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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美拉德反应

太平间里不太平 我爱张蓓蓓 2006 2024-11-20 17:12

  你是客,你带了好酒,我是主人,我只有一包吃剩的乌江榨菜,你打断我,像一朵花打断冬的演绎,你提醒我,把半包说成一包,把你的名字叫错,一切都是我有意为之,这意味有关江边小城,刘渡,又有一个人为了一瓶煤油,要去买一盏灯。事实上,类似的事,我早就习以为常,我会因为丢失一只手套,而决定去跟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结婚,这叫失而复得。

  我不喜欢的女人好像都住在姚沟码头,我的妻子,我的岳母,我的小姨子,你是知道的,我看电视必须要掌握遥控器,她们三个女人坚决反对,反对有效,我蹦起来,跺碎了遥控器,我不得不说,我蹦起来还是很高的,有一米八。

  你是客,你带来了我一个沉睡的记忆,我把你领到靠近军二路的窗前,指了指窗前一棵银杏树,上个没听完我故事就跑的人,被我葬在银杏树下,整个刘渡的银杏树,只有这一棵,会在秋天,硕果累累。

  我说过没有?我是因为丢了一只毛线手套,而决定结婚的。岳母说我长得像猪八戒,可是我是个小说家,我蹦起来一米八,就凭这两点,我给嫦娥做女婿都超标了。我大抵是胖了一些,你已经跑去我楼下的老古超市买了三次花生。

  我在老古那里,总是有些欠账的,可老古不跟我要,老古的眼里,我的岳母是女中豪杰,这一点,我从进了岳母家门吃第一次午饭就已见识,刚放下碗筷,岳母拦门一吼,吃了中饭都别走,女的干麻将,男的干牌九,老古扯起左边的衣襟,挡住九月的风,在一棵沙沙作响的意大利杨树底下,老古的头缩在衣襟和悔恨里,老古的冬虫夏草被岁月点燃。

  码头上的人普遍不怕死,跑船的人几乎不服输,岳母的身后,是中堂画,这意味岳母坐庄,多年之后常常陷入悔恨而不能自拔只能拔烟的老古,翻开了四张骨牌。

  “大队开会,嘶嘶的”,二零零七的老古。

  “小四轮子上畈子,呜呜的”,老古对面的岳母。

  你接过我给你的五块钱,第四次下楼去买花生,你没有买到,你说老古超市消失了,现在是一处乱葬岗,你手上多了十五块钱,你的手上现在有二十块钱了,你的旁边坐着老古,你看见老古,你第一次看见老古,你脱口而出老古惨败我岳母的伤心往事,老古看着你,老古问我,这个人是否来自姚沟码头?

  你可以清晰的分辨,我和老古相识已久,我和老古一起吃过饭,绝无仅有的一次,我的婚宴,老古给我敬酒,夸我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是坐拥三条大船的大老板。

  是的,在我独步千里投奔严桥之前,我坐拥三条大船,我长得像猪八戒,却娶了很多老婆,有时就是打碎一个茶杯,我也必须去离婚再结婚,我接受不了失去,更失去不了选择。是我选择了严桥,还是严桥选择了我,一个只有一间咖啡馆的城市,咖啡豆简单陈列在九月的簸箕中,城市的悲伤像墨水掉在白绢,不断洇开,一圈一圈向外扩大。

  在成为小说家之前,你知道的,我是一个顶呱呱的船长,我的船从武汉到江阴,只要一个夜晚,老古上船的时候,我的船已经行到安庆,黑咕隆咚的江面,一只小机帆船呼啸而去,老古拖着一个行李箱,来,还是你来打开,你打开了,但是我发誓,我至今也没看一眼。老古打开我船上厨房里的烤炉,把肉挂了进去,不一会儿,又搬出来,用钢针扎眼,肉上密密麻麻全是针眼,老古又把肉挂进去了,老古笑眯眯的,美拉德反应开始了。

  一个水手看见振风塔,跟我说,船长,这是你初恋的城市,我点点头,振风塔的下面就是安师院,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和老古咬着滋滋冒油的肉,突然发现,这肉应该有骨头才对,你递过来一把孜然,你说,你早已把全部的骨头都打成了香料。

  有的,我们叫做辣椒面,一个四川的狱友,把我从睡梦中推醒,你们安徽人吃辣都不行,偏偏又无辣不欢。

  你是客,你带了好酒,也呆了好久,从头到尾,我们的餐桌上,就只有半包乌江牌榨菜,不能加热,不会产生美拉德反应,无法滋滋冒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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