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鸿胪
抵达夏都邺城后,大宣量及使团众人,在鸿胪寺的指引下,住进了西城渤海国馆舍之中。
对于本国贵人的到来,聚居在馆舍周边的渤海国人喜不自胜,大宣量将他们召集起来,陈说国内景状,许多人热泪盈眶,纷纷捐赠资金财务,以供大宣量奔走邺城。
六月初一这一天的凌晨,大宣量借着灯光对镜观瞧,自额前梳拢起长发,结辫至脑后,又亲手在耳垂缀上金环,这是靺鞨人的妆容。
来到床头,打开一只木箱,取出其中夏国赐予渤海震国公的紫袍。
由于大宣量的到来,段然不得不将登州政务暂时托付给周辅与孟克达等人,自己则整日里陪同使团观光。
按道理,来到登州,蓬莱阁是不得不去的地方,攀楼远眺,着实能纵览海滨壮阔美景。但当段然亲自登上蓬莱阁后,却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段然发现,蓬莱阁虽与水城还有些距离,但登高望远,依旧能够一眼观尽水城内外,军用码头上停泊的战船,也一览无余。
过蓬莱阁而不入,的确也让使团里的不少人面生异色,大宣量倒也坦然,反而宽慰起段然来,说起话并无遮掩:“段登州不必挂怀,渤海与夏一衣带水,上百年来以君父侍之,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敝使知之。”
段然也自是洒然一笑,“你我两国互为至交好友,今贵使来访,自当极尽宾礼,段某又怎能在此夸示武力?”
大宣量当即表示理解,神情却难免有些憾然,“我听闻上国不久前已平定南部,实在是武功超绝,贵国军容,真是令人神往。”
“南方自古便是神州之固有领土,统一九州,也是历代先君呕心沥血所推动的伟业,只是如今天下安定,将士领了赏钱,都各自返乡安居乐业了。登州的水师,本是为抵御海寇所设,夏国大军,心中想的是更好地保境安民,若有余力,也只是为了维护与如贵国这类邻邦的友谊。”
大宣量当即拜道:“上国心胸宽仁恢廓,敝使感慨莫名。”
使团在登州足足呆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邺城鸿胪寺的人才姗姗而来。
渤海国的人从使船上搬下大大小小上百个箱笼,放在早已备好的马车之上,便要往邺城而去,段然则亲自出城相送,这段时间,段然对这位异国储君,已建立了不错的印象。
大宣量手捧着一只包袱,等候在登州城外,见段然款款到来,乃将包袱揭开,“这段时间劳烦段登州照料了,实在感激不尽,敝国财资浅薄,这是海东特产的熊皮,望段登州笑纳。”
“渤海与夏乃是百年兄弟之国,予以照料乃是应有之义。”赠送礼品也不是大事,无须做什么三辞三让的把戏,先是略做推辞,二人客套一番后,段然接过包袱,看了一眼那油亮的皮毛,赞道:“好料子!”
“不瞒贵使,贱内如今已有身孕,如此皮毛,来日为那孩子做一套襁褓褥具,正是合用。”
闻言,大宣量也作惊喜状,“真是喜事!恭贺段登州了。”
段然欣然一笑,旋即刘全走到跟前,捧出一只礼盒,段然接到手中,打开后,见盒中乃是一枚雕有“岁寒三友”的白玉佩。
“我国先贤曾言‘君子如玉’,儒生们也常说‘玉不去身’,至于岁寒三友,乃是象征品行高洁。贵使翩翩如玉,佩此正合适。”
接过礼盒,伸手抚摸其中玉佩,指尖顿时触见温凉如水,大宣量也喜不自胜,取出玉佩亲手挂在腰间后,说道:“敝使谨记。”
此番互赠都在鸿胪寺少卿崔端的见证下进行,全无逾矩之处,他自然也乐见其成。
当大宣量等一众使节纷纷上了马车后,刘全也从身后牵来登州刺史部的车驾,段然看了一眼,便走到崔端面前。
“王爷。”崔端恭敬说道。
“父皇身体可还好?”
“陛下龙体一切安泰。”
段然点了点头,随后指向自己的马车,“父皇此前曾说,要王妃回邺城待产,而今月份不小了,这次便与你一同回去,路上要悉心照料,若有个好歹,惊扰了皇孙,本王拿你是问!”
崔端当即便冒了冷汗,隐约开始战战兢兢起来。
段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怀中掏出了片金叶子放在他手上,笑道:“不要紧张,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拿着,这是喜钱,到了邺城,陛下那还有赏赐。”
说完,便抛开崔端,上了自家马车,徐婧仪正躺在软榻上吃着瓜果,几个嬷嬷分列两份,为她按摩筋骨。段然替过一人,抓起徐婧仪的右腿开始摩挲。
“到了宫里万事都有人伺候着,你只管好好养胎。”
抛出一枚柑橘,徐婧仪只说道:“都没拜见过大人几次,妾身还有些紧张。”
“到了邺城,你就有吃不完的贡柑了。”段然呵呵一笑,“父皇政务繁忙,估计也见不了你几次,礼数到了就好,只是母妃那里你要多陪陪,我也许久没拜见过她了,但是总之,他们见到你,都只会高兴。”
“我爹是御医,你说父皇会不会让他来伺候我?哪有亲爹伺候女儿的道理。”
“想家了?”段然自是明白,徐婧仪哪里是担心上人伺候晚辈,分明是挂念她父亲了。“总有机会见面的,届时代我问候丈人,况且,有他照看,也能更安心些。”
徐婧仪也不再纠结此事,伸手抚摸那隆起的腹部,随后一脚踹在段然胸口,“你说,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也不等段然回到,徐婧仪只自言自语道:“我倒希望是个女孩,你们皇家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要被送进那什么麟德院,只苦了我们这些当妈的,见不得自己的骨肉。”
说到这,段然心中也不免生出一片浓浓的惆怅来,自己当初也想念极了母妃。
段然只默默地为徐婧仪做着按摩,不久后,她小腿一抽,嗔怪道:“行了,你回去吧。”
段然于是缓缓走下马车,站到地上时,又揭开马车的窗帘,看着徐婧仪的脸说道:“好好养胎,到时候我会回去。”
……
见渤海国使团和徐婧仪的车驾远去后,段然刘全等人也拍马回到登州。
经过段然一年的治理,虽仍算不上什么通都大邑,但至少在吏治上,此时的登州已经焕然一新。段然也不会始终把持着权柄不放,孟克达、姜年、杨宝等人依旧是登州的长官,许多事情也必须得到他们的参与。
介于去年初段然还没等完全掌控州中胥吏,因此对诸盐户的摊派过于笼统,自本月开始,孟克达等人,连通周辅一起,都被段然派到了各县,对盐务重新进行审计和规划。
而渔业也是登州百姓的支柱产业之一,段然也预计在今年对此进行整顿,至少在休渔期,从前孟克达所言及的防波堤,便要正式动工,不能再如去年一般不了了之。
登州依旧还有许多事需要段然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