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子摇头,微愠道:“碧血,你何时学会篡改朕的旨意了?朕只让你除掉赵普的党羽,几时让你除掉赵普了?”
黑衣人连忙跪在周天子面前,叩头道:“属下不敢篡改天子旨意!只是属下认为,若只除掉其党羽,却放任他在洛阳逍遥快活,岂非太便宜了赵普这个奸贼?”
侍立一旁的蛊雕笑道:“赵普此人名利之心极重,如今离朝数载,定是寂寞难耐。想必日日都盼着他的妹夫和儿子能得到赵光义重用,好在朝堂之中替他周旋,设法让他重新还朝。伱如能除了他的妹夫侯仁宝和儿子赵承宗,让他在家孤独终老,难道不比一刀杀了他更让人痛快吗?”
黑衣人闻言也笑了,“哈哈,蛊雕贤弟所言甚妙。我已能想见,赵普抱着亲人尸身,遥望京城涕泪横流的惨相了!”可他忽然敛住了笑容,小心翼翼的道:“此事虽妙,可那侯仁宝远在邕州,我该如何才能除掉他?”
周天子的神情被帷幕所遮挡,但语气已明显有些不悦,“碧血,妄你也是官居极品,连仕四朝的老臣。难道连这么简单的事,都要朕教你吗?”
黑衣人思忖一下,道:“依属下看,当今瞿越与宋国的关系已越发微妙,迟早必有一战。现在侯仁宝担任邕州知州,一旦两国在边境开战,他很有可能成为宋国的主帅。所以属下愚见,当务之急是设法把侯仁宝调离邕州,以免其立下奇功。不然赵光义一旦对他青睐有嘉,他势必会官升数级,那样赵普就能借助他的关系还朝,我们的处境就更被动了!”
周天子冷笑一声,“碧血,你身为宋国的老臣,赵普的死对头,居然连他妹夫侯仁宝有几斤几两都没摸清,真难为你这么多年没在仕途上栽跟头!”
黑衣人问道:“天子,您的意思是说,侯仁宝难堪大任?”
周天子道:“侯仁宝此人,早年不过是大族的纨绔,为了在人前显贵,才借着与赵普的关系,在朝中混了个一官半职。你若说他在地方的政务颇佳,朕自然无法反驳。可你说他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朕是万万不信的。”
黑衣人似乎还是有些心存疑虑,“天子,您可能有所不知,侯仁宝虽难堪大任,但他身边的通判寇准,却是个少有的奇才。此人是名士寇湘之子,十九岁就考中进士,听说他能谋善断,不亚于后汉的和凝,这样的人难保在军事方面没有过人之处。”
蛊雕冷冷一笑,“说来说去,碧血大人原来是忌惮寇准啊?那我可以给你交给实底,寇准此人虽聪明,但丝毫不懂武艺,书也读得甚少。莫说打仗,就是兵书都没读过几本,这样的人上了战场,只有死路一条!”
黑衣人点点头,“贤弟,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奸贼赵普,同样读书甚少,未经战阵,昔年却在武牢关挡住了慕容燕云数万大军,纵使智谋无双的云逸墨,也对他无计可施。我只怕这寇准,会成为第二个赵普啊!”
周天子有些不耐烦,道:“邕州虽离通灵峡不远,可以前他们整日待在府衙之中,朕不好贸然动手。只要他们敢带兵离开邕州,朕即刻就命山海盟的人出手,趁两国战乱之际,坐收渔翁之利,何愁除不了侯仁宝和寇准?”
黑衣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天子,我铁血盟多为朝廷中人,行动不太方便,不像山海盟兄弟那般自由。此事单靠属下实在难以完成,但您若肯派山海盟的弟兄出手,属下相信,就是一百个侯仁宝,他也必定有来无回!”
翌日,垂拱殿。
殿外暖阳当空,北风微寒,万里无云。这本是个晴朗的日子,但端坐在大殿上的赵光义,心中却再次被愁云所笼罩。
他曾经最仰慕的人就是二哥赵匡胤,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在两军阵前,二哥都能大手一挥,所向披靡,那是何等的威风啊!那时他常常认为只要自己做了皇帝,也会像二哥一样文韬武略,一言九鼎,一生一世都不会再有愁事萦怀,所以他才痛下决心弑兄夺位。直到他做上皇帝,真正成了九五之尊,才发现自己错了。特别是最近两三年,他几乎每日都在为边关战事担忧,被迫在一个个曾随自己并肩作战的爱将陆续离世的消息中悲痛度日。
他隐约有一种错觉,总觉得整个大宋都被一个幕后的黑手操控着,正一步步悄然迈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倘若赵光义不是个自信、执着的人,恐怕此时的他早已疯癫了。
赵光义凝望着大殿中的群臣,良久才悠悠的道:“众位卿家,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兵部尚书李涛昨夜不幸故去的消息吧……”
卢多逊正站在文班第三个位置,低头想着心事。当他听完赵光义的话后,全身不由自主的一颤,“李涛死了?李涛虽上了几岁年纪,但平日身体十分不错,怎会一夜之间暴毙而亡?难道天子此次前来汴梁,就是为了派人暗杀他?”
曹彬、薛居正、沈伦等人,闻言也俱是一惊,不敢置信的望向赵光义。虽然他们今晨就各自得到消息,只因此消息实在太过惊人,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所以他们听后,也只当是小民间的谣传,谁都没有当真。此时在朝堂上,听赵光义亲口说出此事,他们才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官家,请问李大人因何突然故去?”曹彬与李涛相交甚厚,此时不由第一个出言询问。
赵光义一指面前的一封奏报,道:“朕得到的奏报中说,李卿家是突染恶疾,暴病而亡。”
曹彬叹息一声,“唉,没想到李大人平日身体那般硬朗,居然一夜之间暴病而亡,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