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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刀光剑影,脉脉情送君再应举

  曹州。

  刺史府第的门匾,已换成了“观察使府第”!门旁,彩灯高挂,奴仆衣着一新,恭迎着致贺的宾客。贺礼络绎不断,贺喜声噪杂不绝……。

  夜色悄悄降临,烛灯更显喜气!

  朱范和众官员亲去出府,候在门外,似是恭迎更为尊贵些的嘉宾,要大摆贺升迁夜宴……!

  不多时,有家仆遥指西街嚷道:“来啦,来啦!”

  众官员顺指望去,只见远远的一顶八抬大轿,十二名护从,威威风风地开来!渐渐近前,这十二名护卫随从个个都是腰粗五围,肩阔三尺!袒腹露乳,胸毛如刺;走起路来一摇三摆,如同黑熊赤貔,壮牛莽象的凶汉!就连八名轿夫,也是身高力大,虎狼之躯,煞神一般!令人不寒而慄,畏缩不前……。

  大轿来至府前,侍从分立,掀开轿帘,自轿中钻出来的是武官模样的人!只见他帚眉豹眼,偌大的身躯,比十二侍卫太保更为威武凶猛嚇人!

  朱范向前迎上,抱拳揖礼,口称:“下官朱范,恭迎刘节度使驾临敝府赴宴,不胜荣幸!”

  那节度使原来是刘宗!郓、曹濮一道三州的太上皇呀!他挥挥粗壮的手臂,声如雷动,说道:“哎哎……,朱老弟!你荣升郓曹濮一道观察使,属朝廷委派大员!咱们已经平起平坐啦,还称什么下官哪?哈哈……!”

  “不不!老弟的实职还是个副节度使嘛!怎能不称下官呢?”

  “哎——,今后兄弟相称,不分尊卑啦!”说完,那刘宗摇动身躯,大摇大摆径直入府,若无旁人!那十二名随从大汉连同轿夫也跟着鱼贯而入,根本不把朱范和众位恭迎官员放在眼里……。

  朱范气得唾了一囗,随后而行!其他众官哪敢喘半囗粗气?

  大厅红烛高燃,如同白昼!酒席大摆,丰盛不亚于朝廷!燕窝猴头,鱼翅熊掌,山珍海味,南北大菜,应有尽有!名酒有云贵茅台,长安西凤,还有曹州名酿——龙氐芝女圣酒;陈王曹植所酿,亘古泉老窖!香气浓郁,酒气回荡,令人垂涎欲滴!

  刘宗挽臂先自饮一碗,大笑道:“哈哈……,朱副节度,你搞得太丰盛了,菜不必多,名酒大大地呈上就够啦!”

  “是啊,是啊!”十二随从太保见主子全无礼仪,也是先自豪饮数碗,附和称道。

  朱范已恢复了常态,恭奉着说:“难得请动刘大节度和十二太保,哪敢吝啬半分?您是下官的顶头上司嘛!”

  “哈哈……!”刘节度狂笑不已,接着说道:“朱老弟,莫这么说!前些年我就佩服你的胆略,那时你发兵掠地,临州各府都敬畏三分,为我老刘杀出了威风!今后咱哥俩统管曹郓濮一道的天平军,不要分你我!”

  朱范笑道:“好!蒙节度使看得起,今后就请您再看看老弟的手段!”

  刘宗也大笑道:“你是观察使,可不要向皇上说老刘的坏话哟?”

  “哪里?哪里?观察观察,有职无权,还不得观您老兄脸色说话?”

  “聪明,聪明!其实皇上能奈我何?”

  “是啊!为了情谊,我敬节度使一碗!干!”

  “好!干!”刘宗仰面挺颈,牛饮而进!

  众人齐赞:“哇——!节度大人好海量!”

  朱范又道:“岂止节度大人!十二太保更是个个鲸吞豹饮,酒量大的惊人!来,我再敬十二太保每人一罈如何?”

  十二太保听了望望刘宗,刘宗高兴地说道:“喝吧,喝吧!朱刺史……不不,朱副节度盛情,却之不恭,今后也是你们的上司啦!喝吧——!”

  “谢副节度!”十二太保齐声揖拳,每人提起一罈,“咕嘟嘟”瞬间喝了个底朝天儿!

  酒宴上又是一片欢呼叫好,刘节度更为高兴,抓起两罈说道:“本节度也喝给你们看看——!”

  不一会儿,两罈俱干,刘宗顺手将空罈一举,一交神力,瓦罈粉碎如末!

  “好!好!节度使真乃西楚霸王再世!先朝叔宝敬德也不及也!”

  “哈哈……”刘宗和十二太保狂笑轰然!大咧咧俨然不可一世!

  朱范站起身来说道:“久闻节度大人酷好手博!又听说你手下十二太保个个手搏无敌!下官斗胆,请太保们一博助兴!若何?”

  刘宗闻言,大声应道:“好!朱副节度使有此豪兴,熊王、狮王、虎王、象王!你们各选对手,放手一搏,助我等酒兴!”

  “遵命——!”

  熊狮虎象四王应罢,各自换出牛王,驼王,猩王,罴王;又唤出蟒王,蛟王,鲨王,鲸王,配好对子!原来其他八位太保皆是他们徒儿……。

  八人四对跳到厅前院中,灯笼高挑,各摆门户,风车儿似的转动,展开了激烈死命的搏击……。

  这唐代手搏,类似摔跤,又近乎散打,柔道!刘宗这位节度使,除平时好饮之外,就是酷嗜让人手搏逗乐!而且非得以死相拼,斗得鲜血淋漓,这才高兴!直至双方精疲力竭,方肯罢休!

  为此,他专门豢养了许多手搏之徒,以供其乐,也是他的保镖。这十二太保是最为强悍的杀手!刘宗本人也时常下场搏斗,只是他身强力大,许多人皆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牛驼猩罴和蟒蛟鲨鲸八位太保,己斗得气喘如牛,力竭虚脱,加之酒力大作,不一会儿,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啦!

  众官员由喝彩若狂,渐渐变得目瞪口呆,直看得心惊肉跳,大汗淋漓……。

  刘宗独自在狂饮狂笑,兴至极点!

  朱范叫道:“为节度使和熊狮虎象四王敬酒!”

  家人应声而来,向每人各自献上一罈长安西凤烈酒;众皆开怀豪饮,全不为八位太保的虚脱而担心!

  朱范说道:“节度大人,若请得动熊狮虎象四王一博,岂不令人更为大开眼界?”

  刘宗高兴的说道:“好——!你们四王一博,本官和朱副节度都有重赏!”

  朱范听了,觉得理应如此,重赏之下有勇夫么!他叫道:“取四百两黄金出来!胜负皆有赏赐!”

  四王听了,大笑道:“哈哈……,朱副节度果然豪爽!我等当竭尽全力施为——!”

  熊王斗狮王……!

  虎王斗象王……!

  果然较之前场又是一番更为凶猛勇烈景象!只见四王吼声如雷,狮扑虎跳,熊抓象摔!众皆瞠目吐舌!刘宗更是全神贯注,以观胜负……。

  这时,熊王胜狮王,虎王胜象王!场中欢声雷动,熊虎二人趾高气扬,狮象两条大汉又被抬下……。

  朱范有意赞道:“刘节度手下壮士果然不凡,个个简直如天神降世,无人匹敌呀!”

  刘宗大笑道:“哈哈……,哪里,哪里?朱副节度麾下如何?有无高手?”

  朱范道:“下官哪里去寻这等天神人物?只怕有人上去,一搏即溃喽!”

  “哈哈……!”刘宗更加狂笑不已,浑身黑肉乱颤,坐椅欲断!

  笑声未毕,只见朱范身后跃出一人,走到刘宗面前,说道:“刘大人,末将愿向熊,虎二王讨教几招,请大人恩准!”

  刘宗朝此人看去,只见他中等身材,蜂腰炸背,不禁转首向朱范问道:“此人姓甚?他?他能行?”

  朱范急道:“你,你疯了?你怎能是熊虎二王的对手?想讨死呀!去,去!”

  刘宗却高兴地说:“这将官倒有几分虎胆,让他试试!”又对熊、虎二王道:“朱副节度手下,请留些情面!”

  “好!来吧——!”熊、虎二王傲慢地答道。随之,熊王道:“虎兄弟,你就陪他玩玩猫抓老鼠怎样?哈哈……!”

  “哈哈……;是啊,抓老鼠岂是熊大王干的?来来来!请下场子来吧!”虎王朝着来人直招手儿。”

  叫战之人,原来是封金壁!他四十岁年纪,正值壮年!二十岁时战昪律尚有余刃。哪里将这几个壮牛笨熊放在眼里?他装着不懂的样子说道:“在下只通些弓马,不会手搏之术,只是瞧着好玩!所以失礼之处望虎王见谅!”

  虎王道:“嘿嘿嘿!这位大哥不必客气!你既好玩,不懂的地方,兄弟教你几手!”

  “谢虎王!”

  封金壁揖罢,道了一声“请!”只见他步似行云流水,脚踏九宫连环,一抬一式地跟虎王动起手来!那虎王见到笑了,象是有意显示他的蛮力,脚下一步一个深坑,踩的砖石碎裂,煞是嚇人!

  斗了约十几个回合,虎王招招扑空,气累恼怒,虎吼连连!封金壁见时机一到,不在游斗,脚下如钉,运力于臂,只听的掌风霹雳,撞击在虎王前胸!那虎王顿觉胸闷气塞,口中一甜,喷出一股鲜血,庞大的身躯飞出丈余……。

  “好,好哇!老鼠吃猫了呀!”观众兴奋欢呼。

  封金壁抱拳向虎王道了一声:“得罪”!更把那虎王气的七窍生烟,狂吼一声,昏厥过去……。

  熊王见虎王输得至惨,吼一声早扑进场来,势如巨熊舞爪,黑压压倒下半座小山!封金壁似猿猴望月,滴溜溜转过身来,接住熊王,没出三合,趁其立足未稳,使一招“黑熊撞庄”!又将熊王掀倒在地,他跃上前去,一脚踩在熊王心窝,稍加用力,那熊王只能张口喘气,却说不出话来!封金壁反而笑道:“哈哈……熊王大哥,你抓老鼠更不在行呀?哈哈……!”

  这讥笑之词如同重锤击心,熊王恼羞成怒,气火交加,“哇呀呀”手抓足蹬,气了个半死……!

  刘宗见了,一声巨吼,:“将官好功夫!把这几个笨熊抬下,本节度陪你玩玩!”说着已纵到厅前场中!

  “大人,末将不敢!”封金壁口中虽是这样说着,身躯早已拉开一个伏虎式!如同凶狸缩身,猛虎潜匐草丛!

  刘宗身高马大,力大无穷!凶残好斗成癖,如同混世魔王转生!他大笑道:“莫怕,莫怕!手搏决斗,不分官位高低!你尽管施展功夫,本节度反而喜欢!哈哈……。”

  说着,他双臂如椽,十指如钩,扑、抓、击、抡;招势连环凶猛!封金壁若是被他抓到手里,简直能拧成麻花螺丝,扯成碎片!

  殊不知这封儿刀生就豺狼之性,更是好斗如痴!他毫不畏惧,也大叫着:“好勇力,好拳法!今日斗个过瘾!”

  两个武斗癖酬战在一起,互相赞呼对方招式,似是切磋武功?却又斗得你死我活,式式夺命……。

  此时,场内哑雀无声,只闻两个人搏斗撞击,拳风呼呼,掌声裂空!时而吼声连连;时而气喘吁吁……。

  朱范见此,生怕两个武斗癖缠打多时误事,伸手举起一只海碗,“啪喳喳”摔在厅前阶上,并高叫一声:“休再蛮战——!”

  这动静乍起,只见四周墙外,房顶廊下,涌出强弓驽手无数,箭矢密密麻麻,齐齐瞄准院内!众官员见了,不由一阵惊呼,不知今日夜宴又要发生何事?

  决斗场内,刘宗搏斗正在兴头之上,丝毫没有察觉!封金壁听得信号,神情一愣,行动稍迟,刘宗那只巨臂己抡到肋下,力有千钧!若要碰上,非死即伤……。

  封金壁何等身手?内家轻功又是何曾了得?他又是一声高叫:“好——!”巨臂沾着衣祑之霎那间,只见他不撤步,不缩身!人如陀螺,滴溜溜顺臂滚入刘宗怀中,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刀匕首,快如闪电,“噗哧”一声早攮入刘宗心窝,血溅如喷……!

  刘宗并未立即倒下,双目吡裂,睛中滴血,站稳那吨斤躯体,吼一声如晴空霹雳,庭院炸响,檐瓦震落,四墙掉土:“你——?是何人——?”

  封金壁尽管毒如蛇蝎,不免也惊骇倒退三步,不知所措,手中短刀“当啷啷”掉在地下……。

  此时,十二太保和八名勇猛轿夫己清醒过来,如同一群貔貅虎豹,扑进院中,张牙舞爪,恨不得生生撕碎吞掉封金壁!不料四周箭矢如雨扶风飞来!封金壁拔身飞上房顶,二十名搏击壮汉连同刘宗,个个身如刺猬惨叫而亡!

  唯有节度使刘宗尚未倒下,他带着满身剑矢,一步步朝朱范走来,指着骂道:“你?你要杀我夺位?……”

  朱范吓得直往人群钻,直到兵丁护卫在他的面前,长矛直指,顶着刘宗肚皮!他才壮胆喝道:“刘宗,你这节度使之位,原是你父亲刘悟,杀死李师道夺来?我朱某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难道这节度史要由你世袭不成么!”

  刘宗此时已力不可支,摇晃着巨大的身躯:“你……!没想到我虎豹英雄,竟毁在你这只野猪之下!朝廷饶不了你……!”

  “哈哈……!朝廷?朝廷几时管得了节度藩镇?有兵、有权、有钱,就能割据称雄!你又何时听过朝廷调遣?……。”

  刘宗大叫一声,山倒一般绝命而死!

  朱范大笑癫狂……。

  ……

  又到了昨晚大迎宾客的时刻,这一天却是平平静静……。

  夕阳洒着金辉,晚霞似瑶池旁的蟠桃丛林,淡红一抹!

  开元寺后,桃花却实实在在一片盛开!披着金光,和落霞遥相辉映,远近成趣,构造了一幅天上蟠桃人间仙桃,鲜花儿同开的图画……。

  一个身穿水绿长裙的姑娘,在桃花丛中唱着歌儿,似银铃叮咚,清泉流淌——

  阳春三月好春光哎,桃花金辉披夕阳哎。花儿吐蕊是妹心哎,洒尽金辉是情郎哎——!

  阳春三月好春光哎,金蜂儿采花酿蜜忙哎。花粉本是妹妹献哎,蜜浆出自哥心肠哎——。

  那绿衣少女在桃花丛中边唱边跳,无心随意的折着花枝儿!就象一只蝴蝶儿翩翩,带起阵阵香风;又象一只百灵鸟儿雀唱,清脆的歌声随着艳风飘荡……。

  “噫——!好美的小娘子哎?嘿嘿……,”寺院的墙头上露出一个秃秃的脑袋,两只眼睛闪着惊喜淫欲的光!

  “小娘子!小娘子!”那墙上和尚低低的唤。

  那绿衣少女似乎没听见,仍在折花儿轻唱——

  阳春三月好春光哎,妹妹想哥巧梳妆哎。

  ……

  墙上和尚按耐不住了,从墙上跳了出来,走进少女跟前嘻嘻说道:“小娘子,想情哥哥了吗?情哥哥咋没来呀?”

  少女像是一惊,抬起脸儿笑道:“原来是位师傅呀!俺采花呢!您是寺里看管桃林的吧!”

  “啊——,是的,是的!我是看管桃林的,你采吧,高兴折多少,就折多少!嘿嘿……。”

  “师父,你叫什么法号呀?”少女甜甜的问。

  “我……,哦!嘿嘿……!我叫无相,嘿嘿!长相不算赖吧?在寺里当监院哪!”说着,竟向姑娘身边靠来。

  “师父,你出来干什么呀?”

  “啊——,我,我也是采花的呀!”说着,那无相嘻皮笑脸伸手去摸姑娘的粉面桃腮……。

  姑娘并未回避,反而嫣然一笑!逗得那和尚心痒难抓,张开了双臂,就想一下子将少女搂在怀中!这时,突然脑后一凉,一柄利剑抵到了脖颈上;他吓得:“啊”的一声,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弹!

  背后一个低沉的声音:“无相,我来问你!智真是不是你们四监院用迷魂淫香害的?”

  “啊……,是,是!哦——不是,不是!”

  宝剑往前一顶,脖颈刺破皮儿,流出来血,吓得无相和尚三魂丢了六魄;“啊——,是,是,是大师兄无心的主意!不干我的事……饶……命!”

  那低沉的声音怒道:“果然是你们!”

  剑光一闪,凶僧无相惊叫不及,便扑倒在地了……!

  这时,寺院墙上又伸出一颗脑袋,猴头鼠脑!大声喊道:“无相——,你跑到哪儿去啦?”

  一个女子焦急的喊叫:“哎呀!无相师父,使不得,使不得呀……!

  “嘿——!无相偷干好事儿?妈的,也不招呼一声!”墙上跳下来的是无法和尚!猴腿儿蹦跶的挺快,直奔桃林!不料桃花隐掩,身后就暴扬一道寒光,尸横树下!

  接着,墙头同时探出两颗秃头,胖大多肉,油光闪亮!

  “哎——?他们两个在前面巡院,一会儿跑到哪儿去啦?”

  “该不会又去偷鸡摸狗去了吧?”

  “哼——?太阳还没落黑,去谁家偷的鸡?摸的狗?”

  “是啊?是早了一点儿!”

  院外桃花深处,少女的声音又尖叫起来——

  “师父——,两位师父!你们别这样?别这样呀?”

  两个胖大和尚听的真切,在墙头笑道:“哈哈……,奶奶的,他两个猴儿精,馋猫鼻儿!偷偷跑到桃林采花儿去啦?走!看看去……。”

  宝剑又从一棵树后闪出,无明和尚没有惊觉便去见了阎王!那大和尚无心蓦然回首,惊叫道:“黄巢?你……?”

  “凶僧!你们作恶多端,遁入佛门后,原以为有昪律禅师约束,尔等已经弃恶从善!不料你们仍是豺狼本性!害了智真父母不算,又用迷香陷害智真……!今日,非杀尽尔等不可!佛门也落个干净!”

  “黄巢!你没有证据,杀了我们,大师不会饶你的!”

  绿衣少女菊香站在他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哼——!你说巢哥哥没有证据?你们……!”

  黄巢道:“证据?难以查找的事儿,良心就是证据!天理佛道就是证据!你们调戏良家妇女,总是证据吧?”

  “你!你……来吧!”无心和尚不知底细,竟拉开架势!

  “哼哼——!”黄巢一声冷笑,冲天剑挥起,无心凶僧被断为两截……。

  “走!”黄巢收剑,挽起菊香离去……。

  夕阳落下,霞光隐退。

  山野小路弥漫着春的气息,月儿未出,扑朔迷离。

  “巢哥哥!你出一口恶气,又为智真报了仇,该高兴了?”

  菊香姑娘高兴地依偎着黄巢的臂膀,抬起脸儿望着黄巢问。

  “菊妹,哥哥出这口恶气,可是要谢你的呀!”

  “谢我?”

  “对呀!若是没有你,怎能引蛇出洞?”

  “只要为着巢哥哥,菊妹引狼引虎都敢的!”

  “嗬——!想不到一个女娃儿,胆子真不小哩!你不怕虎狼把你吃喽?”

  “有巢哥哥在,虎狼能吃了我吗?不过我可不敢杀人,刚才吓得我简直不敢睁眼睛?!”

  “嗬,那可不行!对坏人一定要杀!你不杀他,他们就像毒虫一样,坑你!害你!骗你!吃掉你!懂吗?”

  “嗯……,巢哥哥,咱们除了四恶僧,昪律禅帅——?”

  黄巢“哼”了一声,半天才说了一句:“大师……他,心地太善啦!唉——。”

  ……天色微明,昪律禅师便开始进入禅房,入定坐禅了!

  这时,有僧人禀报:“四位监院俱在寺后桃林被杀,并无打斗的痕迹!寺僧皆疑神疑鬼,请大师前去察看……。”

  昪律闻听暗自震惊!察看后果真如此,心中衬道:“伤势是为利器所杀……!可是非绝顶高手,同时力战四曾亦非易事世?除非他们事前中毒;……可是,他们面部并无任何中毒之象呀!……。”

  “莫非是有强贼贪图寺中财物?先除掉监院,改日再行下手……?可是并无打斗之痕迹呀……?”

  “莫非是真的有冤魂野鬼……?唉!他们生前作孽实在太多啦!这也不无可能……。”想到这里,昪律禅师暗暗决定:“要好好诵经几日,超度超度他们,求佛祖庇佑寺院,驱散所有的厉鬼,免得搅得举寺上下不得安宁……。”他坚信佛法无边,诸神不敢违佛,何况鬼乎?

  这时,他又想到:“莫非与智真和尚有关?可是他不懂武功呀?……但是,他们之间却有血海深仇呀……。”

  派人换来智真,昪律禅师缓缓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吾佛至理!智真——?”

  “弟子在!”

  “你可知道四监院俱在寺后桃林被杀之事吗——?”昪律禅师睁开了眼睛,射出两道令人恐怖的精光!仿佛要穿透人的心扉和灵魂……。”

  “啊——?”

  智真听后一惊,抬首朝大师望去,骇得浑身微颤,低首答道:“弟子在闭门思过,有所不知——!”

  禅房内一阵沉默……

  智真的眼前,又现出了爹娘被害的情景……,不禁热泪横流,暗自感谢上苍佛灵,为他雪了刻骨大恨,血海深仇……。

  昪律禅师眼前仿佛看见五殿闫罗,判官!是他们惩处了无心、无相、无法、无明四僧……。

  一声“阿弥陀佛”,终于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昪律叹囗气道:“吾佛慈悲,普度众生,老衲原以为他们四僧能弃恶向善,一心度他等成佛!想是他们六根不净,遭了恶报!也是报应,报应……。”

  智真呆如木偶,神色滞滞。

  昪律又道:“他们四人被杀,你心中的积怨旧恨也该清净了!望你静心修佛,四大皆空,早成正果……。”

  “谢师父教晦——!”

  昪律从锦墩上站起身来,说道:“你来给我换下袈裟!”

  智真帮他解下缕金袈裟,问道:“师傅,您换哪一件?”

  “把这袈裟连同锦墩一并收起!将那件旧袈裟和蒲草墩拿来换上……。”

  “师父——?您这是?”

  “不必问啦!去吧——。”

  智真忙着帮他收拾停当。他低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师父还有吩咐?”

  “阿弥陀佛——!眼下正是荒春,饥民盗匪猖獗,你要带领众僧看护好粮仓库房……。”

  “是——!”

  “还有,若遇饥民讨饭,要多施舍一些!善哉!”昪律说着,便盘膝而坐,入定诵禅了。

  智真应着,倒退出了禅房,见天空时晴时阴,灰云奔动,深长地吐了一口气,不禁低低唤了一声:“爹,娘!你们的灵魂可以升天了——。”

  道罢,泪如泉涌。这时,一阵雷声滚动,入耳似是:“空!空!四大皆空——!”

  智真心中一阵紧缩,低头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快步走去……。”

  ……

  转眼春去秋来!黄河平原,金谷低垂,红果渐染。

  曲先生家的菊园里,又是花朵儿含苞,菊瓣儿弯钩,一片香气浓郁,绿枝摇曵。

  先生和菊香送出黄巢竹篱以外。先生说道:“巢儿呀!眼看秋试不远,你就先回家中准备准备!此番进京应试,倾尽所学,中与不中就看天意了!”

  “先生说的是!”

  菊香深情地叮嘱道:“巢哥哥,应试完毕,要赶快回来呀……!”

  “菊妹放心。”

  先生望着两个孩儿难分难舍,乐呵呵道:“啊!菊儿,你就带老夫送送你巢哥哥吧!”

  黄巢和菊香自是欢喜!黄巢见先生欲去,揖礼拜道:“先生保重!还有师母,让她安心静养,巢儿很快就会回来!”

  先生道:“就免了许多礼节吧!回家也代问你爹娘安泰!去吧——。”

  “先生请回——!”……

  ……菊香依依恋恋地默送着巢哥哥,满腹心事只觉无从开口!黄巢笑笑问道——

  “菊妹,为何不说话呀?在想什么呢?”

  “巢哥哥,俺在想……你这次若是高中,做了官儿……。”菊香望着黄巢,吞吞吐吐的说着。

  “噢——?做了官怎的?”

  “俺这是问你嘛!你做了官儿会怎么的呀?”菊香憋急了似的说。

  “做了官儿嘛——!”黄巢想了想,接着说道:“就谏劝皇上,割除弊政,轻徭薄赋!兴修水利……,让百姓都安居乐业!好吗?”

  “好——!还有哪?”

  “还有——?要强兵富国,削弱藩镇势力!严惩贪官污吏!抑制世族豪门经济!让我们大唐天下,整个国家再恢复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你说好不好?”

  菊香微微笑着点头:“好——!还有没有?”

  “还有什么哪?”黄巢惊奇地望着菊香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反过来问她。

  菊香道:“还有——,你做了大官儿,是不是再娶几个貌若天仙的夫人哪?”

  黄巢听了,大笑起来:“噢——!哈哈……!巢哥哥有一菊妹足矣!就是做了皇帝,也是这样!不信,天地共鉴!”

  “真的?”

  “我敢发下大誓!”

  菊香急道:“哪个要你起誓啦!你真是……!”

  黄巢止住脚步,拦住菊香,劝道:“好啦!菊妹放心!你已送我好远,师母又卧病在床,也该回去给师母煎药了啦!就此止步吧?”

  菊香见巢哥哥情真意切,知他秉性!柔情绵绵道:“哥哥路上也要保重,小心着凉!考完之后,要赶紧回来娶我……!”

  黄巢笑道:“嗬——!你真的怕我娶了别人?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快娶你呀?”

  “咯咯……,不告诉你!回来你就知道啦!”菊香说完,抿嘴笑着跑了!

  黄巢望着菊香跑去的身影,甜甜的笑了!直到瞧见菊香进了家门,才认蹬上马,抖缰而去……。

  这时,菊园竹篱后面,又露出菊香姑娘的俊脸,怅然若失地望着黄巢白马扬起的一溜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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