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擒贼复明
“老祖宗!老祖宗!”王之俊连忙去扶,又狠狠掐了几下曹化淳的人中,对方才悠悠醒来。
“他们是冲着太子殿下的,快,快……”
曹化淳气若游丝地说道:“你乘快船去南京渡口拦住殿下,让殿下万勿进城。”
“找个安逸的地方,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吧……”
王之俊哭着道:“老祖宗,只要您出面,事情尚有可为……”
曹化淳摇摇头道:“我高估了咱们阉人的本事,也低估了南都那些文官的野心!”
“先帝不在了,咱们阉人便一文不值了!”
“可他们这样做,南边半壁也绝对保不住,与他们斗与不斗,都不免亡国!”
“不能让太子殿下再为社稷殉葬了,让他走,走的越远越好!”
“要快船日夜不息!绝对不能耽搁,一定要劝住太子殿下,他斗不过那些文官的!”
“老祖宗……”
曹化淳用力去推抱着自己的王之俊,虚弱而又急促道:“杂家这就回天津变卖家当,一个月内会把银子存到汇丰钱庄,两个月后派你熟知的人将银票带到浦口贩卖倭国腰扇的东阳楼,届时你亲自去取。”
“此事关乎殿下性命,不可耽搁,快去!快去!”
王之俊被他推倒在地,曹化淳失了支撑又踉跄一下扑倒在地。
王之俊忙要上前去抢,曹化淳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若办砸了,杂家死不瞑目!”
“儿子……谨遵老祖宗旨意!”王之俊一边抹泪一边往外走,他身边的一个小厮很快从队伍中召集了几个好手,个个换了马力最好的坐骑。
直看着王之俊跨上马匹,曹化淳才爬起身跟上来又道:“怪杂家不如先帝爷看得通透,几乎酿成大祸!”
“你们不要体恤马力,不要吝啬钱财,有机会即换马,到了天津卫渡口立即找艘快船,一定一定要赶在殿下前面到达南都!”
“儿子知道了。”
“快走!”
“驾!”
王之俊几人一扬马鞭,在官道上扬起一片尘埃,飞速往东边来路奔去。
……
四月二十六日晚,仓皇逃回北京的李自成麾下,所带士兵已不及出征时的三分之一。
四月二十九日晨,李自成仓促举行即位大典,之后放火焚烧紫禁城,并于当天下午率领剩余大顺军离开北京。
因为,京中纷纷传言平西伯吴三桂在山海关杀败闯兵,夺得太子朱慈烺,即将送回北京即位。
所以,许多原已投降了大顺朝廷的官绅摇身一变又准备了皇帝的仪驾出城迎接。
谁知昂然而来的是清摄政王多尔衮,这些官绅吃惊之下倒也有急智,将错就错把多尔衮迎进了劫后仅存的武英殿,三呼拜倒。
进京后,多尔衮接受范文程、洪承畴的建议,下令官民人等为崇祯帝服丧三日,并宣布凡是被闯逆夺去的田产宅院一律归还本主。
此前投降官员亦不视为从逆,只要归顺清朝,一律按照明朝和大顺授予的较高官职录用,同满官一体办事。
北京城中,一时弹冠相庆。
……
“吴三桂糊不糊涂,要看他站在哪个立场上看了。”赵林安坐在位置上,又看了一眼街面上恼羞成怒只能拿鞭子抽打仆役出气的胖员外,气定神闲。
周雨卿喃喃道:“他怎么能,怎么能开关勾结异族?”
“没有道理,这不可能,一定是谣传!”
赵林笑着道:“你若只把他当汉人来看,自然没有道理。”
“但你若把他当豪强来看,又有哪里不通?”
周雨卿失神道:“崖山之后,我华夏子民遭了多少屈辱?太祖又是历经何等艰险方才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祖宗社稷,祖宗社稷啊,他吴三桂何敢?何敢!”
赵林不觉笑道:“我倒是觉得吴三桂很是算得细,拎得清,投降建奴才算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周雨卿和白忠礼二人俱是吃惊地望着他,不敢置信堂堂大明太子竟然能够说出这种话。
赵林旁若无人继续道:“崇祯十五年以来,闯兵所过之处无不望风披靡,一则是朝廷腐朽已极,二则是各地的老爷们多料定明朝必亡,顺水推舟,也想给自己找个新的靠山。”
“奈何李闯不当人子,坐了天下后不按套路玩历朝历代轻徭薄赋那一套,反而全把目光都瞄准了他们的口袋。”
“吴三桂降了李闯,不过是此前数不清的投降将领中的一个,南边的江山用不着他打,家业、兵权也随时都会被夺去,身家性命不过是李闯集团一念之间。”
“但要是投降了建奴呢?”
“那就是清军入关后归顺的实权将领第一人,千金买骨自不必说,若能再带着明朝的降兵降将径直打穿南边,封个王世守一方也不在话下。”
“你们说是吗?”
蒋泰兴愤恨道:“可他那是背弃祖宗!”
赵林笑笑不说话,白忠礼却是幽幽道:“祖宗脸面哪有子孙的富贵重要。”
蒋泰兴被他这句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瞪着个眼,周雨卿却是忽然如溺水中抓住稻草一般转向赵林道:“借虏平寇,是借虏平寇!”
“就像外面所说的,平西伯放清兵入关,是为了收复京师,拥立先帝子嗣继承明祚!果真如此,敌国可为兄弟之国,予求予取无有不从!平西伯可封王,世袭罔替!”
赵林看着他癫狂的样子,也不争论,只是冷笑一声简明扼要地评价道:“周先生魔怔了。”
白忠礼和蒋泰兴都经历过几次建奴入寇,听殿下如此说,也立马跟着批评道:“建奴都打进京师了,自己做皇帝不好吗?何必再送给别人?”
白忠礼更是皱眉道:“周先生说吴三桂会拥立先帝子嗣,哪个子嗣?”
周雨卿不理睬他们,一把拉住赵林的袖口道:“果真如此的话,殿下可归北京,以聚人心!”
赵林冷冷地看着周雨卿张皇失措的样子一会儿,冷不丁抬起手抽了他一巴掌。
周雨卿愣住接着颓然跪倒在地上,白忠礼和蒋泰兴二人也吓得噤若寒蝉。
赵林道:“周先生,你半生只在幕帐中舞文弄墨,没有胆气和血勇不足为奇。”
“可你也要记住,跪着的人,永远不要和别人谈条件。”
“而我赵林,恰好就是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人物!”
周雨卿捂着脸呆呆地跪在地上,赵林站在窗口往外看去。
那个胖胖的员外此时正在一家一家地拍这些街坊的门,那些街坊不开门也不敢得罪他,由着他在外面“之乎者也,成仁取义”的跳骂。
蒋泰兴等了一会儿见屋中气氛紧张,小心走到赵林身边,也将脑袋往外探了探,轻声道:“这个员外一直叫喊着擒贼复明,也是个对朝廷忠义的人。”
赵林嘴角轻撇,很是没有礼貌的不答话。
蒋泰兴又道:“公子,你说他们能成功吗?”
赵林摇摇头道:“此地距离京师只有二百里,且在闯兵西撤的必经之路上,他擒杀留守官员容易,但仓促间要据城挡住闯兵大队报复,恐怕不易,多数是要身死族灭的。我要是这员外,就安心再等几天,待大部闯兵撤过此地再反不迟。”
蒋泰兴略微一想便觉得是这个理,连忙点点头表示赞同,下意识又问:“那咱们该怎么办?等大股闯兵到了也是麻烦,咱们是不是该立即启程向南吗?”
赵林笑了笑道:“不急。”
他又看了一眼街上那个已然气急败坏的胖员外,平淡道:“我要先驱逐伪官,擒贼复明!”
蒋泰兴闻言脑袋眩晕,一个踉跄差点栽到了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