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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范疆

  蓬莱水城,负山控海,形势险峻,城南宽而北窄,占地三顷有余,乃是登州水师驻地。水师大帐之内,段然高居主位,睥睨一方。

  登州刺史部刚刚接到邺城命令,要求段然整顿军务,他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这水师营寨。

  将此前得到的,写着“权督登州事”的调令拍在案头:“登州水师右果毅都尉何开可在?”

  “大人。”范疆施施然出列道:“何都尉近来受了重伤,眼下还在家中养病。”

  “重伤?”段然神色一动,作惊骇状:“如此高阶的军官重伤,难道是有大批海贼寇边吗?”

  “速速将水师的伤亡损失报告拿出来,本官替兄弟们到邺城请赏!”说完,段然从案上扯出一张空白文书,提起笔来。

  “这,这……”见段然如此作态,范疆便支支吾吾起来:“何都尉,是休沐时在乡间,为贼寇所伤。”

  “大胆!”段然一声怒喝:“乡间竟然也有此等悍贼!冯汉何在!”

  “末将在!”登州水师左果毅都尉冯汉当即出列应诺。

  “点齐两千人马,势必剿灭此等悍贼!”

  范疆连忙冲到堂上,来到段然身边,捂着段然耳朵便要说话,段然一甩头,避了开来,他于是只好轻声说道:“大人,伤了何都尉的,是个女人。”

  段然闻言也不在遮掩,从嘴角挤出一声冷笑:“既然如此,那就安排何开退役吧,兵部的折子我来上。”

  “另外,如今天下承平,朝廷下令裁减军费,水师长史呢?把军中的一应数据整理一下,本督要给朝廷一个交代,至于何开的右果毅都尉之职,就先空着。”

  兵部的签文在手,即便是水师都尉范疆也不好反驳。

  正当此时,却有一小卒冲入营帐。

  “都尉,城外有人号称代王府长史、登州刺史幕僚。”

  “那是本督的人。”段然随即起身,穿过厅堂出了营帐,往水城大门走去。

  营帐之中,范疆眼看着段然的背影已经远去,终于挺直了腰身,重重一圈捶在桌案之上。

  “王大人前几日来信说朝廷要整顿军营,老子就知道没有好事!”

  他摇晃着手指朝堂中诸将破口大骂:“老子当时怎么跟你们说的!谁屁股上有屎没擦干净,该花钱花钱,该找人找人,赶紧把手尾处理好了。”

  怒及此处,范疆一把抓起桌上的砚台,猛地摔在地上。

  “你们就是这么处理的!”

  “何开那个没屌的货,老子救不了他了!”

  水师长史战战兢兢地捡起地上的砚台,放回桌上,颤颤巍巍问道:“大帅,那咋办?真就把账本儿给他了?”

  “操你妈!”

  范疆挥起蒲扇大的巴掌,一掌拍在那长史脸上,足将他打得在地上滚了两滚。

  “你孬货啊!老子记得你刚来登州的时候不挺机灵,挺会做账的吗?脑子呢,几年不到被狗吃啦!”

  “还有你们。”范疆再度指着堂下:“老子最后再说一句,谁身上还有没了结的脏事,就赶快去擦了。老子跟你们实话实说,朝里现在不太平,王尚书平不了事了。”

  等他话说完,段然又再度折返,冲堂内喊道:“冯汉,点齐三百人手,随本督去文登!”

  ……

  数十地痞逡巡于赵家附近,刘全陈浩二人一来到文登县南山乡时,就已经被他们盯上。几番口角之后,二人被拿住,由于刘全的嘴巴并不干净,再加上陈浩的暗示,他只好结结实实地受了一顿老拳。

  何开在来到登州后,便马不停蹄地纳妾,与他想比,冯汉的年纪稍大一些,家中妻儿具在,传闻还有些惧内,而他的部下,也大抵是那些来自外地的老兵。

  据孟克达这些日子告诉周辅的说法,冯汉是登州水师中唯一还算干净,并且有可能拉拢到的人。

  而冯汉此人到底能不能用,便看今日了。

  来到文登,段然第一时间向冯汉下令,直接缉拿那些私自监禁刘全的人,随后立刻对孙、赵、杨三家进行搜查,并把何开“请”到刺史府去。

  刘全断了三根肋骨,段然对其厉声斥责一通后,亲自搀扶着他上了马车,回到了蓬莱县。

  登州刺史府中,段然却见到了匆匆赶来的范疆。

  “大人,听说您今日在文登抓了不少人?”

  “哦?范都尉消息如此灵通吗?”段然挤出一声冷笑:“是抓了几个贼人”

  “不知他们做了什么?”

  听范疆如此问,段然知道他仍心怀侥幸,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指着一旁坐着的刘全说道:“几十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围殴本官派去查访案情的登州典狱,实乃罪大恶极!”

  刘全紧跟着“哎哟”苦叫起来,段然顿时便有泪水夺眶而出。

  “刘全是本王表兄,自打本王成年起,便随侍身边,这些年下来,朝夕相处,情分之深,与亲兄弟又有何异?本王都不舍得打骂两句,他们、他们竟敢!”

  “哎哟!”

  刘全紧跟着一声嚎啕,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小的都跟他们说了,我是刺史爷派来的,非不听。我有说咱们刺史是王爷,可他们还是打啊!”

  范疆一时间慌了神,连忙将刘全扶起来,许是动作大了写,刘全发出“嘶”的一声,吸了口凉气,便又哭嚷了起来。

  “他们还说,您要是王爷,他们何大人就是皇帝了!”

  “嘘!”范疆也顾不得扶了,赶紧伸手捂住刘全的嘴巴,刘全忽然起脚,将他腰间那边珍珠鱼皮包裹着的宝刀踢出鞘来。

  “范疆!”段然猛地大喝一声:“你要杀人灭口吗!”

  “我,这,我……”范疆情急之中,推刀入鞘,解下绑带,横刀身前。

  “刘兄弟,实不相瞒,那些人是何开的部下,现在何开退伍了,也该我来负责。他们口不择言,实在是因为这辈子没见过大人物,您肚子里能撑船,别和他们计较,这把刀权当个心意,俺老范给您赔罪了。”

  刘全立马接过刀,拔出鞘来,舞了一个刀花。

  “好刀!”

  “咳!”段然轻轻咳嗽一声:“你肋骨好了?”

  “哎哟!”刘全收起刀,又开始苦叫起来,将刀挂在腰间,却直往下坠,旋即“啧”的一声,在腰间左看看右看看,说道:“只是腰带配不上这好刀。”

  “这是我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啊!”段然附和道。

  范疆又解下玉石镶嵌的腰带,推到刘全怀中。

  “兄弟不嫌哥哥的刀老旧就行,好刀配好腰带,是哥哥不周到了。”

  刘全接过腰带,正准备给自己系上,段然却实在看不下去了,摆摆手骂道:“还不去看大夫!”

  刘全也知道自己的样子不好看,陪了声笑,抱着东西便往后堂而去。

  范疆走到近前,谄媚道:“大人,那卑职那些个兄弟?”

  “哪来的兄弟?”段然眉头一皱:“本官只是抓了几个流氓,跟水师有什么关系?范疆啊,我劝你不要随便交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影响官声。”

  离开刺史府,范疆低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腰间,随后仰头看向天空。

  “何开啊,做哥哥的是保不了你了,你吃了水那么多空饷,也该替水师考虑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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