伯父也拨打了杨天的BB机号码,传呼了自己,并且在第二通回电中邀请了自己去他家里过周末。
川东市钢铁厂,在杨天的印象中是一个巨大的国营企业。
在年龄更小的岁月里,常常听着父亲和他的兄弟姐妹们聚会时聊到过。
印象中,还在杨天读小学的时候,某一年的冬天,还依稀记得五伯父曾经开着一辆后来才知道是进口马自达的越野车来到了县城,更来到了家里做客。
而前年在市里读初二的时候,杨天跟随爷爷去过五伯父家里住了两天。
一路上,虽然谈不上轻车熟路,至少方向和目的是明确的。
打从一上车,在小巴车门口蹲守的售票员的手里买下了一张面值两块的车票以后,迅速就落座,一转眼班车就出发了。
从小生活在县城的杨天,坐在车窗边兴趣盎然的观察着市区里更为宽阔的马路。
一路上,伴随着引擎、喇叭、自行车龙头的铃铛和时而响起的人声,白色的小巴快速的穿行在城市的柏油马路上。
除了每到一个站点的时候,小巴会打开中门,紧接着售票员会快速的走下车去吆喝几声,伴随着三三两两的乘客上上下下以外,整个车程算得上是极为顺畅的。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便来到了西来镇。
西来镇是距离川东市的一个近郊郊区,隶属于川东市的行政管辖范围。
在杨天的印象中,西来镇叫得出名头的有三个地方。
一个是川东市的火车站,一个是川东市的飞机场,一个就是五伯父所在的川东市钢铁厂。
川东市的火车站,杨天打小就熟悉,自从有了清晰的记忆以来,无数次的在父母、亲戚的带领下往返于川东市和县城的火车站。
除了走亲戚,依然是走亲戚。
川东市的飞机场则是在市区读初二的时候,跟随爷爷来到五伯父家里小住的那两天,五伯父专程开车带着大家一起去飞机场的山坡边观望了小半天。
在那个小半天时间里,远远的看着两侧机翼上分别固定着一个旋转的螺旋桨,观察着那起起落落的飞机架次,也就仅仅看见了四回而已。
在杨天的心目中,那些飞机的机型不仅偏小,飞机场看起来更是凹凸不平;
起起落落之间,那刷着蓝白相间漆面的小飞机总是摇摇晃晃的起飞,有些身形单薄,感觉到它轻飘飘的降落……
那天看着飞机起起落落的感受,大致可以概括为三个字:不踏实。
在西来镇的街心转盘下车以后,眼看着地面上模糊、混乱的白色标线,一时间杨天左顾右盼的寻找着穿过马路走到对面街口的时机。
已然在对面人行道上等候着的五伯父远远的朝着杨天挥了挥手:“天儿……”
杨天高兴的回应着,碰巧遇到了一个车流变缓的时机,三步两步的迈着大长腿就跑了过去。
碰面以后,言语两三句,叔侄两人一转身就并肩朝着川东市钢铁厂的职工家属院方向走去。
行走在一排排形制上大同小异的宿舍楼下的人行道上,隔着一排排条石砌筑的或可算作路人歇脚的条凳,也可算作围栏的格挡。
说它是条凳,是从它的高度来看的,因为条石的最高处离着地面也不到半米,位于杨天的膝盖上下的位置;
说它是围栏,是从它安放的位置来判断的,因为条石的外侧便是一幢幢的宿舍楼,恰好阻隔着人行道的边缘和宿舍楼的外墙。
不多时,叔侄二人就来到了一处顶着弧形铁架的大门门头的进出口。
不锈钢材质的门头管架上焊接着六个鲜红的大字:“川东市钢铁厂”。
五伯父走在前头领上了路,杨天跟随着,
踏着楼梯间的梯步,一步一步的,天花板上面安装的灯泡似乎配合着步伐,一闪一闪的。
看了一眼灯泡里的钨丝闪闪烁烁的,一会儿通体燃烧着,一会儿又快速的熄灭着。
伴随着这种比较有规律的节奏,依着楼梯间的梯步,向上环绕着走了四层,就来到了五伯父的家门口。
只见门前的布帘拨到了一侧,门内的木门半开着。
门上的铁质握把布满了暗沉的锈斑斑点,仿佛是专为了凸显锁芯里黄铜的光芒。
“天儿,快,来坐下,这儿有水果和点心,你随便吃!”
“哦,我还给你凉了一杯白开水!”
“啊!还有啊,电视柜旁边有饮料,你随便拿!”
“好的,谢谢啊!五伯母。”
五伯母姓朱,中等身高,有着丰韵的身材和姣好的面容。
五伯父在80年代末当兵回来以后,仰仗杨天父亲的关系转业来到了川东市钢铁厂。
夫妻二人在钢铁厂工作期间,经厂办主任的介绍和撮合下组建了小家庭。
五伯母的父亲、母亲都是钢铁厂的老一辈职工,正宗的国营大厂子弟。
五伯父娶了五伯母以后就安心在钢铁厂厂办担任起了专职驾驶员。
几年不到,他俩也迎来了家中的新成员,小宝贝。
也就是杨天其中的一位堂弟—杨锐。
眼看着五伯母一头浓密的黑发烫成了大波浪卷,肉肉的双耳耳垂下闪烁着一对带吊坠的黄金耳环。
只见她在茶几和电视柜附近操持了一阵以后,回头看了一眼五伯父就转身走去了厨房。
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五伯父坐在茶几旁的布料沙发上,端着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冒着热气的茶水。
一回头他就鼓起那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了看杨天:“怎么样?天儿,军训还受得了吗?”
接着又从衬衣胸前的兜里掏出了一盒阿诗玛香烟抽出来了两支:“来,要不要抽一支烟?”
坐在茶几正面沙发上的杨天一瞬间有些尴尬。
五伯父再次笑了笑:“都十六岁的小伙子了,就抽个烟而已嘛!没什么的,来……”
眨眼之间,杨天就伸手接了过来,连忙掏出了裤兜里的打火机,面对五伯父递了过去。
“不拘礼,我自己来!”
五伯父连忙摆了摆手。
送至半道的打火机一瞬间就折返着回到了自己的面前,杨天也自顾自的点燃了手里的阿诗玛。
随着客厅里烟雾弥漫开来,氛围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突然之间,伴随着一只小手掀开了门帘,一个小身影便掠了进来。
“锐锐,你看看,谁来了!”
“啊,是天哥哥呀!爸爸,天哥哥来了!”
还在上小学的杨锐笑盈盈的扑向了杨天。
眼看着一只手里夹着燃烧着烟屁股的阿诗玛,杨天连忙腾出了另一只手立马拉住了杨锐的小手。
急忙又把烟蒂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一边又看了一眼五伯。
“五伯,今天周末啊!弟弟怎么还在上学吗?”
“没有啊,你弟弟刚刚到他外公家里玩去了。”
“这不,正好赶回来吃午饭嘛。”
“说到这儿啊,我提前给你说一下,今天下午我和你五伯母要出去打麻将,你就在家里陪着弟弟玩啊!”
“到了晚上,咱们再一起出去吃火锅。”
“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