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娃儿，喊你说你就说嘛。”
隔壁床的老爷子似乎是看出了叶芸和杨策的好意，见孤魂半天不说话，也是有些气急，操着不正宗的龙华语就对孤魂吆喝道。
“孤魂，说。”
杨策目光直挺挺的盯着孤魂。
孤魂终于还是开口了，讲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孤魂的奶奶得了重症，一直在市二院治疗。几天前，孤魂接到医院的转院通知，理由是奶奶的重症无法医治，继续住院也无济于事，床位需要留给其他需要的人。
孤魂从小在这周边长大，他很清楚，这只是给有权有势的人让床位的借口而已。
对于奶奶的病情来说，要是转院了，凭借其他医院的医疗资源，奶奶更是没了治愈的希望，因此孤魂只能尽量拖，希望对方就此罢休。
但这群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见孤魂迟迟不肯办理转院手续，派来打手将孤魂打了一顿，还强行按了手印，以致最后被迫转院。
“那帮二百五，多半是菲头人混混，这几年一个菲头人上位市二医院的院长，把市二医院搞得就像是他私开的一样，只要是菲头人交钱给他，普通人说赶就赶。”
老爷子在一旁愤愤吐槽道。
杨策这才明白为什么老爷子开门的时候为什么小心翼翼的，原来是怕这打手追到这里来了。
“老爷子你是？”
叶芸见老爷子对这些似乎比较了解，问道。
“我是骆婶老乡，我们都是老缅人，这一片老缅人不多，所以我们都还算熟悉。”
“骆婶？”
叶芸疑惑道。
“我奶奶就是骆婶。”
孤魂补充道。
“所以你奶奶是老缅人？”
叶芸问道。
“是的，奶奶早些年来这边打工，拿了永久居住卡。”
“那你呢？你不是龙华族吗？”
“我”，孤魂沉默了一会儿，“我是孤儿，奶奶小时候捡的我。”
“要不是为了我的身份，奶奶也不至于这么辛苦，落下病根。”
“这娃子从小就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骆婶为了他的身份吃了不少苦”，老爷子在一旁叹了口气。
这有关身份的事情杨策和叶芸倒是知道一些，毕竟都是在这安南市呆了好多年的人，对特殊经济区的政策还是有些了解。
在这特殊经济区出生的孤儿，想要拿到龙华的身份，必须要有两个要求，第一是在经济区医院的出生证明，第二是在龙华指定的学校完成12年义务教育。
但大部分孤儿根本就没有出生证明，也没有入学许可，这其中的差异自然就变成了有利可图的黑色产业。
孤魂的奶奶作为一个普通人，想要拿到这出生证明和入学许可，不知道会付出多少心血。
房内气氛低沉，众人就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事情脉络。
骆奶奶眼睛也有些湿润了，杨策看着此景，像是忽然想起了谁，胸口一时间堵得慌。
或许是觉得房里有些闷热，孤魂解开了polo杉的纽扣，突然，骆奶奶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指了指孤魂的胸口，回过神来的杨策目光也跟着转动。
那是一条简单的项链，红色的绳子绕了孤魂脖子一圈，上面系着一个黑色的锁扣，锁扣上本该有个吊坠，现在却空空如也。
孤魂低着个头，急忙将纽扣系好，身体都略微有些颤抖，杨策隐隐看见他眼眶中的湿润都要溢出，却还在强行支撑。
骆奶奶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想说话却又被呼吸机的妨碍，只能一手指着孤魂，双眼望着杨策两人，眼泪从眼角溢出。
“孤魂，怎么了？”
孤魂一言不发，或者说已经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骆奶奶冲叶芸指了指床边矮柜下的一个麻布包，叶芸心领神会，在奶奶的指点下，拿出了一张保存完好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躺在小木篮子里面带笑意的婴儿，婴儿胸口还放着一个红绳，上面系着个玉质的挂坠，温润圆滑，不似凡品。
杨策两人瞬间就明白了孤魂不单是被打了一顿，连生父母留下唯一的纪念品都给人抢了。
“奶奶，你稍等，我们去打个电话，你放心，飞宇是我们朋友，我们一定尽力帮助。”
叶芸心情本来就有些低落，但还是勉强露出笑意，对骆奶奶说道。
骆奶奶点了点头，眼睛里充满感激。
“杨哥，我...”
孤魂抬起头，红红的双眼看着杨策，正想说些什么，被杨策用眼神制止了。
叶芸拉了拉杨策衣角，示意两人到门外商量，随后向门外走去，杨策立即跟了上去。
“哎！”
来到门外，叶芸看了看杨策，叹了一口气。
“这东西我来想办法。”
杨策说着，随后从兜里拿出一根香烟，叼在嘴边。
“你什么打算？”
叶芸见状，抬手就给杨策嘴边的烟没收了。
杨策突然楞住，觉得被拿掉嘴上香烟的一幕似曾相识，转眼看着叶芸。
“怎么了”，叶芸觉得杨策的眼神有些陌生，问道。
“没什么”，杨策回过神来，将打火机放回兜里。
“暂时没什么打算，孤魂奶奶的事，你能帮得上忙吗？”
“只能回安南找私人医院了，我爸应该有些关系，我问问。”
“行，我们分头行动，你就留在这吧”，杨策作势就欲离开，却立马被叶芸拉住。
“你干啥，别冲动”，叶芸语气有些担忧。
她当然知道这些所谓的“外民帮派”做事有多霸道，虽然一般对龙华人下手会有所顾虑，但本就是一群疯子，有时候也不太会考虑后果。
“我没冲动，我就是暗中去调查一下，不会起正面冲突。”
“真的？”
“正面冲突我也打不过啊，我又不是傻子，”杨策笑了笑，但见叶芸还是有些担心，又补了一句。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有没有两万先借我，我去把坠子买回来。”
叶芸闻言杨策要钱，反倒是轻松了些，只要不是动粗就行，随后直接把车钥匙丢给杨策。
“车里我的包里有三万，你先拿去用吧。”
“你想办法帮我问问骆奶奶之前在哪个病床号。”
叶芸点了点头，转身向房内走去，进去之前，又回头看了看杨策，眼神中，担忧里竟带着些幽怨。
“小心点！”
这种眼神，对杨策来说，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