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凉城的早集已经散去,陆放才开始醒来。
作为香火铺的老板,不像是做其他生意,得大清早开门招揽客人。
香火铺这种,基本上让人知道有这样一家铺子还没倒闭,就已经足够了。
有需要人家会自动上门来找。
主动招揽客人上门,人家只会觉得让人晦气,不讨好。
加上陆放这种祖辈一直生活在凉城的平常人家,虽说攒不下大富大贵,但混个衣食无忧也问题不大,毕竟院里埋了不少的黄条子,生意清淡了些也不碍事。
陆放睡醒,从冰凉的地上起身的时候,下意识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昨晚可是睡的太舒服了,神魂得到滋养,肉身重新激发活性,整个人都感觉舒展飘逸的感觉。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老夫现在身轻如燕、力大如牛,可以打十个!速来送死,哈哈!
话说陆放这具活死人的尸体,也不是没有好处。
自从开始操控尸体走路、干饭、睡觉等简单的日常活动,陆放对肉体肌肉的掌控能力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可别小看了平常人走路这种每个人的基础动作,但对于陆放而言,可是花了极大的努力,才能做到和平常人一样自然的。
这样说吧,要走路,陆放得搞清楚用哪些肌肉收缩,先后顺序是怎样,收缩强度是怎样,每块肌肉之间的协调性要做到完美才行。除此之外,还得考虑下一个动作,肌肉群体系的运转是怎样的。
最后通过不断的练习、纠正,才能做到收放自如。
所以一个打十个,并非妄言。
反正尸体又不怕疼,肌肉拉伤,甚至直接拉断等等也无所谓,大不了魂力滋养滋养便好了。
世俗间的人物,再厉害终究也是普通人。
想到这儿,陆放瞬间觉得美滋滋,自己多少也算是一个武术高手了。
一般高手,直接干趴!
顶尖高手,多次重复总能干趴!
宗师?!
呵,你又弄不死我,而我总能弄死你!
自嗨完,陆放洋洋得意的摆了几个前世电影里的起手式动作,牛逼大发了。
可动作刚一摆,突然发现屋里多了好多苍蝇,嗡嗡的绕着自己飞个不停。
淦,糟了!
地上的香烛残留垃圾也没收,铜缸里的尸水也没放。
最重要的是,忘了给自己上油,整个精油spa!
这可怎么办?
众所周知,作为一个精致的女人洗完澡后是要给自己抹上身体乳的。用来干啥、多大用处不知道,但得抹上。
别人有的,老娘也得有。
陆放也一样,虽然还没到做个精致猪猪男孩的地步,但是因为身体构造的特殊性,不上油,那就妥妥的变‘臭’男人了,尸臭的臭!
陆放显得有些懊恼,男人嘛,其实比女人更需要保养!
没等到足疗进医保就穿越了,真是太可惜了。
错都错了,还能咋滴?补救呗!
上油上油!
油是采用上好的桐油。刷子是老笔斋特制的软毛刷。
陆放摆好姿势,开始刷油。一边刷,一边还需要轻轻按揉。
高级技师手法,一般人都不会。
刷油按摩,若是身后够不到的地方,也好办。把刷子固定,自己去蹭呗。
山不就我,我就山。做人何须矫情!
认认真真刷完油,精油SPA来一套,确定味道大部分被掩住了,才算放下心来。
陆放收拾完屋子残余的香烛,放掉尸水,穿戴整齐,再次来到梳妆镜前检查了一遍,没啥遗漏,出门了。
对了,出门前还拍死了苍蝇。
苍蝇决不能留!
每日出门溜达,上街干饭,四处玩耍,是陆放的日常项目。
活着嘛,干嘛不出门?
在家,那只是一团死肉。
出门,才是一具活生生的人。
这既是给街坊四邻瞧瞧,俺还活着,也是给自己蹭点人气!
好吧,很奇怪的思维方式。但放在陆放身上,没毛病。
溜达肯是要牵狗的,而今天的陆放的气味明显不太对劲,所以叫‘桶桶孩’的看家狗不愿意陆放牵着它溜。
行吧,不给牵就不给牵。哼,傲娇的很。
看家狗‘桶桶孩’是条土狗。毛发油亮,眼神机灵,基本上桶桶孩都住前面店铺里,有客人找,才会来后院喊陆放。
算得上是陆放唯一的员工、半个家人、半个朋友。
出了门,桶桶孩就只是远远的跟着,也不远离。
话说整个凉城,陆放的朋友只有两个半,桶桶孩算半个。陆放在家吐个槽说个话,对象就是桶桶孩。也不管狗子到底听不听得懂。
另外则是一个叫二丫的5岁小姑娘。
想起二丫,陆放便不由自主的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
那是一个乖巧懂事,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平日里,二丫都是穿戴齐整的坐在自己家门口看家,安静得等母亲做工归来。
二丫母亲在坊市里做工,家里就母女二人。
二丫他爹,听说早些年就失了踪。至于缘由,陆放也没打听。
母女二人,能安静清贫的生活着,也挺好的。
陆放迈着步子,走在街面上,临到二丫家门口的时候,只见二丫向他招了招手。
‘嘿,这小丫头今天怎么胆子大了起来,居然会主动招呼人了?不错,等会得表扬一下,给二丫买个大肉包子吃。’陆放心想道。
随即开心的向二丫走去。
来到跟前,陆放蹲下身子温柔的说道:“怎么啦?最近下雨,脚还疼不疼?”说完,陆放摸了摸二丫的左脚。
原来二丫是个跛子,左脚有着严重的变形,一到下雨天就疼得厉害。
二丫摇了摇头,顺势还把脚往里收了收。
紧接着二丫努力的把身子往前探,伸出左手拉住陆放的衣袖,嘴里咦呜呀、咦呜呀的示意陆放再往自己身边靠靠,别让人看见。
陆放偷笑,配合着二丫,大脑袋向小脑袋靠拢。
只见二丫偷感极重的,先向两边张望了一番后,才谨慎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的揭开,原来是个大鸡腿。二丫咦呜呀、咦呜呀示意送给陆放吃。
强行让陆放拿着鸡腿后,二丫就控制不住的开心起来。
嘴里继续咦呜呀、咦呜呀,手上不停的比划。
二丫是个跛子,而且还是个哑巴,只能这样。但陆放通过二丫的比划,能明白她的意思。
二丫说,‘她爹爹回来了,给了她一个大烧鸡腿。因为以前陆放对二丫好,所以二丫要把这个大鸡腿给陆放吃。’
二丫还说,‘爹爹说了,以后二丫也会有很多好吃的,还会有钱。’
原本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可当二丫努力的把鸡腿送到陆放的嘴里的时候。
就在嘴唇接触到鸡腿的一刹那,陆放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黑的渗人!
这鸡腿有问题!
特么的!
特么的这鸡腿!
特么的这鸡腿,就不是给活人吃的!
普通人不知道,但陆放这种隔三差五就得撸香嚼蜡的活死人+祖传香火铺传承人来说,这是什么东西,他再熟悉不过。
这是死食!
所谓生者同其被,死者同其食,即为死食。
这是冥婚中一种特有的做法。取死者的一截尸骨浸泡,浸泡后的尸水来煮食物,然后给冥婚的适配者吃下。某些地方是用浸泡酒水服用的做法,而在凉城的习俗则是煮食物。
而且,若是死食配合上命契,那就是的极为特殊的冥婚手段了。
‘吃了我的尸水,就是我的人!死也跑不掉!’
之所以陆放瞬间铁青着脸,因为这事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当中有问题。
一个失踪多年的爹突然回来了,仅凭这一点都够让人起疑了。
然而还带回了发财改善家庭的好消息,明显是要带领这个家庭脱贫致富。哪有那么多的好事?
倘若只是这样,那也罢了。
可偏偏带回来的鸡肉是死食?
这还能是啥?
这不是卖自己家闺女,老子把头切下来当球踢!
死食又不是什么普通玩意儿,随随便便就能弄到。
哪家的冥婚不是藏着掖着?冥婚上准备的东西,哪家不是看管甚严?
本就不是什么见得光的玩意儿,现在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二丫的手里。
‘狗日的,老子弄不死你,老子就不姓陆!’陆放心想道。
撇了一眼,家里没人。
随后陆放说了几句话,安抚了下被自己吓到的二丫,便提着鸡腿去街面上寻人了。
陆放身为香火铺的老板,也曾见过不少冥婚,但前提是人家自个愿意。虽然大部分是靠金钱开路,甚至里面夹杂许多的暴力胁迫等。
但那是别人家的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陆放一个外人能讲什么立场。
别人可以,二丫不行。
老子说不行就不行,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没什么道理可讲!
陆放心里怒火中烧,但也明白,这事儿得冷静。
就自个儿这种几乎隐居的生活,连耗子都找不到一个,还别说见都没见过,名字也不晓得的一个大活人。
这事儿还得,叫上那个‘桶桶孩’都嫌弃的家伙帮忙才行。
想到这儿,陆放又转回头去,先把二丫安顿好了再说。
再次来到二丫门口,二丫明显有些怕陆放了,缩着个小脑袋。
陆放看着二丫,有些心疼。
思考了三秒,陆放把不那么情愿只是远远吊着的桶桶孩招呼了过来。
随后看着街面上路过的行人,指了一名拉车的汉子,说道:“你,过来。”
不等这名拉车的汉子开口,陆放抛出两块银洋,说道:“跟着这条狗,把她送回去。明白?”
见到突如其来的大生意,拉车汉子点头哈腰的说道:“老板放心,小人一定把这位小姐、额,小姑娘稳稳当当的送回去。”
随即陆放把二丫抱上车,示意桶桶孩和拉车汉子,赶紧走。
送走二丫和桶桶孩,陆放别没有急着离去,而是清点了下带出门身上的银洋,还剩18块。
嗯,有点少。
随即也不知他在哪里掏了掏,又摸出来一根小黄鱼。
18块银洋加上一根小黄鱼,在手里掂量了下,感觉应该勉强足够了,才转身离去,去找那个女人。
陆放唯一的朋友。
她叫做玲花,年芳十八,杀人如麻,樊楼里豪放客,银钩坊头号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