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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裘甫骂榜,双状元名落孙山后

  紫禁城的朱雀门外,悬挂着御批龙虎金榜!榜前栏栅,棚外神策军士守护。

  观榜的人头攒动,喧声鼎沸,指指点点……

  人们的神情各异,或惊喜若狂;或沮丧叹气;

  或滞呆若傻!也有面羞耳红,掩袖离去;也有的自吹自擂,抱怨不公……

  黄巢也在人群中翘首观榜。

  只见文榜在右,武榜在左!文榜上是二龙戏珠,金鳞金甲;武榜上是双虎望月,银齿玉爪!煞是威风八面,荣耀四方,引多少英雄摧眉折腰?

  他第一眼就瞧见文科榜上的钦点状元,竟是蠢虫戏作,闹剧百出的魏保衡!那名字楷书工笔,颜体柳骨,偌大的朱笔御点,红润如花,丽若丹霞……。

  黄巢急忙忙往下看去,二目圆睁,从右至左,从上到下,文榜武榜,哪里有自己名字的半点踪影?

  他心慌了!但绝不相信!揉了揉双眼,静下心来细细的再看一遍……。他在疑惑中慢慢地失望了,彻底的失望了!榜上确确实实没有自己的名字……

  无形之中,一股酸楚在胸间回荡着!他想起了

  十年寒窗苦读,二十个冬夏的苦练!想起了严父慈母的关怀…,先生的殷望,禅师的切盼…

  他再度抬起低下的头,又盯上“魏保衡”三个红云拱卫的大字…

  那墨迹朱润,渐渐化成了头顶乌纱,腰缠玉带,悬佩金龟的魏保衡!他脚踏云霞,悠然飘洒,肥胖晢白的脸上排满春风得意的微笑…

  他缓缓地眯上了眼皮,那股酸楚直冲眉间鼻头,他周身突然剧烈地一阵抖动!“功名利禄,身外之物!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焉能为它徒添伤悲?”

  他又睁开眼睛,朝榜首看去!他们似乎看见《魏保衡》三个黑乎乎的字体上,像是有一只满身黑渍的甲虫!像是喝醉酒似的,在横爬竖转,六只脚爪留下了一串串脏脏的痕迹。

  一会儿,他又似乎看见了魏保衡尴尬涨红的脸——“是,…不是…猴尿的!…是,我尿的…。”

  差役气急败坏的脸——“咹?是你尿的?没进考场就吓尿了!哪你来干么?”

  又是魏保衡恐惧的脸——“是佛的治国圆论…不不!是佛治方略…,哎哎,是圆略,不是方略…!”

  街巷,人群骚动!一切都消失了…

  黄巢转身分开人群,要朝外走去,再也没看榜上一眼…。

  突然,人群中借来一声高腔叫骂,惊动了众人!

  “娘希匹!老子武考力胜!为何败将成了状元?为何老子榜上无名?”

  “娘希匹,这种武考,老子不服!撕了这狗屎牛粪金榜!”

  不停叫骂的是个虬须黑脸大汉,一口浓重的浙东口音。

  黄巢转首一看,认得是武考场中勇胜三十六道武举的浙东举子裘甫!裘甫离他很近,探手可及!他抓住裘甫的衣袖,低声劝道:“裘甫兄,此处骂不得的!”

  裘甫完了惊道:“你是剑术精绝,骑射高绝的曹州黄巢!你不是免试了吗?怎么也榜上无名?”

  黄巢摇首苦笑一下,“不知道哇!”

  “娘希匹!问问混蛋主考去?问问皇帝老儿去?”

  裘甫气愤填膺,骂声响亮,引来更多人的注目。

  几个守榜军士挤过来嚷道:“是谁在辱骂当今皇上?”

  “想造反嘛?是谁?”

  “拿了他,绑送官府!”

  黄巢见势不妙,忙分拨众人,拉了裘甫就走!

  裘甫道:“黄兄不要拉我!娘希匹,如此不公,老子就是要反喽!让我杀几个皇家狗,出出这口闷气!”

  黄巢紧紧拉住裘甫,说道:“京师重地,杀人不得!快走——。”

  这时,榜前人群挤乱,街道雍塞!因为发现吵闹骚动,又赶来了不少的兵卫。他们如狼似虎,抡起枪杆驱打众人!守榜军士指着裘甫喊道:“捉了那黑汉子——!”

  黄巢见情势急迫,只好硬拖着裘甫,闯开一条路来,转入僻街小巷,翻越了几道短墙,不分东西南北地只顾逃出!此时听听追声渐远,知道已甩掉了官兵,不由松口气!抬头看去,前面竟是大雁塔下!

  黄巢道:“好啦,总算躲过一场麻烦!裘兄,你胆子也太大啦!竟敢在朱雀门下叫骂皇上…”

  裘甫依然怒气冲天,愤愤叫道:“骂他?骂是便宜了他?娘希匹,你说这叫什么科考?”

  黄巢沉思了一阵,望望层层高耸的大雁塔,若有所思地说:“官场如塔,层层营私舞弊,历来如此!不过,今年的科选贡举,恐怕尚有其他原因…”

  裘甫听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黄兄,你武功免试!我等认为…,嘿嘿…!当时也骂了你哪!”

  “噢——!为何骂我?”

  “嘿嘿……,以为你和主考官王大人非亲即故!武状元非你莫属啦!没想到你也名落孙山?嘿嘿,误会你啦!你说,究竟是何原因?”

  “这个……,一时我也说不清楚!现在想来——,那主考官王将军好像意在…查访冲天神剑?”

  裘甫听了惊道:“冲天神剑?这可是天下人争而得之的宝物呀!哪里去寻得给他?”

  “是啊——!我如此年轻,只知冲天剑法,却还不知真的有无冲天神剑呢?”

  裘甫恨道:“但是,也不能因你不知神剑下落而榜上无名啊?”

  黄巢猜思着自言自语地说:“后来,看那位王将军…又不像单纯为此…!”

  “哎呀——!他们这些阴险狡诈的官僚,当然是心机百出的了!咱们怎能看得出来哪?”

  “可是,我在文科考场上可是凭真才实学,才得以选参殿試的第一名啊!这又是何因落榜呢?”

  “真的?哎呀呀,黄兄真是个文武全才呀!佩服佩服!哎?像你这样的人不中选,难道皇帝老儿专要最蠢的笨蛋不成?”

  黄巢听了,又直想发笑。他给袭甫讲了文科头名状元魏保衡蠢虫戏作的事。裘甫笑得前仰后合!笑罢,又气得直叫骂:“娘希匹!大唐朝快要完蛋喽!”

  黄巢道:“若说魏保衡,唯一的就是他有一付白白的脸蛋,肥肥胖胖的福相,官宦世家!莫非是皇上真的选驸马?以衣帽相貌取士吗?莫非是嫌我紫面大汉?面皮有巢?丑陋可憎?”

  裘甫又鼓掌大笑起来:“哈哈哈,哪能呢?黄兄不丑呀!紫面威武,气势逼人!大概是皇帝老儿胆小!若是咱们俩同时殿试,再加上我这个黑炭头,铜铃眼,不把他吓尿喽才怪呢?哈哈哈!”

  黄巢也笑道:“皇上女儿选婿,当然不能选个紫脸黑面的莽汉子啦!不然,皇家体面何存…?”

  裘甫却争辩道:“我们不做他的女婿,领兵打仗、保家卫国,赴塞戍边总行吧?为何武榜上你我皆无名哪——?”

  他刚刚讲完,突然一拍大腿:“噢——,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了什么?”

  “我可能有仇人使坏!”

  “裘甫兄在京师朝廷中有仇人?”

  裘甫讲道:“…我父原也在朝为官,身居武职!本姓姓仇。因看不惯南衙北司权臣争斗,危害国家。曾三次弹劾权臣宦官!反被诬为谋反之罪,祸灭九族!我幼小年纪被家仆抱着潜逃到浙东,改姓姓裘的。”

  “仇人何以能认得出你呢?”

  “我和家父相貌极似!虽改姓,但音同字异呀!还有一个破绽,就是我家的武功套路,仇家不难看出的……!看来靠出将入相复仇,此路不通了!”

  黄巢听了说道:“如此说来,恐怕仇家还要追杀于你?刚才的事是否与此有关呢?”

  “极有可能!”

  “裘甫兄应速速早作打算才是!”

  “黄巢兄落榜,怕是原因也非同小可!恐怕也会生事的!”

  “我会生事?我在京没什么仇人呀?”黄巢惊道。

  “唉——!黄兄不知,官场中就像长江浪,表面平静,内里险恶!说不准的!“裘甫愤然道。

  “裘兄今后有何打算?”

  “这世道啊,出将入相,不如落草为王!裘甫从此不长进啦!黄兄休要耻笑哇!”

  “哪里?裘兄不可丧志,待得仇家失势,再来求取功名不迟!不然,一身武艺,岂不可惜?”

  裘甫道:“多谢良言相劝!黄兄年轻时浅,日后自会明白愚兄这番话的!咱们兄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裘兄珍重!”黄巢抱拳还礼。

  “珍重——!”

  裘甫说行就行,道罢,提提腰刀,迈开虎步,速速离去!

  黄巢目送他的身影,怅然若失…

  ……

  且说送走了好汉裘甫,黄巢心间郁闷,看大塔矗立寒风,游客寥稀,空空荡荡,更觉孤独无味!转了几圈,想起离家已有余月,颇动思乡之念。他打定主意,决计返回客栈,打点行装,立即回归故里…。

  刚刚跨入御街,忽闻阵阵喜乐结束,锁呐高奏。笙笛浅吹,磬鼓垂擂,铜钹轻拍,禁不住抬眼望去——

  迎面而来的竟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嫁娶迎亲队伍!只见大红金囍高擎,流苏飘动,宫女太监迤丽;彩旗艳旌,龙车凤辇,拥塞了整个大街……

  “快去看哇!皇上出嫁女儿喽!”

  “好气派的场面哟!”

  “驸马爷是状元郎吧!看看——,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戴花的那个!”

  “难道是魏保衡那小子么?”黄巢心下猜度,受好奇心的驱使,不由自主地也随着人流向前挤去!

  渐渐地,他望见了,看清楚了——

  骑在宫廷御马、金鞍银蹬之上的,真的是魏保衡那张白白胖胖的脸…!

  他头戴乌纱,双插金花,身着红袍,腰垮玉带,悬吊金龟品袋,官居右拾遗驸马都尉,权势赫赫、春风得意……。

  街头巷议的话语,阵阵送入黄巢的耳轮——

  “真是一步登天,富贵荣华之极哟!”

  “听说这驸马爷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那还用说么?不是栋樑之材、才子神童,皇上肯将爱女嫁他?”

  “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这状元即年轻的很呢!”

  “一看就是满脸福相!笑眯眯的像尊弥勒佛似的!”

  “啧啧!前世修得好哎……”

  黄巢听了,不禁摇头苦笑了两声!暗叹道:“真是顽石走运胜黄金,珠埋土中疑琉球呀!”他想离去,省得徒添烦恼!突然西街百姓一阵阵骚乱,原来是嫁娶队伍已经临近,宫中武士,京兆差役正挥鞭开道,人群拥挤不堪!纵然千斤之力,三头六臂也难脱得出身来!

  嫁聚迎亲的队伍缓缓行进,黄巢和众百姓挤在街旁,前不得、后不能,只好继续观看这皇上嫁女的盛大景象…。

  队伍也折转向南,有人问道:“哎——,驸马府在哪里呀?”

  “在广化里!皇上赐第,好大的宅院哟!足有百亩。里面亭台楼树,暖厅凉室,山石流水,花圃园林,听说还有佛堂僧尼…。”

  “驸马府里颐养僧尼干嘛?”

  “哎——,皇上崇佛、附马信佛!听说驸马很精通佛经玄理哩!”

  黄巢听了,禁不住哂然一笑,脑海中现出魏保衡考场归来,二话没说,摘下护身佛倒地磕拜的丑象!暗暗想道:“这小子做了驸马都尉,怕是要真的研究一番佛教学问啦!否则,岳父女婿谈经论道,岂不是饺儿不捏——要露馅脱皮么?”

  必有人道:“驸马如此年轻竟通达佛理,定是个善人呐!有此人在朝当权,许能体恤百姓疾苦,做此益业善事!咱们的日子就好过啦!”

  一群乞丐中有人撇嘴说道:“我不相信!这驸马若真的吃斋念佛,会肥胖的像头白猪?”

  众乞丐哄然大笑起来……。

  这时,同昌公主的嫁妆来到面前!只是车载人抬,一眼望不到尽头!绫罗绸缎整箱整车!子孙三代也难穿戴用尽啊?随后是金银财宝,古玩雕塑、珊瑚翡翠、珍珠玛瑙!一车车,一辆辆,映得御街通明,眼花缭乱,辉煌夺日!

  有人惊呼道:“哟哟,连箕、筐、篓、篮都是金丝银镂编的吔!”

  “啧啧……这要值多少钱哪?”一个杂货铺老板惊道。

  “值多少?你的店铺儿不抵那一个粪箕儿!”

  又有人惊唤道:“嗐嗐!你们看哪,碗盆碟匙全是白玉象牙凿成的哎——!”

  “真是富贵帝王家呀!”

  黄巢朝缓缓行进的嫁妆队伍看去,果然器皿炊具皆白玉金箍,银柄牙手,件件价值连城!不禁唏嘘不已……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嚷嚷嗟叹!黄巢的身后有一个后生说道:“你们还是到驸马府里的情景哩!就连窗棂门帘,厅檐墙顶,都缀以杂宝奇玉,夜如繁星,简直龙宫神殿一般呐…。”

  “你能进得了驸马府?吹牛吧?”

  “我二姨夫亲眼见的!现在他还在驸马府里干杂活哪!还能说假?”

  “一座赐第驸马府,顶上半唐长安城喽…”

  ……

  车水马龙,号鸣炮响!送喜迎亲的队伍还在泱泱如流地行进,一望不见尽头…

  御街十里,爆竹烟雾弥漫,礼花扬起落下,尘埃滚滚,遮蔽半边天日!

  黄巢的身后,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叹道:“黄淮百姓,水深火热,啼饥号寒,糠菜难饱!倘若公主出嫁省得一半数成,能账济多少难民生灵啊…!”

  “是啊…!”黄巢听了,似乎又看见了柘城城头的老幼妇孺,饥不择食,正吞嚼着臭味冲天的腐猫烂鼠,水草朽叶!看见了浮尸翻滚,孤儿流浪…

  他挤在人群中,感到浑身燥热,心头憋闷的难受…。

  他又想到了自己落第长安,如身在夹谷!不禁仰天悲愤暗叹:“天哪!蠢虫戏作,庸才胡闹!竟得如此富贵?难道真是佛祖佑他?独欺黄巢了…大师呀!你不是说黄巢才是真正的佛祖顶上之鹰吗?为什么…?”

  ……

  人说:“浪子归心似箭,游客望乡神飞!”举子落榜归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曾有诗云:

  榜前潜制泪,望乡独吞悲。

  非是客居好,故里不易归。

  跚跚门外站,荆扉无力推。

  闭门深居卧,无颜对恩泽。

  落第举子心,寒霜摧成灰。

  且说黄巢回到家中,自然也是如此闷闷不乐,萎靡不振!

  父亲黄宗澹久历江湖,胸襟开阔,他笑着对儿子说道:“嗬嗬!这有啥可烦闷的?求取功名,入仕为官,自古就不是光凭才学的!……”

  “哼——!不凭才学、本领?凭啥?真是的!”

  黄存是心里有气,只为二弟黄巢落榜不平!听了老父的话,不等他说完,就气呼呼地打断了爹!

  四弟黄揆更气!又是个火爆霹雳脾气,大声地嗆上了大哥的话:“凭啥?凭拍鸟溜须!凭重金贿赂!凭干爹、干爷、干舅舅!”

  “这——?二哥能做得来吗?”老三黄邺忠厚老实,懵懵地问道。

  黄宗澹瞪了他们哥仨几眼,说道:“你们懂啥?人常说朝里有人好居官嘛!这次你们二哥应试,若是老皇上不死,沾着点昪律大师的光!再加上他的真才实学,不就成了吗?嘿嘿,凡事也得凭个运气!……好啦好啦!考上考不上有啥关系?咱家打开始就没做过当官的梦!”

  母亲走了过来,慈善地说道:“是啊!这次是巢儿运气不到!下次再考嘛!”

  两个小弟跑进屋来,接上娘的话:“还烤呀!把二哥烤焦了,谁教我们刷剑哪?不干啦,不干啦!”

  说着一人拉着黄巢的一条胳膊,嚷道:“二哥,不能再烤啦!教咱练武去!”

  五弟黄钦正坐在二哥黄崇身边,心里也窝着一股闷气!他是小弟弟无知,站起来轰赶他们:“去去……!”又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他姥姥!喂饱哼可是尿尿泚出个金元宝——!”

  正巧,六弟黄秉打了个布袋进来,迎上就问:“五哥?这句话啥意思?”

  黄钦没好气地解释道:“鸡巴的时运,胆的福!”

  “噢?喂饱哼的鸡巴儿真能吔!走,咱们也尿尿泚个金元宝去!”两个小弟弟信以为真!

  黄秉放下布袋,憨厚地干笑了两声:“嘿嘿,魏保衡能考中,是佛爷保错人啦!下次准能保中二哥的!”

  母亲望着二儿子烦闷的样子,心疼地掉了几滴泪,说道:“娘会多多的给佛爷,菩萨烧高香的!保估巢儿再考,也会高中的!”

  大嫂端饭进来,喊了声:“娘!快让兄弟们吃饭吧!饭都做好一时了!”

  “好好!吃饭!吃饭!”母亲抹抹泪,招呼全家。

  黄巢站起身末,拍了拍六弟黄秉的肩头,说道:“爹、娘,你们吃饭吧!我不饿,想出去一下!

  大嫂说道:“二兄弟!吃完饭再去不迟嘛!”

  “大嫂,你们吃吧!去把小七,小八子喊来!我回来后还没去见曲先生和昪律大师呢?”黄巢说道。

  黄宗澹挥挥手道:“让他去吧——!”

  ……

  曲先生的家。

  秋叶落满了弯弯曲曲的羊肠山道,许多树木的枝桠光秃秃的!走远就瞧见茅屋前后的几竿翠竹,虽历经寒霜,更显得苍绿老成,挺拔劲节!

  竹旁的菊圃里,紫朵黄花,凌霜怒放,枝叶油绿、生机盎然!

  远远望去,先生和女儿菊香正在培土浇水,忙忙碌碌!黄巢紧走几步,朝着茅屋奔去……。

  菊香挑了满满的一担水,显得非常吃力,走起路来歪歪斜斜!

  先生直起腰来看见,喊道:“香儿,不要挑得太多!看你——!”

  突然,水溅路滑,菊香一个趔趄,险些人倒桶翻!一只大手早从她的肩头举起了扁担,胳膊被一个男子搀住…。

  菊香惊得猛然抬头看去:“黄巢哥哥——?”

  “菊妹!先生不让挑这么重,为啥不听话哪?你看,差点儿不是…?”黄巢松开了搀扶的手,透出了无限的关切。

  菊香高兴了,羞妮地看了黄巢几眼,转身喊道:“爹——!黄巢哥哥回来啦!”

  “噢——?是巢儿回来了么?”先生打着凉棚瞧去!

  “先生!是我——!”黄巢应道。

  “巢哥哥,你考中了?”菊香一把又抓住他的袖儿问。

  黄巢把扁担放在肩头,挑起了水桶,苦笑了一下说道:“走,见到先生再说吧!”

  扁担上肩,两个人并头走着。菊香笑嘻嘻地说道:“巢哥哥,我猜…你一定考中了!对不?”

  “没有,我没考中!”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呀!”

  说着,二人已来到菊圃丛中。

  “先生!”黄巢担子还没放下,就赶紧招呼老师。

  “哈哈,刚才老夫就望着像你!老眼昏花喽——,拿不准喽!巢儿,若不是你呀!香儿准得摔倒,啥时回来的?”曲菊隐笑容可掬地说着。

  “今天刚到!来看看先生!”

  “爹,巢哥哥考中了。还不告诉我!”菊香娇忸地说。

  “是吗?”

  “先生,我落榜了!没骗菊妹!”

  菊香惊疑地说:“怎么会呢?我做梦都梦见巢哥哥考中了呀!”

  黄巢苦笑一下道:“菊妹,那毕竟是梦啊!”曲先生问道:“怎么?命题很难么?”

  “不!考是考得很好的!不然,能让巢儿殿试吗?”

  “你参加殿试啦?”先生惊问。

  “是的!”

  “殿试时,皇上的问话你对不上来?”

  “不!皇上什么都没提问。”

  “这就怪啦!按说殿试之列,不是状元!也是进士榜中之人了呀?”曲先生捻须吟道。

  菊香抱着问爹:“哪为什么又说没考中呢?”黄巢也向先生言道:“这就是巢儿不明白的地方!当时皇上只是看看相貌,似是纯为选挑…”

  “噢——,我明白了,这是皇上选婿!是吧!”先生说。

  黄巢道:“可能是这样的!不然,魏保衡怎能高中?还选为驸马呢?”

  “魏保衡?”

  “是的!”黄巢给先生简单地讲了魏保衡的考场洋相,虫儿画圈,宫廷殿试的情况…

  听了这些,曲先生猛地一顿花锄,怒道:“考官自欺欺人!皇上昏庸!蠢虫竞得志也——!唉…。”

  “先生…”

  “爹,你生的什么气呀?”

  “唉——,圣代无隐者,帝昏埋英才啊!想不到呀……,想不到……”曲菊隐惋惜感叹地说着。

  黄巢沉思了一阵,疑惑地问道:“先生,难道世上真有佛神保佑?”

  “什么佛呀,道呀!都是愚弄人的玩艺!我儒家学才,讲究的是真才实学,教人治国!”先生愤愤地说。

  黄巢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朝廷如此昏庸、腐朽!巢儿真有些丧志泄气啦!”

  “不!下届再考!那昏君总不能年年选驸马吧?”

  “爹,要是皇上还有几个女儿呢?”菊香担心的问。

  先生望着女儿,笑道:“呵呵,香儿!皇上和皇后既然看不中你的巢哥哥,下届还能抢跑他吗?”

  “爹——!”菊香深情地望了黄巢一眼,面皮红得像朵桃花儿!

  黄巢也看了菊妹一眼,脸躁红地说:“是啊!巢儿丑陋!下届再考,只要不再选驸马…”

  “不!巢哥哥英武非凡!才高八斗,不能气馁的!”

  “是啊!大丈夫生当为人杰,死也为鬼雄!岂可初遇挫折,就一生丧志哪!”先生鼓励道。

  “先生,你老一生淡泊仕途。为何一再鼓励巢儿?”

  曲菊隐深情地望着两个孩子,缓缓说道:“你们年轻啊!孩子,空负一身才学,良骥盐车,岂不可惜?”

  “巢哥哥,考吧!下次你一定会考中的!”菊香也深情地怂勇道。

  黄巢点点头,此刻就觉得一股热流又冲激回荡起来!是菊的清香?还是姑娘的真情?荡涤了多日来压在他心头的失落、无形的烦闷…

  人总是这样的!爱的温馨可以使之以奋发!奋发可以挣脱一切羁绊!向着认定的目标迅奔…

  ……

  开元寺里。

  黄巢说了宣宗皇常驾崩,唐贵妃身死的事情,昪律禅师滴下了几颗清泪,“阿弥陀佛”不已…。

  当说到武场演剑法,主考官是骠骑上将军王宗实时!昪律大师又睁大了眼睛问道:“王宗实——?”

  “是啊!大师,他认识你的!”黄巢说。

  “他还说些什么?”

  “他说和你是好朋友!倘若遇上老师,请你去京城会他!”等等,黄巢如实地讲了。

  昪律听了,沉吟着说道:“王将军原来痴求于唐姑娘……!唐练娘呢,巾帼大志,意属宣宗!果成立国佐君大业!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大师?”

  “可惜宣宗晚节向道求仙!又可惜贵妃先逝!

  岂不痛杀皇叔?还可惜故友皆去,唯剩宗实一人!他又心胸窄些……!”昪律嗟叹正多,忽然又问道:“哎——,巢儿,你看那王将军……?”

  “王将军武学博识,一眼就认得冲天剑法…!”

  “嗬嗬,我曾演练给他看过,他只是识得罢了,其实,他的武功平平——。阿弥陀佛!”

  “噢——!不过王将军心地不错,并要我免试,做他的门生!却不知为何巢儿殿试后竟榜上无名…”说到这里,黄巢又泛起沮丧之感。

  “阿弥陀佛——,老衲算来,总是你的运气不到!”

  “是么?”黄巢确实有些相信地问。

  “巢儿!你还能从王宗实身上瞧出些端倪么?”

  “言谈之中,巢儿似乎感到王将军很想寻找那柄冲天神剑!大师,真的有冲天神剑么?”

  “噢——,是么?”昪律大师眼皮儿一动,含糊其词。

  黄巢听了,心中一动,已猜知确有其剑,忙问道:“大师可知神剑下落?”

  “这个……?”昪律欲言又止,继而说道:“阿弥陀佛——,不谈这个啦!巢儿,老衲只想问你,下届还考不考呢?”

  黄巢精神一振,朗声答道:“大师,巢儿决计再考!空负才学,焉能不报效国家?”

  “好——!我佛会保佑你的!阿弥陀佛——。”

  黄巢听了问道:“大师,人的一生荣辱,佛不保佑不行么?”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无事不佑、灭罪消灾,福寿增延!”

  “无事不佑?那魏保衡蠢虫戏作,庸才专权,岂不贻害国家?佛何必佑他?岂不是罪孽乎?”

  昪律大师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缓缓说道:“阿弥陀佛。魏保衡前世修德,发誓往生西方,蒙阿弥陀佛接引…尽管今生懒学荒嬉,也必得造化,此乃缘孽!阿弥陀佛…”

  黄巢听了,觉得此理不通,又问道:“大师,你不是说巢儿乃是佛祖顶上神鹰转世么?为什么佛不佑我?”

  “阿弥陀佛!神鹰出世,劫难未满!责佛怒天,诸神不安…”

  黄巢见大师双目垂盖,白髯抖动,以为惹了他生气!反而自己深感自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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