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教室里被激的早已面红耳赤的冯银杉索性拉开了上衣的拉链,迅速脱下了身上的外套,套着手里的钢管,旋了几圈,钢管就被他的外套缠绕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回想着刚才在教室里,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地点,刚才即兴的发挥,的确是痛快了自己的痛快。
先是不屑的撇开了刘旭东的手,驳了结拜二哥的面子;眼下又过于苛责了捣鼓钢管的冯银杉。
看着有些委屈的冯银杉,杨天一时间有些过意不去。
怀着内心的歉意,瞥了一眼冯银杉,一回头就沉默着朝教室外走去。
眨眼间,刘旭东、张小军、冯银杉三人也一前一后的尾随着走出了教室。
走出了教学楼,经过了楼下的承台,顺着承台边上的梯步看下去,远处的煤渣球场简直是黑透了。
位于教学楼承台左侧的教职工宿舍楼里微弱的灯光也配合着煤渣球场的黑,显得更加的幽暗。
眼看着杨天径直朝着教职工宿舍楼走去,突然之间他又驻足停了下来,猛地一回头,看了一眼冯银杉。
脸上写满紧张和不安的冯银杉霎时就手足无措的站在了原地,感觉到他此刻稍息的站姿比军训期间的表现还要标准。
“银杉,别紧张!我是想给你们说,你们去乒乓球台边上等我一会儿。”
“我现在要去刘老师家里看一看。”
杨天轻声的向他交待着。
冯银杉连忙拍了拍胸口,长舒了好几口气:“哎呀妈呀!你突然停下来…又回头看着我,我以为是我哪里又做错了呢,可把我吓坏了…”
杨天摆了摆手,接着又转过身朝着教职工宿舍楼方向迈开了步子。
刘旭东赶紧追了上去:“兄弟,你不至于带着手里的钢管去看咱们的班主任吧?”
张小军笑起来小声的接道:“东东,大概是你误会了吧!杨天是故意带上钢管去看刘老师的,他肯定以为刘老师在给他装病呢!”
刚刚还紧张不安的冯银杉噗嗤了一声,赶紧又捂住了嘴。
再次驻足停下来的杨天,暗自佩服着看了一眼张小军,接着又低下头注视着松开了握在手里的钢管头子。
本以为可以从袖管里给顺利的送出来,偏偏这时候,手里的钢管失去了先前套进袖管时的那般顺畅,反而在自己袖管腋下的位置纠缠着舍不得出来。
杨天急忙把外套掀开、褪去到肩头,才看见锈裂的焊接断面上好几处针刺状的尖角挂住了袖管里的内衬。
情急之下,一不小心就抽出来了好几缕内衬的丝线。
杨天苦笑着呢喃起来:
“袖藏钢管本拒敌,腋下尖刺却伤己。”
“纠缠不休千条线,横竖无妨扯到底。”
顷刻间,袖管腋下的内衬就被自己给撕破了。
看着撕破的内衬,杨天干脆也学着冯银杉的样子,快速的脱下了外套,缠绕着手里的钢管,一通旋转着包裹起来:“来,银杉!帮我拿着。”
侧过脸,又对着刘旭东交待道:“你们去乒乓球台等我!”
不一会儿,杨天就走到了教职工宿舍楼的楼栋口。
借着微弱的灯光,杨天确认着教职工宿舍楼道门头上蓝底白字的“二单元”标牌。
看着墙上的钨丝灯泡发散着昏黄,有些狭窄、矮矮的楼梯间通道里,两侧泛黄的墙面看起来更加的黄。
而楼道斜梯外侧的边沿,一排刷着黑漆的铸铁栏杆此刻配合着这里的环境,一时间让杨天感觉压抑极了!
走进楼道以后,楼梯口转角处左右两侧的房门都是紧紧的关闭着。
自从开学第一天陪着刘老师、夏老师外出购物回来之后,即便是刘老师拉着自己在煤渣球场里指着宿舍楼的方向介绍过她家的位置,杨天却从来没有造访过。
抬头看了看门牌上的2-1-2,即将第一次走进刘老师的家里面,感觉心跳都加快了!
深呼吸了两口,整理了一下衬衫,接着就轻轻的拍打着眼前这一扇刷着红漆的木门。
等候了不多时,就听见了从门内传来的一阵脚步声。
伴随着锁具把手转动的声音,嘎吱……门,开了。
“姐姐,我就给你说...有人在敲门嘛!”
一位佩戴着眼镜,留着一头短发,穿着一套西服模样的女士站在门口回头朝着屋子里面说道。
“你看看是谁?”屋子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杨天听清了是刘老师的声音,赶紧对着屋子里回道:“刘老师,我是杨天。”
“快,让他进来!”屋子里面立刻就传来了回应,听得出这一声,明显比刚才的分贝大了一些,急促了一些。
怀揣着有些紧张又夹杂着不安的心情走进了屋子里。
杨天感觉刘老师家里的光线也很暗淡,无暇顾及着观察房子里的陈设,就循着刘老师的声音,来到了她的床头。
“快坐,哈哈哈,你终于来了啊!”
刘老师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除了头发有些凌乱以外,看不出有其他的异样。
“嗯,我听余家隽说,你病了,我就想着来看看你。”
杨天显得有些腼腆,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怔怔的低着头,利用着自己眼角的余光包裹着床上的刘老师。
开门的女士正好也来到了床头,刘老师一面垫高了枕头,一面撑起了身体,对着西服套装的女士摆了摆手。
“你也坐啊!”
“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文秘班的同学,他叫杨天。”
“杨天,这位姐姐是96级电算会计二班的萧萧同学。”
萧萧立刻就笑起来了:“哦…原来杨天就是你呀。哈哈哈…”
“经常听到大姐提起你。”
刘老师抢白道:“你作为高年级的同学,竟然在我的学生面前叫我做姐姐,没大没小的!”
萧萧顿了一下,就激动了起来:“咳,姐姐,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啊!不叫你姐姐叫什么?难道叫阿姨啊?”
刘老师对着她翻了个白眼:“难道不可以叫我阿姨吗?你也不想想,我的女儿都在上小学了!”
紧接着萧萧就叉着腰比划道:“那是你结婚…结的太早了的缘故啊,这和辈分有什么关系呢?”
“再说了,即便是老师和学生之间,难道说非得要分个前辈、晚辈的?就不可以成为朋友?”
“那我现在就请问你,语文老师刘海涛同志!!良师益友的友和亦师亦友的友,是什么友?哪一辈的友?你给我解释、解释。”
杨天暗忖着:“格老子的,这是一张好厉害的嘴啊。”
刘老师嗔怪着:“懒得和你扯!去,给杨天倒一杯水来。”
一回头就注视着杨天:“今天天气有这么热的吗?你就穿一件衬衣啊?这都晚上了,你不冷啊?”
杨天回想着刚刚身上披着的外套现在正在乒乓球台等着自己,顷刻间有些顿挫:“我…还好!”
“你呢?吃药了吗?是哪里不舒服吗?”
刘老师轻声的回着:“谢谢,吃过药了!别担心,我这是小病,没什么的,过几天就好了!”
一转眼,只见萧萧手里端着一杯白水再次回到了床前:“来,杨天同学,请喝水。”
刘老师指着墙角的一个木凳:“你把那头的凳子搬过来呀,把水杯放在凳子上,摆在人家的面前啊。”
萧萧一跺脚,顺势就把杯子交到了杨天的手里:“哼,自己端在手里,不行吗?”说完一转身就搬凳子去了。
只见她才走出去两步,立马又一回头再次数道着:“你看看,当你的学生是有多么的幸福啊!连一杯白水都快捧着喂到他的嘴边了。”
刘老师打量着拿着凳子折返回来的萧萧:“在我这里,你也呆了大半天了,我想的话这里暂时没有你的事儿了!你还是赶紧回宿舍吧!”
还不忘提醒道:“再说了,你们女生宿舍锁门的时间快到了哦!”
折返回来的萧萧同学“啪”的一下就把凳子放在了杨天的面前,顷刻间就倒起了苦水:“哎,涉、涉、涉(是的意思)…我在你这里大半天了,端茶递水的活也做的差不多了,眼看这太阳已经下山了,夜幕降临了,你自己的学生也来了,就赶着、抢着要撵我离开了。”
只见到她一段连珠炮似的宣泄之后,转眼就踩着富有节奏的步点,一颦一笑的有些搞怪似的朝着门口走去。
目送着高年级的萧萧走出了刘老师的卧室,杨天一回头,恰巧和刘老师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四目相对着,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哎,黄老师,你来了!”
门口传来了萧萧的声音。
“嚯,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萧萧啊!”
“这么晚了,你才想起来看刘老师啊?”
“咳,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是装潢班的班主任,晚自习我要值班啊!”
“这不,才放学,我回家去看了一眼,跟着就来了,顺道监督一下你们刘老师吃过药没有!”
“那是我姐姐哈!”
“哦,行,怎么,你准备走了?”
“嗯,这不刚好,刘大姐撵我回寝室呢。唔…算了,你们聊。”
“好的,萧萧。”
刘老师一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黄老师来啦!”
进到屋内的黄达文老师乐呵呵的看了一眼杨天:“哟,杨天也在啊!”
杨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对着黄达文恭敬道:“黄老师好!”
黄老师对着杨天比划了一个“坐下”的手势,跟着就站在了床的另一头:“海涛,吃过药没有?好些了吗?”
刘老师微笑道:“谢谢老黄,药我吃过了,感觉也好些了!”
眨眼又疑惑着:“不过,这么大晚上的,你不回去陪孩子...怎么还想着来看我呀!”
黄老师摆了摆手:“没事的,孩子他妈今天也在家里。”
站在床头椅子旁的杨天连忙指了指男生宿舍楼的方向:“刘老师,我就先回寝室了,你和黄老师慢慢聊啊。”
一转脸又对着黄达文老师说道:“黄老师,我就先走了,再见。”
黄老师再次笑起来点了点头:“喔..好的,杨天。”
刘老师望了一眼杨天,接着又手指着一旁的椅子:“呃.....黄老师,你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