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了？”

　　李开田眼皮一抬，口中笑了两声：“我还当你看不出来呢，看出来就好，看出来，那就没有浪费我的一番苦心。”

　　一口长烟吐出，不知道是怎么的，自家二大爷手中的旱烟锅就跟没有断过火一样。

　　但凡李长远见到，一准都是带着星星火光。

　　李长远没有应声，只是安静的等待着二大爷的回答。

　　良久，抽够了烟，精神拔的够清醒的李开田抬起头，再看向李长远的目光中，欣赏感叹之色更加浓郁：“越来越能沉住气了。真好。真好。”

　　连着两个真好过后，抄起手中已经烧的差不多的旱烟锅，倒扣在鞋底上磕了磕。

　　旱烟锅不是老物件，却是老伙计。

　　不是动怒的时候，李开田真不舍的往硬的地方磕。

　　熄了旱烟锅，咕噜了一气晾凉的大碗茶，长长的出了一口长气，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崔寡妇是个手巧心善的。

　　之前学咱们的手艺，也就是为了不让田小草这么早就被拿去换亲。

　　今天借着茬架的功夫，我看了看她的手艺，虽然起步晚，却一点都不比咱们屯编出来的差。

　　有些东西的外形上，我看着都感觉比咱们屯的那些老娘们编的用心。”

　　“只是这样？”

　　李长远摇了摇头，并不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二大爷你别诓我。手巧？心善？只这两点肯定不值当这么大张旗鼓的送人情。

　　您要是想锻炼我的能力，我明天自己打听也没问题。”

　　李长远不是个傻子，自然不可能相信表面上的这一套。

　　“嘿，你小子成长的这么快的么？这才几天的功夫啊？比着之前念书的时候，你成熟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李开田略显惊愕的睁开眼睛，打量着李长远，尽情的表述着自己的感慨：“算了，不逗你玩了。

　　你之前不是说以后要请个会酿酒的大师傅么？崔寡妇她爹，也就是老崔头，当初还活着的时候，私下里就是一把酿酒的好手。

　　要不是因为成分问题，说不准还能征调到城里当酿酒师傅。

　　虽然不知道崔寡妇学会多少，但是懂的肯定比咱们多。你先送一份恩情过去。

　　就算到时候真的用不上，好歹好歹，不容易让你被其他人给骗了去。”

　　听着这话，李长远的眉头一下就挑了起来：“酿酒？！”

　　扫视着不似说假话的李开田，李长远忽然觉悟了些什么：“那件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这不是废话么！赚钱的买卖，谁不想让自家人过的日子好上一些？

　　不过就是这个开荒...长远你那边手头够不够数？要是够的话，回头咱们先弄回来一头牲口？

　　高粱这东西长的快，早一点扒拉到地里，咱们屯就早一天过上好日子！”

　　李开田眼底的欣赏不加掩饰，说到让屯里人过上好日子的时候，眼底更是不住的闪烁着光亮。

　　“钱的话...”李长远拧着眉头，神情有些犹豫。

　　倒不是拿不出钱来，主要还是时间的问题。

　　按照李长远一开始的想法，最好是明年打春开始动地，然后年中的时候收一茬，一点一点的调和口味。

　　能出手就出手，出不了手，那就等开放了之后转出口。

　　提早半年，虽然不会对进程有什么影响，可对于资金方面，却有一些不小的压力。

　　看着李长远皱起的眉头，对面的李开田心中没来由的一慌：

　　“不是？长远你之前那话不会是诓我的吧？我这满心的赶紧都燃起来，命都准备搭上了，你可千万别跟我说是诓我玩的！

　　你二大爷我年龄大了，不经吓，真要是吓出个好歹，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话说的很严重。

　　严重到李长远怀疑，自己但凡有一些犹豫，今天晚上他就能被二大爷给吊在屯口的树杈子上面。

　　“二大爷你这话说的这么着急干嘛？

　　开荒是开荒，问题的关键是，我不得盘算一下手底下有多少钱么？不说买牲口就不是一笔小钱。

　　更关键的是，过段时间天凉快了，手工小组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到时候种出来了东西，我手底下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收购才是麻烦事。

　　虽然都是屯里人，可我也不能失信于人吧？咱们是干大事的，诚信两个字，那可是非常重要的！”

　　事实就是这样，别看一亩地出的高粱没多少，可架不住开荒的面积不小。

　　加上事业刚起步，最不能糟蹋的就是诚信两个字。

　　“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不就是钱么？大不了回头一点点的出了那些小黄鱼，短时间引人注意，咱们拉长时间线，换着人去换不就好了。

　　只要你小子愿意带咱们屯里人过好日子，千难万难，你二大爷我都得想法子帮你解决了！”

　　听到李长远不是诓他，也没有尥蹶子的想法，李开田提起来的心绪，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说到小黄鱼，李长远忽然又好奇了起来。

　　都打算拉长时间线换成钱了，自家二大爷就没有想过用这笔钱弄个什么厂出来？

　　都是自家人，李长远也没藏着掖着，干脆利落的问出口，得到的却是一声长长的感叹：“不弄了，那点钱什么设备都买不起。

　　就算能弄上一些东西，公社也不可能把厂子落在咱们大队。

　　上下一盘棋。

　　咱们黑瞎子沟太偏，路又不好走，光是运输问题就是一个老大难。”

　　长吁短叹之中没有多说什么，可李长远却是听得出来，自家这个二大爷，一准是在别的地方试探的时候碰了个灰头土脸。

　　“那成，既然二大爷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

　　对了二大爷，咱们屯的家伙事够不够？回头猫冬的时候，还得安排咱们屯的人多到山里转悠转悠。

　　我这边谋划了一个法子，回头有猎物的话，我能想法子给咱们屯弄些外快出来。”

　　看破没说破，都是要脸的人，没必要让二大爷难堪。

　　点头应下这档事儿之后，李长远忽然又想起熏肉的事儿，捎带开口知会了一声。

　　李开田还是那个李开田，只要跟让屯里人过上好日子扯上关系，立马就来了精神：“外快？一斤多少钱出？！都是自己人，长远你给我个实落价，再怎么的，那也不能比收购点的低吧？”

　　等到看清李长远比划的手势之后，李开田整个人都愣在了椅子上。

　　回过神来，旱烟锅往腰间一挂，扭头就奔着外面去。

　　“不是？这么晚了二大爷你干嘛去？”

　　李长远摸不着头脑在后面喊了一声。

　　“干嘛去？我带人去找找咱们屯在外面走失的那头黑瞎子去，那是咱们屯丢的肉！大几百斤的东西，谁丢了不心疼啊！

　　别拦我，谁拦我我跟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