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佣兵天下，我看过那本书。”
王小帅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有点尴尬。
“怎么回来了呢？”罗浩随口问道。
王小帅露出腼腆的笑了笑。
“嗯？不好说？不方便就算了。”罗浩道。
“没不方便，那面要自己花钱买装备，说好一个月给8000刀卖命钱，可是拿到手一看都是假币。”王小帅连忙解释。
他只是不习惯多说话，这是职业习惯，话少下手狠。但罗教授的询问，王小帅还是给予了尊重。
“我艹！”陈勇错愕，“谁这么不要脸啊，卖命钱都克扣。”
“给老法卖命？”罗浩问道。
王小帅有些惊讶，怔了一下，认真看着罗浩，点了点头。
在他面色平和点头的一刹那，罗浩感觉到了一丝杀气。
看样子王小帅还是耿耿于怀。
“在这儿干的还顺心吧。”罗浩生硬的把话题岔开。
杀气消失，王小帅活动了一下和脑袋一样粗的脖子，咯吱咯吱作响，“顺心，好久都没睡踏实觉了。还是国内好，在外面挣钱，有命挣没命花。”
“顺心……”罗浩说了一半，忽然想到一件事，“它叫蘑菇，你帮我带一天？”
王小帅看了一眼中华田园犬大黄，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你们队长要是说不行，就说是冯处长让带的。”
“不用。”王小帅道，“罗教授，提您就好用。”
“？？？”罗浩惊讶。
王小帅也一样惊讶，他仔细观察罗浩的表情。
“为什么？我好像没和你们安保部门有什么联系。”
“队长的大哥，被送去古巴了，说是您没消气就不能回来。但谁都不敢提，队长一直背地里唠叨，告诉大家有机会拍拍您的马屁。”
“……”
罗浩叹了口气。
娄老板的人盘根错节，都在社会下三路，想一想真心有点烦。
关键是吧，娄老板对自己言听计从，而他的人却一个比一个嚣张跋扈。
罗浩点点头，“你带着大黄转悠吧，小心点，别弄丢了，也别打它。”
“放心，我是动物保护组织的。”
“？？？”
“在小本子冲过生物试验室，别人花钱，我办事。您放心！”
王小帅还真是什么事儿都干过，罗浩看着他敦厚的面庞，哑然失笑。
“小本子生物试验室是啥意思？”陈勇不解，凑过来问道。
“正经的实验室，拿小白鼠做试验的那种，被动保给冲了。”罗浩想想，恍然大悟，“原来里面有佣兵，难怪冲的那么狠！我就说！”
“……”陈勇无语。
罗浩在说什么，陈勇一点都没听懂。
“大黄！”罗浩招呼了一声，大黄谨慎的看过来，用力的抽了抽鼻子，尾巴夹起来，说什么都不肯过来。
罗浩挠挠头，最后叹了口气，“陈勇，你送大黄回家吧。”
“呵呵，好。”陈勇看见大黄的怂样，猜到了什么。
罗浩看向王小帅，“有什么困难找我。”
王小帅似乎有难言之隐，犹豫了少许时间。
“嗯？”罗浩奇怪。
“罗教授，您先忙着。”
“有事儿就说。”罗浩径直问道。
“我……我从前受过伤，您知道的。”
罗浩心想，我知道个屁！可见王小帅一脸犹豫，心里好奇，静静的等着他说下去。
“我受伤后痊愈，做过检查，没留后遗症。但是呢，我从那之后一旦受到刺激就会……变身？”
“变身？”罗浩怔了一下。
“我也不太懂，感觉自己和之前不一样。”
“我能看看么？”罗浩问道。
王小帅想了想，“等您忙完的？实在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
“太客气了，那微信联系。”罗浩也没坚持，让陈勇把大黄送回家，自己上楼去交班、查房、准备手术。
陈勇回来的时候罗浩已经开台，陈勇穿衣服进去。
“那個保安怎么奇奇怪怪的？”
“你别惹他哈。”罗浩叮嘱。
“我为什么要惹他，他一身子的煞气，估计背着百十来条人命。开坛做法，我这个级别都不行，得我师父来。”陈勇很认真的说道。
“？？？”罗浩一头问号，但接下来要问的事儿他不想让患者听到，所以忍了回去。
等手术做完，罗浩在更衣室等陈勇。
“你说背着百十条人命，是真是假？你能看见？”罗浩认认真真的问道。
陈勇惊讶，瞪大眼睛看罗浩，“大哥，这事儿伱都能认为我会？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就信了。你这么好骗，在社会上没少吃亏吧。”
“？？？”
“大黄怕他啊，这是最基础的常识。”
“害。”罗浩叹了口气，摇摇头。
“喂，你想什么呢？”陈勇好奇的问道。
“我琢磨着你要是能看见的话，以后咱们遇到陌生的医生，可以由此判断对方水平高低。”
“哈哈哈哈。”陈勇笑的不行。
罗浩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主要是一早才知道王小帅竟然是佣兵，而且大黄怕他怕的厉害，再加上王小帅说他能变身，所以才有了别样的想法。
“喂，你信王小帅能变身么？”陈勇问罗浩。
“不信。”罗浩毫不犹豫的给了答案。
陈勇也不信，所以才好奇。
两人连午饭都没吃，回去后看了一眼术后患者，把病历扔给孟良人去写，直接找到王小帅。
“小帅，你怎么变身的？”陈勇好信儿的问道。
罗浩仔细看系统面板，诊断辅助ai并没有转动，现在的王小帅可以说是相当健康。
王小帅犹豫了一下，“罗教授，陈医生，咱们找个僻静的地儿。”
罗浩想了又想，问道，“很吓人么？”
“我不知道。”王小帅摇头，“是这样，罗教授。”
王小帅习惯性摸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脸上写满了故事，沧桑十足。
“我知道他们给我假钞，我肯定要打回去。我不管谁是始作俑者，当时谁跟我说一个月9000美元的人，责任肯定是他承担。”
“后来我逃走，山穷水尽的时候跟人肉搏，忽然对方一下子愣住。”
“愣住？”罗浩惊讶。
“嗯，就跟看见了怪物一样。您知道，对招的时候一个愣神就很致命。”
“后来呢？”
“跑回来的路上我又遇到过几次追杀，对手很强，我已经穷弩之末了，但每每在我感觉身体有变化的时候他们都愣神。”
“变化？什么变化？”
王小帅摇了摇头。
无论是罗浩还是陈勇都不认为王小帅是在故作神秘。
对于大黄畏惧的那种人，罗浩知道陈勇那句话不是单纯的开玩笑，甚至王小帅身上背的人命要更多。
只要不是在国内染过血就行，罗浩倒是无所谓。
就国内摄像头和扫黑除恶的力度，罗浩觉得王小帅要是真的犯了事儿，绝对不会这么安稳。
据说有些雇佣兵回国后都去当教官，毕竟有实战经验。
可王小帅说的变身到底是什么呢？
罗浩凝神看着王小帅。
王小帅深深吸了口烟，呲呲呲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口把烟吸到烟蒂。
也没见他把烟头弹掉，就那么在手上一捻，灭了烟火。
“罗教授，我不太清楚，但我觉得是病。”
“病？不可能。”罗浩下意识说道。
“……”王小帅愣住。
陈勇也愣住。
罗浩知道自己说走嘴了，笑了笑，“实在不方便就回家，家里面积大一点，也清净一点。”
“那辛苦您了。”王小帅没有拒绝，但他有些不好意思。
上车，回家，一路上王小帅都沉默着，心事重重。
罗浩打开门，原本以为大黄会摇着尾巴在门口接自己，可大黄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躲进了卧室，罗浩在墙角找到瑟瑟发抖的大黄。
看样子王小帅身上煞气真的很重。
罗浩安慰了一下大黄，随后来到客厅。
“小帅，在家，你放心。”
“罗教授，我试试，不知道能不能出现那种形态。”
罗浩坐下，凝神看着王小帅，陈勇坐到罗浩身边，左手不知不觉已经掐动。
王小帅低头不语，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足足十几分钟过去，王小帅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仿佛狂战士进入狂暴姿态似的。
“吼~~~”
王小帅怒吼一声，抬头看着罗浩。
他的眼睛变成一片血红，杀气四溢。
陈勇下意识手指弹向王小帅，罗浩一把抓住陈勇的手腕，凝神看着。
诊断辅助ai也在这时候旋转起来。
精神类疾病？
罗浩认真看着。
很快，王小帅后背两根粗壮的角伸了出来。
随着王小帅胸廓一起一伏，粗壮的角似乎也活过来，宛如两个活物，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
暴力、血腥的气息弥散开，宛如实质。
里屋，传来大黄一声惨叫。
罗浩眯着眼睛，认真的看着王小帅。难怪他说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一旦“变身”，对手都会怔住。
就这，要不是有诊断辅助ai，自己肯定也认为是变身。
“艹！”陈勇低声骂道。
这不就是传说中恶魔的形象么？
王小帅后背凸起，两根利角出现，而他整个人仿佛从地狱里刚刚回来，浑身染满了鲜血，黏稠的血腥味儿让人窒息。
仿佛下一秒王小帅就要毁天灭地似的。
而就在这时候，诊断辅助ai停止转动，诊断以及协和病历库的1000+病历出现。
罗浩看见诊断，哭笑不得——肺疝。
这病极少见，没想到王小帅说的变身竟然是这个意思。
的确是罕见的肺疝表现形式，罗浩简单翻了一下协和病历库中的病历，王小帅的病情可以说是相当严重。
“好了。”罗浩拍了拍手。
王小帅眼中的血红开始缓缓消退，与之消退的是身后的两枚“利角”。
罗浩走到王小帅身边，仔细打量他的皮肤。
王小帅的皮肤粗糙，厚实，伤痕累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搏杀留下数之不尽的疤痕。
但“肺疝”说没就没，被厚重有力的肌肉覆盖，看不见踪影。
“罗浩，罗浩，你确定好了？”陈勇反手抓住罗浩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摇晃着。
“嗯，没事。”罗浩笑道，“小帅，你以前受的伤是双侧多发肋骨骨折么？”
“嗯。”王小帅点头，“我躲在车下面，有爆炸，车飞起来，砸在我身上。”
罗浩长长吁了口气。
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王小帅说的那种情况罗浩见过两例，患者都是修车的时候千斤顶没顶住，砸了下来。
爆炸，罗浩极少见。
也就是王小帅抗击打能力极强，这才勉强活下来。
“没事，你这种情况不是变身，是肺疝。”罗浩道。
“肺疝？是病？我就说是病！！”王小帅惊喜交加。
罗浩看王小帅开心的样子，心里清楚他也不想自己异变，哪怕能力会得到一定的加强。
但一个疑惑闪过罗浩心头。
一般来讲，正常人不会怀疑自己变身，而王小帅对变身的执念已经相当之深。
再加上王小帅说的动保之类的事儿，不由得罗浩不多想一些。
罗浩眯着眼睛看王小帅，王小帅也觉查出来有些不对。
“罗教授？”
“走，拍个片子。”罗浩微笑，把刚刚的念头抛诸脑后。
遍布变身是王小帅的事儿，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必要问那么多呢。
看破不说破，说破没朋友。
“要刚才那样拍片？”王小帅问。
“嗯。”罗浩点了点头，“肺疝一般都是先天性的，后天导致的最常见是肋骨骨折，你当初受伤得有多重？”
“害，差点没死了。”王小帅不愿提及之前的事儿，含糊过去。
“查下看，你要是想手术，我可以给你做……不对，咱们去912，找顾主任做。”
“罗教授，不用，不用。”王小帅讪讪的客气，他对罗浩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客气，是你这种情况太少见了，顾主任和周老板肯定都想看。肺疝极少有双侧的，而且没你的这么大，你这都能去教学了。”
“……”
“……”
王小帅和陈勇同时无语。
罗浩哈哈一笑，“不想做手术也无所谓，在国内，你不用变身。”
“不影响什么？”
“不影响的，疝么，你只要不用力过度就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王小帅把撕开的衣服拼起来，穿在身上。
“换一套？”
“回头我自己补。”
“食堂的伙食怎么样？”罗浩关切问道。
“挺好，偶尔还有加餐。”
“他们知道你……”罗浩拉长了尾音。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当保安。之前我在殡仪店干过几天活，保安的兄弟们见过我，知道我能打，但不知道我到底有多能打。”
“罗浩，肺疝是啥？”
“和疝气一样，都是肌肉组织薄弱，里面的脏器露出来。肺疝极少见，我估计是当时小帅被炸掉一块肉。”
“是，当时的确被炸的血肉模糊。”王小帅承认了罗浩的说法。
“陈勇，你和老孟的论文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晋级么？”
“嗯。”
“够了，富富有余。”
“联系柳总，让她来放射科。”罗浩道。
“干嘛？”陈勇一边询问，一边拿出手机，双手带着残影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
罗浩觉得陈勇捏术法的速度要是有他撩妹儿速度一半快，他都算是上下五千年以来能排名前十的天才。
“肺疝，很罕见的肺疝，可以发表一篇论文，新英格兰比较喜欢这类东西。”罗浩说着，问道，“小帅，介意么？”
“发论文？”王小帅一楞，随后笑道，“不介意不介意。”
……
柳依依接到陈勇的信息，看到最后《新英格兰》的名头后，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没晕死过去。
她可以在临床工作中雷厉风行，可以把患者麻的相当彻底，可以在医生缝完最后一针的时候保证患者苏醒，可以……
可以做很多事儿。
但柳依依对发表学术论文深恶痛绝，因为她不擅长，因为她觉得那都是不务正业。
可晋级需要，没有过硬的论文的话，自己再往上走半步的想法始终都是泡影。
眼看着就要论文，柳依依愁的一缕一缕薅头发的时候，罗浩罗教授随手甩来一篇论文，还是顶级期刊。
柳依依正在琢磨把大橘的个案写一篇报导出来，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快。
跟着罗教授干活，真是很清爽啊，这些有的没的根本不用自己管！
柳依依觉得天都亮了，耳边隐约传来外面的鸟叫声，叽叽喳喳的，生机盎然。
整理了一下头顶的小花帽子，披上深绿色无菌服，套上鞋套，柳依依在哗啦哗啦声中大步下楼。
来到急诊放射，柳依依迎面看见罗浩、陈勇，还有那个脖子和脑袋一样粗、交不上钱一脸茫然、羞涩、不甘的练家子。
“呀，你们怎么在一起？”柳依依大声问道。
“呵呵，你还记得他呢。”罗浩笑道。
“是啊，叫王什么来着，复位后没钱，给他免单他还不跑。你说你也是，怎么那么实在，有些话医生不好说，你就说去交钱呗，还能把你扣下来打工还钱么？”柳依依叭叭叭的说道。
王小帅低下头。
柳依依随即看见王小帅身上破碎的衣服。
“罗教授，你给他上课了？”柳依依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对传武的向往已经溢了出来。
“上什么课上课，想啥呢。”罗浩笑着斥道，“小帅有伤，现在诊断是肺疝。”
“肺疝？！”柳依依惊讶。
这种只在教科书的角落里惊鸿一瞥的病出现在眼前，让柳依依感觉陌生。
“嗯，而且因为小帅的体质特殊，现在看起来一点事儿都没有，但面对生死的时候，就会出现肺疝的表现。”
“看看，看看，看看。”柳依依一连说了三声。
但旋即，柳依依疑惑，“罗教授，肺疝能上新英格兰？”
“我在新英格兰上见过两篇肺疝的个案报道，小帅这个光是照片就能把他们吓到，肯定能通过。”
罗浩带着王小帅走进急诊放射。
一段时间的接触后，罗浩与医大一院各科室的人混了个脸熟。再说，大不了交钱去呗，至于别人不同意免费给做个检查，罗浩也不认为是丢面子。
面子在罗浩看来，约等于零。
但没等罗浩说话，柳依依哗啦哗啦的快步走去操作间，瞥了一眼见没人，随后直接去了值班室，一把推开门。
“谁……柳总啊，有急诊？！”
“小莫，给我拍个片子。”柳依依直爽的说道。
罗浩特别欣赏这种有事儿说事儿，坚决不拐弯抹角的做法。
“害，柳总你打个电话就行，什么实在亲戚你还亲自跑一趟。”
“不是亲戚。”柳依依道，“麻溜的，一会来患者还得让人家排队，你怎么就这么磨叽呢。”
“来了来了。”
放射科值班医生出门，迎面看见罗浩和陈勇。
他和两人都不熟悉，但又看见了王小帅。
“小帅！你家小美呢？”值班医生笑呵呵的问道，“患者呢，谁要拍片？”
“我。”
“嗯？你？跟人打架了？”值班医生一怔，随后愤怒，“酒蒙子？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来来来，先去透视那屋，我仔细看看，但凡有骨皮质不连续，我都给你出骨折的报告！告不死他！”
“……”罗浩无语。
他是真没想到王小帅竟然和门急诊辅助科室的医生混的这么熟。
骨皮质不连续，诊断写骨折，说有问题呢，多少是有点问题。但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这是模糊地带。
一句话，让罗浩对王小帅刮目相看。
这货看着就是个莽夫，其实情商蛮高的，最起码影像科医生愿意为他负一定的责任。
“不是不是，我是有陈年老伤，找罗教授看一眼。”
在柳依依的催促下，王小帅先拍了个正常的片子，片子完全没有改变。
很快，王小帅再次“变身”。
骤然出现的“恶魔形态”让空气都为之凝滞，这下子把放射科医生和柳依依都吓了一跳。
“这是啥啊。”影像科医生声音颤抖。
柳依依也害怕，但还是尽量保持镇定，“肺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