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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废弃宾馆

太平间里不太平 我爱张蓓蓓 3220 2024-11-20 17:12

  薇薇的大女儿雨欣,失踪三天了,薇薇睡在六洲派出所接警大厅的铁椅子上,披头散发,茶饭不思,孙所长不忍心驱逐,放任着薇薇人之常情的等待方式,都是老街坊,老邻居,雨欣这丫头,我看着她从小长到大,挺活泼开朗的,应该不至于因为中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没写出来,就做傻事,六月十九号晚上八点的薇薇的房子里,黑灯瞎火,两根玉溪香烟在温热的语言里带来南方潮湿的气息,美人蕉红的火舌,吞噬着卷烟里马铃薯黄的烟丝。

  “黑老厅,你什么意思?在六洲街上敢砸我大漂亮的场子的,还没出世,你!”

  “陈超宇,你出来,美美,这是车钥匙,外面那辆迈巴赫,我赔给你。”

  “黑老厅,你可能别头脑发热,雨欣,警察都找不到,你让陈老师去找,不是强人所难吗,再说雨欣已经是初三毕业生了,出了事,跟陈老师有半毛钱关系吗?”

  “那他也不能坐在你这里打麻将,一毫神不烦!”

  雨欣的班主任,陈老师被我逼得无可奈何,只能在班级群里连续发了三遍寻人启事。我给班级群里每一个家长打去电话,叮嘱同一句话,有任何线索打我电话,5201314,你拿笔记一下,求求你了,麻烦你口述一遍,对,5201314。

  雨,倾盆而下,我并不逃避,灯火辉煌的露鲜大道上,只有我一个人走在十二点的尾巴上,我的脑海里浮现前几日的雨欣,我每天举着一杯霸王茶姬,在香樟树下,迎接她他踏出考场,谢谢阿叔,雨欣迈着先秦淑女步,言语不多,低头饮茶。想到雨欣每次俯身钻进我的迈巴赫副驾驶之前,总要大声和她的同学大声告别,我不禁哑然失笑,这一点和薇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不知道雨欣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讨厌我的,但是我就是知道,这是一种幸福的察觉。一九九七年的薇薇总是站在轧花厂职工宿舍门口,双手都提着刚刚打好的热水,那时候她可以去锅炉房免费打开水,这件事,让我好生羡慕,薇薇是唯一一个和我这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的乡巴佬说话的街上女同学,那时候我的父母都在白湖农场劳改,我的小学同学在我刚入初中的第一天,九月一号就,残忍的泄露了我这个每天把我压成豆腐渣的隐私,我仅有的一条长裤,裤裆不知道绞了多少针线,我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总是并拢双腿颤颤巍巍的走道,最后就被惠赐老奶奶的雅号。

  雨欣妹妹打来电话,说她一个人在家害怕,我瞬间清醒过来,我走进一家开着冷气的肯德基,点了一个全家桶,一个不停捋着胡须的老乞丐双腿翘在桌子上,阿哥,我三天没吃东西了,我的胡须都饿白了,能不能可怜可怜我。我触景伤怀,把全家桶给了乞丐,乞丐告诉我,他不会赖在肯德基不走的,他晚上睡在已经废弃几十年的纺织宾馆,很明显,老人把我当成了肯德基的工作人员。

  我根本不清楚雨欣妹妹叫什么名字,也许有人告诉过我,可是现在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抓取不了跌入深渊的记忆,鱼在永安河里做梦,水鬼在北缸子为情所困,乌桕树偷偷变色,雨过天晴后意兴阑珊的鸣蝉,集体变心。妹妹,我是没有妹妹的,可是我现在全身湿漉给一个叫妹妹的人,讲童话故事。

  蓝天救援队依旧没有消息,孙所长今夜值班,目不转睛的翻看道路监控,我不好意思再过多叨扰,薇薇的脸躲藏在长发森林,微微有些鼾声。我给她身上盖了一条毛毯,走进夜晚的公州大垄。虽然是故乡的一处地方,可是我从未踏足,这就像女人的心,总有男人未知的幻境。之所以要说幻境,因为女人的话,真假难辨,你以为你拿到了超时空的全景地图,可是坐标并不稳固,当你亲临现场,不出意外的话,你已经是迷途羔羊。

  公州大垄一直没有被开发房地产,主要是这个地方民风彪悍,安土重迁,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村子竟然没有一个人去南方打工,依旧午季种油菜,秋季种棉花,不思富贵,不问人间。我把一条不知黑白的狗,沉溺在绵延到汤沟老街的小江里,香蒲茂密,适合隐藏尸首。我的悲痛和焦急在丑陋的杀戮之后,渐渐风平浪静,我好像忘记寻觅雨欣的任务,我一时冲动,敲响了一户人家,我想跟人打听我住在这里的老同学,我已经27年没有见过他们了,我想让他们知道我爱上薇薇了,我决定不泄露雨欣失踪的属于薇薇和我的共同的隐私,我只想认个门楼子,以防日后突然思念之时,一脚油门来这个不变的坐标,见上一面。

  “吓我一大跳,你怎么跑我家里来了?”

  “真不知道这是你家,陈老师,我只想在这边找找雨欣。”

  “我们是同学,黑老厅,我们初一的时候都在105班,初二的时候,我去了203班,你去了204班,后来就没联系了。”

  “真想不起来了。”

  “有一次你捡到五块钱,是我故意掉的。”

  “还有这事?”

  “你还忘了另外一件事,我也写过情书给益母草,那个老中医的大女儿。”

  “益母草?”

  十几年前,益母草买下了纺织宾馆的地皮,静候拆迁,可惜算盘没打准,这里一直没有被纳入规划,益母草损失惨重。一个身影在星光下,蠕动,分不清男女,走近,身影已经消失在纺织宾馆的围墙里面,这一段围墙的确有些特殊,墙上密布的五颜六色的碎玻璃栅栏,被磨平了两三公尺,光秃秃的,像大漂亮的尼姑头一样滑腻。我对那个黑影,是人是鬼的好奇,驱使我进入荒草丛生的废弃宾馆的内部。我听到上楼梯的声响,我追了上去,没有丝毫犹豫,我确定这是一个男人,或许是一个男鬼,因为我在楼梯和走廊上踩到烟蒂,然后又撞到酒瓶,我的触觉是不会说谎的,我的触觉不是女人。

  “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你为什么要把我引来?”

  “我看见了那个失踪的姑娘。”

  人生最痛苦的就是做出选择,在信和疑两者之间,我选择前者,我掏出手机,大拇指悬空在孙所长的名字之上零点零一毫米的坐标,六月风包藏梧桐和合欢的梦呓,送我再次走上公州大垄,陈超宇家门口,我破门而入。

  女青年穿着橙黄色环卫制服,拆开除异味的樟脑丸的包装,为什么每次关键时候你都掉链子,伪装不省人事,姑孰河上,运沙船轰鸣前进,只会变色不会变心的乌桕树,沉默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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