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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爱深处

孤城英烈 大明大 8211 2024-11-20 16:48

  猴子一路颠簸,磕磕绊绊地慢慢长大。他从小就是孤儿,父母死于战乱,一个五岁的孩子能顽强的活下来本身就是个奇迹。

  凭借从小养成的强大的生存意念,他是强撑着快要坚持不住的身子,被战马打横驮着找回来的。

  那时,他已经不能乘坐战马了,只能趴在马背上。

  当他看到郭晨右手按着大刀,站在给王妃临时搭建的茅草屋门外的时候,就再也坚持不住,从马上跌了下来,本来被吐蕃斥候砍成半骨折的左臂断了!

  郭晨大吃一惊,他赶紧抱着猴子跑到他和小刘二新盖起来的屋子里,给猴子喂了一口水。

  “咳咳,咳咳咳!”被呛了一下的猴子彻底清醒过来,他第一句话就是:“我把追过来的那些斥候全都甩开了,他们不会跟过来的......”

  郭晨急忙道:“什么斥候?这是大唐的疆土,难道大唐的斥候要追击你?咱们遇到的那些土匪难道就是大唐的斥候易装改扮的?”

  猴子道:“你傻啊?不是那些被咱们干掉的家伙,是另外一伙啊,你们走了之后,我们十一个人干掉了他们五十多个!

  后来,我才发现,他们居然是吐蕃联军的斥候!他们的后面紧跟着最少三千多人的先锋部队。先锋部队后面还有遮天蔽地的烟尘弥漫了半边天。

  以我十来年的斥候经验,起码要超过五万人!要是算上那些仆从军、在后面赶着牛羊随行的牧民,那人数或许要超过十万!”

  郭晨毫不怀疑猴子的判断,这小子六、七岁就长在了马背上,有时候还跟在斥候们的后面,就连斥候们都发现不了他。

  这猴子就是个天生的斥候!

  正说着呢,小刘二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郭侍卫,我顺着猴子来时的路,观察了一下,这小子没有带着尾巴回来。不过,他怎么这么惨啊?头破血流的,胳膊看来是断了。

  郭侍卫,赶紧烧开水,把伤药拿出来,准备好夹板,我来给他接骨,疗伤。”

  兄弟之间可以性命相托,用不着虚头巴脑地故作惊讶、同情、感伤之类的表面功夫,直奔主题就对了。

  如果不是为了何真真的安全,要去看看猴子带没带来尾巴,小刘二早就给猴子处理伤势了。

  他说这话,其实是对郭晨的不太满意。

  郭晨其实此时也只是个大孩子,他各方面的经验比小刘二和猴子他们这些老兵要差远了。

  何真真和小蝶儿也跑到郭晨他们的屋子里,何真真看到猴子的惨样,大吃一惊:“猴子,你何故如此?他们呢?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她根本不等猴子回答,就卷起袖子,对小蝶儿道:“你去把我衣箱里的那件素色裙裳取来,还有剪刀,他的断臂和头上的伤需要重新包扎。

  这种伤势我还懂一些,父亲有一次归家,受的伤和猴子差不多。我跟着郎中学着医治了十几天就大大见好。

  只要他不发烧,这种伤算不得大事。猴子,你别怕,有姐姐在呢。”

  手足无措的郭晨和在灶边烧火的小刘二一下子眼圈红了。猴子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流淌下来。

  何真真自称姐姐,其实她比猴子还要小几岁。

  这是她在故意缓和紧张气氛呢。

  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夫人居然这样关心一个小小的军汉,这让猴子非常感动。

  郭晨搂着猴子,一言不发。他不能让猴子躺下,不然,他的脑袋上的伤不好处理。

  他在学,学着和这些最底层的兵卒们相处,学着怎么融入他们当中去。

  他是有职衔的军官,虽然他平时非常注意了,但是长期养成的那种优越和高傲的情绪,已经刻印在骨子里,总是不小心会流露出那么一丝丝,这就让他和这些对自己身份十分敏感的大头兵们格格不入。

  每次遇到危险,何真真都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其次,就是他和小蝶儿。

  这些军汉,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做自己人。

  虽然他也曾上阵杀敌,可这些斥候常年在外探查敌情,不知道啊。

  他也曾斩首五个,获得五转军功。《唐六典.卷五.尚书兵部》规定:“------凡破城、阵,以少击多为上阵。------凡上阵上获第一等酬勋五转。”

  只不过,郭昕当时是以留后(不是留守,更不是大都护和节度使)的职务主政安西的,新到一个地方,要处处注意公平和公正,不能出丝毫的错漏,只能愧对兄弟了。

  而且,本来他就对自己的这个兄弟兼亲兵要求很严格。只是给了郭昕一笔钱,还是他自己出的,说是让郭晨将来娶媳妇用。

  这事整个安西军差不多都知道,有的为郭晨叫屈,有的同情郭晨,但是郭晨都是一笑了之。

  兄弟之情何在乎这一点牺牲?虽然不是同母同父的亲大哥,但是,两兄弟都是二房和三房亲兄弟所出。叔伯兄弟那也是亲兄弟!

  一般的女孩子见到猴子这样头破血流浑身都是泥土夹杂着鲜血的伤兵,差不多不被吓哭就算是胆大的了。

  而王妃不仅敢冲阵,敢手刃敌人,虽然小脸变得煞白,总算不辱没将门之后的名声。

  她熟练地擦洗猴子的脑袋,毫不犹豫地让小蝶儿拿来剪刀,减掉了猴子脑袋上的一部分长发,这才小心翼翼地擦干净猴子的受伤部位,包扎了起来。

  “猴子,伤处不要着水,过两天我给你换药。如果你不发烧,那就没事了。

  你的胳膊伤得很重,我给你接驳好了,你千万不要乱动。不过,将来你这左臂很可能不能很用力了。你的小脑袋里要有准备。

  不过啊,你放心,你娶媳妇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即便是没有合适的小娘子,我也会给你想办法,实在不行,就让小蝶儿给你当媳妇儿。”

  “不行!”

  郭晨和小蝶儿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

  何真真根本就没有搭理他俩。嘱咐了小刘二几句,就带着嘟着小嘴的小蝶儿出去了。

  只剩下郭晨站在那里心中十分凌乱。

  “小姐,我不想嫁给那个猴子,他那么丑......”刚走进屋门,小蝶儿就哭出来了。

  她是和何真真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两人情同姐妹。何真真从来没有把她当做奴婢、下人看待。

  听到小蝶儿的哭声,这才回身笑道:“你继续绷着啊,我那郭晨兄弟,不仅一表人才,而且听说他战阵之上杀敌犹如砍瓜切菜,这样文武兼备的小伙子你还总是推推拖拖的,不爽快。

  这样吧,明天我就宣布这件事,你是郭晨兄弟未来的媳妇儿了。等到我找到夫君,就给你们办婚事,这样可好?”

  小蝶儿一下子愣住了,随后就是追着何真真一阵挠痒痒!何真真最怕的就是被人挠胳肢窝,她非常怕痒。

  天还没亮,小刘二就砸门了。

  “不好了王妃,猴子昨夜不到子时开始发烧,我本想禀报给王妃,只是王妃劳累一天,需要好好休息,今早卯时,猴子开始说胡话,神志不清。

  他的断臂,他的断臂已经发黑了,如果不砍掉左臂,毒血蔓延到心肺,猴子恐怕性命不保。”

  郭晨一夜没睡,还在护理猴子,另外,何真真的话,让他心中十分忐忑,不想和嫂子碰面,就打发小刘二过来告知何真真。

  “我过去看看,实在不行保不住他的左臂,那就只能砍掉伤臂了。

  你赶紧烧火吧,准备好陌刀和烧红的手插,如果伤臂仍在蔓延,那就只能委屈猴子这孩子了。唉,怎么就遇上吐蕃联军的斥候了呢?”

  何真真的眉头皱起,她也是一宿没睡。

  她在担心大刘二他们十个人的安危!

  一夜了,就算是用双脚走着,也能走回来了。他们怎么到现在音讯全无?

  这让她的心情低落到了最低点。

  她活了虚岁十七岁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这一路颠沛流离不说,还遇到了难民潮,打了个遭遇战,现在又被吐蕃联军打伤了一个,另外十个人渺无音讯,这让这个女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了。

  但是,她又不能让大家看出来。

  她必须镇定,必须拿主意,想办法。

  猴子的伤势发展得出乎何真真意料的恶劣。

  郭晨在这种情况下,基本是束手无策的,他的经验太少了。他出生在长安,生活在长安,平时真的是锦衣玉食。

  虽然经历过大战,有了一些军人的模样,但是和小刘二和猴子这样身经百战的斥候来说,就显得相差太远了。

  何真真毕竟是个女子,还是个女孩子。看到猴子发烧,烧得通红的小脸,那已经发黑的断臂,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小刘侍卫,我,我下不去手,郭晨叔叔,你给小刘侍卫打下手。”何真真终于下定了决心。

  郭晨不是何真真的叔叔辈,在大唐时期,管丈夫的兄弟就叫叔叔。

  不过,一般情况下,那是指着孩子说的,何真真虽然还没有孩子,这样说也不算错。

  失去左臂,总比丢掉性命要好得多。

  “好,还请夫人回您的屋子里去吧,等我办好这件事,再请您过来。”小刘二显得非常镇静。

  但是啊,他脸上的痛惜非常明显。

  没了左臂,猴子或许要永远告别他心爱的斥候军旅生活了。

  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小刘二对这种事遇到过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说明边关的战局十分险恶!

  受伤、战死的将士不在少数。

  何真真再次来看猴子的时候,她发现,猴子居然退烧了。

  他的左臂从肘关节以下没有了。

  他正倚在郭晨的右臂上喝着肉汤。大口地吃着汤饼。这是郭晨夜里跑到穆家村央求村民给烧好,他带回来热了热,拿给猴子吃的。

  而小刘二,已经不见了踪影。

  “刘侍卫去寻找兄弟们去了。真是个铁汉子,我郭晨能够和这些好汉一起杀来犯的番子,心里高兴!”郭晨道。

  何真真点点头:“好好照顾猴子,不要让他再发烧了。”

  猴子哈哈大笑,但他的笑声有点弱:“夫人放心,我猴子命大,死不了。保证护送夫人安全到达安西!”

  何真真点点头:“我信你!”

  一天过去了,小刘二没有回来,夜了,小刘二仍然没有回来。

  猴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郭晨也强装镇定,不言不语,只是不时伸手摸摸猴子的额头。

  已经快要子时了,何真真披衣而起,仰首看着天上的繁星。

  她的心里充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股子想要表达心绪的感觉涌上了何真真的心头。

  她要作词了。

  “爱深处,从无悔,梦中依然向西去。马蹄声,声声碎。满怀离愁,鸿雁高飞。会、会、会。

  恨已醉,怨成灰,鹊桥牛女难相慰。钗头凤,相思泪。音容犹在,襄王难回。对、对、对。”

  这是一首《钗头凤.爱深处》,可惜,没有流传下来。

  旁白:白居易只是记录郭晨的诉说,他知道何真真王妃曾经有词名曰《钗头凤》。内容不得知,只是官场里流传过一阵子而已。

  现在,他才听到了何真真的原作。

  他更不知道,到了后世,宋人杨湜的《古今词话》记载:“政和间,京都妓之姥曾嫁伶官,常入内教舞,传禁中《撷芳词》以教其妓……人皆爱其声,又爱其词,类唐人所作也。”

  这里的“类唐人所作也”,已经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了,这首词的词牌起源于大唐。

  后来这个《撷芳词》被南宋陆游因为这首词中有“可怜孤似钗头凤”这一句,改《撷芳词》为《钗头凤》。

  其实以陆游的博学广记,怎么可能不知道,《钗头凤》这个词牌在唐朝就出现了,只是不像南宋那样工整而已,比较随意。

  何真真的《钗头凤》就不太工整,用词也不太准确,但是胜在情真意切,而且有一股子朝气,承认了自己这个“神女”对“襄王”也就是郭昕有深厚感情的,这就和传说中的襄王有请,神女无意,根本不一样了。

  只不过,唐朝重诗而轻词,把古诗、近体诗和文赋当做正宗,而填词被称为长短句,褒贬之意非常明显。

  古今以来,词牌的发现和发展都是有脉络可循的。

  何真真的《钗头凤》或许才是源头吧?

  郭昕当年送他凤头钗,她非常喜爱,所以,这首《钗头凤》其中就有“钗头凤,相思泪。”这样的词句。

  随着这位巾帼英雄的为国捐躯,这首词也被淹没在文学史和历史中,再也无人知道。

  白居易知道,如果他的《古城英烈》话本写出来,刊印出来,这首词一定会传扬千古!和安西铁军一样,被人们广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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