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撤离了大宋皇帝赵昺,以及他的一众文武官员,并不知道华夏大地上,还有属于宋人的城池。
川中,长宁军南百里处,一座千米高的峰顶,有一座凌霄城,这还是在宝祐年间,在忽必烈打下了大理后,为了防范鞑靼从云南北上川蜀,由时任四川制置使蒲择之命长宁军主将易士英和潼川路主管朱文正修建,于宝祐五年冬建成。
这个蒲择之,可不是阿卜杜拉的蒲,正经四川渠州人,已经于开庆年间去职归乡;而老将易士英,也已经在十年前致仕。
此时仍然是驻守城中的仍然是长宁军,凌霄城上下仅有不到半米宽的小道,且一面是山壁,一面是悬崖,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处,山顶平整约六十亩,还有水井两座,所以元军拿此城毫无办法。
如同钓鱼城一样,凌霄城中是军民混居,多是长宁军的家属,只是规模要小上百倍不止,凌霄城也同样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只是如今此城已经是大家最后的家园,唯死守而已。
南安军南安县(现上犹县),赣江上游支流上犹江边的一座小城,南安县的守将是李梓发,本地豪强,原南安军下辖三县巡检,德祐年因抗元升团练使,此时,正和县令李申巽、兵马钤辖张伯子于城中固守。
之前,元军塔出帅万余人攻城七十余日,硬是没打下这个弹丸小城,但架不住县尉叶茂投降了,城中的正规军,也就是归县尉管辖的弓手跟着一块降了,元军于是退兵,但本地人不愿意啊,于是李梓发就和县令带着团练,即民兵坚守至今。
此时,江西行省参知政事贾居贞,正在隆兴府,即南昌府,聚兵点将,准备再度攻打南安。宫步门外,李恒的一个送信兵正在匆匆登岸,就在李恒的船再度离岸,顺赣江而下的时候,一艘船正好靠岸,船中一人迈步上岸,正是万二。
李恒的差往大都的送信兵还没过长江呢,林初一已经到了大都,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跟着陈先生背了一堆丝绸之路的诗歌,从进了陕西,初一就在憧憬长安的汉唐气象,见面之后大失所望,出潼关后,又想象神都洛阳的华美,然后继续大失所望,对东京的梦华已经不抱指望的初一,倒也没有失望,想着,肯定是鞑靼人给糟蹋了,去大都总是不会错的,可惜,陈先生给他讲的那个马可波罗想象的无与伦比的大都还没建成,初一来到了一个大工地。
元大都,是至元四年,汉臣之首刘秉忠主持规划建设的,具体负责修建的就是张弘范的老爹张柔和六哥张弘略,这会皇城和宫城都已经修好了,外城正在修建中。
所以除了部分留守大都的元廷高官外,平民、商贾都还在旧都城,旧都城就是金国的中都,蒙金战争中被毁,在元大都的南边,现在的部分修复了些,已经是初一这一路上见过的最大的城市了。
在城中一路往北,却见到路边有个商铺,遂走了进去。
于是,在这个四海公司离元廷核心最近的情报点里,时隔一年半,初一终于见到了自己人,此处的掌柜姓蒲,没法,蒲三的老伙计们十个有八个都姓蒲。
初一向蒲掌柜讲述了这一路的经历和了解的信息,沿印度河北上,穿过山口,伊尔汗国和察合台汗国之间的冲突,察合台汗国都哇是窝阔台汗国海都的半个傀儡,忽必烈的儿子北平王那木罕被囚,高昌如何被海都和都哇围攻等等。
初一还发现,僧人和道士在北地行走无碍,于是林初一就有了个新的身份,三佛齐的蕃僧,于是在到了开封后,让商队往东去海州,自己则换了匹驽马北上大都。尽管蒙金战争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了,但接着的蒙宋战争,消耗了本就所剩无几的边境百姓,也就是到了河北了,人气才多了起来。
元朝的军队分四类两种,四类指兵源,蒙古军、探马赤军、汉军和新附军。两种则是宿卫和镇戌,宿卫相当于中央部队,镇戌则是各地的镇守部队,以万户为单位,屯田各地,战略要地会多一些,有些小城甚至没有正规军,只有一些当地的乡兵、弓手之类。
蒲掌柜关心的是陕西、河南的驻军情况,但元廷的军队数量很难打探到,因为连汉人文官都不知道,初一还是从那些帮大头兵收购抢来财物的商队口中侧面了解了一些。
耽罗岛,现在耽罗军民总管府还没影呢,岛上的军屯归招讨司,有一千七百人;民则都是牧民,负责养马,归群牧所管,另外就是岛西南的流放来此的罪犯了。
现在岛上能做的生意不多,因为元廷在这里只干一件事,养马,所以,来此的商队要么是做牧民或马匹日用相关的生意,要么就做那一千七百军屯的生意。
李南山选择了后者,带着陈思信和一个作坊上了岸。招讨司的主将是史枢当年攻高丽的旧部,姓王名祺,就不知道是不是李南山的仇家了,他爹当年就是史枢的老爹史天泽所杀。
不过,眼下,笑得像个商人一样的李南山正和王祺哥俩好,很快两人就达成了一致意见,在岛上建一个酒坊,做橘子烧酒,总得给那些罪犯找点事干不是。
泉州,蒲寿庚并不知道自己又成了大元的叛徒,他支援了不少船给张弘范去崖山灭宋,还在家中等着元军主力凯旋呢。
盖上了炮门的吕宋舰队的先锋船到泉州镇南门外时,市舶司的人很奇怪,泉州一般是农历的十月到十二月间,船只出港,农历四月回港。农历二月间的船是很少的,但不管怎样,税不能少,现在的泉州市舶司提举已经不是蒲寿庚了,但办事小吏还都是他的人,上了船,见到均是木条箱,船东说是日本白银,开了两个箱子来看,确实是白花花的银子,五十两一个的银锭,小吏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范成驷便随手取了一个塞进了小吏手中,并声称,只是一点心意,该缴多少税分文不少。
于是,范成驷很顺利的带着人抬着箱子进了泉州城,此时,泉州城的驻军还是当年大宋的左翼军,现在属于新附军,主将就是原左翼军统领夏璟,随蒲寿庚降元。
大宋的殿前司左翼军立军之初就以福建本地为主,防山贼海盗,军费也是福建当地出,这也是蒲寿庚兄弟能控制这支军队的主要原因,谁出钱听谁的。泉州投降前,尚有兵额五千人,除分驻汀州、漳州等地的千人外,主力就驻扎在泉州,但,兵力足额是件稀罕事。
所以,降元后,泉州城有兵力不到两千,其中步兵近一千五百人,驻在城外东北墙下东禅寺一带,水军五百人驻扎在昆仑舰队的俘虏营中。
当范成驷来到仁风门的院子时,就见到了余巴石,不一会,蒲伯明和罗艺也到了,几人密议后,蒲伯明和罗艺就分别离去了,范成驷则留了下来,和余巴石继续推演。
二月初七,夜。
通淮门外的一间院子,保卫部第一营营长黄思德带着三百七十二人,此刻安静得等着,听到打更声音之后,黄思德做了个手势,悄无声息的打开院门,一行人往北走去,此时的蕃商区中,大多去了占城或天竺,没准此刻正在昆仑港也说不定,并没有展示出其光明之城的范来。
出远门没多久,黄思德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遂命令全队跑步前进,目的地很近,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跑到东林寺的时候,新附军的表现比黄思德想象得要差,因为他们竟然还在兵营中没有出来,仁风门离兵营这么近,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听不到。
先对着望台来了轮齐射,侧耳细听,里面乱哄哄的,等了一会,也没见对方开门出战。黄思德的任务原本是从后方夹击出营的元军,可既然对方不出营,那就杀进去吧。
兵营的大门是木头做的,看起来还挺结实的,黄思德决定放两个火药包,于是两个跑得快的队员,抱着两个捆得倍儿结实的火药包跑向大门,其余的队员则对着望台保持连续射击。
大门没有它看起来那么结实,黄思德带着两队呈雁翎阵进了兵营。
睡得迷迷糊糊的元军甚至连投降都忘记了,只是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跑,黄思德听教官说起过营啸,但这么点个小兵营应该不会吧。
这是一场像打扫战场般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黄思德觉得昆仑的土人都比他们能打点,当然有可能有些军官夜里在城中留宿未归,元军始终无法组织起有效反抗。因为,最后被围在中间的俘虏中,军官并不多。
留下一个中队五十人看着俘虏,再让一个中队去搜索逃散的元军,黄思德带着其余人去了仁风门,到了门楼下,看到上面的火把和旗子,黄思德就知道城门已经拿下了。
进城后,在城墙上见到了范成驷,黄思德简单汇报了兵营的战斗情况,便带着新的任务出发了,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江边瓮城中的元军,夜间城门上的守军只有值更的兵丁,主力都在瓮城中,因此拿下仁风门后,迟迟没见到城外兵营中的元军杀过来,范成驷就让余巴石去了瓮城,此时见黄思德过来,就让他过去增援。
泉州的瓮城和翼城连着,东边就挨着镇南门,绍定年间修建。经过小东门和通淮门时,发现已经被余巴石给拿下了,到达镇南门时,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除了几个被射到胳膊倒霉蛋,没啥伤亡,生力军的加入让元军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原本这玩意就是防外不防内的。
接下来的任务都很顺利,顺时针回到仁风门时,发现范成驷带着预备队的人已经全歼了朝天门过来的元军,至此,整个泉州外城墙都在四海的掌握中了,此时天色已经微亮。
神机营今夜的任务是蒲寿庚,蒲寿庚的宅子在城南,在通淮门和镇南门之间,平时蒲寿庚并不像之前的宋官那样住在子城,也许是对他来说江边更有安全感。这片园子非常大,三百亩上下,罗艺在子时之前就已经清净寺猫着,等到枪声响起时,罗艺也一直没动,过得片刻,就见到蒲家园子中的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不一会,讲武堂北门打开,见到一个披甲的将军带着几名兵丁过桥往北去了,罗艺吩咐一支小队跟着对方,不一会就听到一阵枪响,然后就见到那支小队押着之前的将军回来了,到了讲武堂门前,敲门,蒲家下人见到披甲将军一愣,刚把门栓抽开,队员们就推开了大门冲了进去。
在讲武堂中搜了一圈,控制了几个下人,但并没有见到蒲寿庚,拉过那个披甲的将军,罗艺问道姓甚名谁,嘿,夏璟,得来不费工夫啊,来,说说,蒲寿庚在哪?
不知道?啥意思?
这甲不错,不好下手,那就只能委屈手指头了。
真不知道?
好吧,从花园开始一路搜。
总算是有懂事的下人,根据小丫头的交代,蒲寿庚跑了,这货在巽水码头那里有艘船,可以直接到笋江(晋江),再躲到城外水寨中去,正追着,听到南边啊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响。
赶过去时,看到血泊中躺卧着几人,其中一个白胖子,仰面躺着,胸口一个大洞,罗艺仔细辨认了下,又和埋伏在门外的队员沟通了几句,确认没人走脱,遂开始打扫战场。
罗艺完成蒲家园子的收尾后,来到镇南门城墙上,此时天色已亮,一轮红日正从远处的海面升起,吕宋舰队的百六十艘船身披金光,泛海而来,范成驷此时也从仁风门过来了,两人并肩向东,不觉豪情满腔,属于四海的新时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