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蛋家是个小院子,收拾的齐齐整整的。
一个女人正坐在院子里洗衣裳,看见江小闲进来,连忙手忙脚乱地放下衣裳,站起身迎过来。
嘴里还小声说:“小姐来了,看我这院儿里乱的,丢死人了。”
说着就抬起两只手,乱比划着,要把江小闲往里让。
庄户女人也没啥规矩,除了下跪磕头别的也不懂,江小闲没进屋,就站在当院里,和她说自己是来看土蛋的,他是不是好些了?
土蛋娘一听就红了眼眶,抹着泪说昨晚上回来就熬了药吃了,也睡着了,可就是到现在还没醒呢,咋整呀?
还没醒?
江小闲就小小手指点了点额头,又问她大夫怎么说的?是什么病啊?头热不热?现在还热不?出汗没?
土蛋娘瞪眼听着,就说发热了,头也烫,还打摆子,现在还有点热,出了点汗,可也不多,衣裳都没湿,大夫也说不准,就说让留在医馆里,由大夫看着,见好了就继续吃药,不见好就改方子,可他们没银钱,住一晚也要钱,吃食也要在外面花钱买,他们哪有那些银钱哪?
江小闲就又问土蛋娘,那土蛋喝了药以后比以前好些了没?
土蛋娘说倒是没打摆子了,也没有原先热,可就是睡不醒,身上还不咋出汗,水也喂不进去,嘴上都是皮。
江小闲听的小眉头都皱皱起来了。
她歪着头,小手指不停敲额头,想了一会儿以后,就从自己的小布兜里掏出了两个银角子,摆着小手让土蛋娘过来。
土蛋娘看见银角子,眼就亮了,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江小闲叫她把手伸出来,小手握着银角子放到她的手心里去。
土蛋娘吓了一跳,可能心里也知道小姐是要给她银钱,可等到真接到手里还是有些害怕,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就连忙又要把银角子还回来,还一个劲儿地说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江小闲就竖起了小眉毛,叉起了小腰,大眼睛瞪着土蛋娘,说让她拿着她就拿着。她是小姐,是主子,这是她赏给土蛋娘的,是给土蛋看病的,土蛋娘要是不要就是不听主子的话。
土蛋娘这才敢收下,手紧握着,眼泪哗哗流。
江小闲又说,让土蛋娘把土蛋送到县城里去,在那间医馆住下,一定要把土蛋的病看好。土蛋这几天一直做她的小跟班,没有土蛋没有意思,要是治不好土蛋,那自己可要生气了,她也别回来了。
土蛋娘就呜呜呜地哭着应是,又噗通一下跪到地上,给江小闲磕头,咚咚咚的响,还不停地说着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往后她做牛做马,一定给小姐报答恩情。
江小闲摆着小手让她起来,快把土蛋送到县城里去治病。
然后,她就又四处看看,问她家里就她一个人吗?土蛋说他还有一个姐姐,那他姐姐和他爹呢?都去哪里了?
土蛋娘就说自家丫头和他爹下地去了。
江小闲以前听土蛋说过,他姐姐也只比他大一岁,只有七岁。
七岁就跟大人下地去了。
江小闲就又吩咐土蛋娘,让她快去把土蛋姐姐和爹爹叫回来。让他爹带着他姐姐陪着一起去县城里看病,到时候听了大夫说什么,再回来跟她说,要是银钱不够用,也回来说给她听。
土蛋娘本来已经止住了哭,可听江小闲说还要给银钱,就又呜呜地哭上了,身子一矮又要往下跪,却被江小闲扯着小嗓门给喊住了。
她让她别磨蹭,快去,要是土蛋有什么不好被她耽搁了,那她饶不了她。
小姐小小的一个人儿,刚比自家半截腿高,说话也软乎乎的像小羊叫,可土蛋娘不知怎么的这会儿就是怕她。
土蛋娘不敢不听,连忙就攥紧着那两个银角子,风一样地跑出门去寻人了。
院子里就剩下了江小闲和十几个小娃娃。
江小闲大眼睛四处看看。
小麦心细,就噔噔噔跑过去,搬了刚刚土蛋娘坐的小板凳放下,让江小闲坐,说小姐刚刚跑累了,赶快坐下歇歇。
江小闲就笑眯眯,说小麦很聪明,然后就撩了小裙子坐下了。
这时候,就有两个小孩儿想往屋里跑,说是要进去看土蛋。
江小闲连忙招着小手往回喊,说不准进。
两个小孩儿却磨磨蹭蹭不想回来,说没事,他们进去看看就出来了,土蛋在睡觉,他们不叫醒他。
怎么说不听呢。
江小闲小脸蛋就板起来了,跟他们说不准进去,现在土蛋病了,他们要是被土蛋过了病气病倒了,她可没有银钱再给他们拿来治病了,然后他们就会倒在炕上发烧吐白沫,难受死他们。
两个小孩儿一听说吐白沫,都吓坏了,就连忙跑回来,说不去了不去了。
江小闲就又跟所有小孩儿说都老老实实等着,谁也不准乱跑乱动,要不以后没糖吃。
小娃娃们本来待不住,总想四处乱跑乱看,可现在一听没糖吃,立马老实了,就一起继续站着,动也不敢动一下了。
唉,真累本宝宝的小心心啊。
江小闲就又吩咐小麦,让她去找庄头,说是她吩咐的,让庄头准备一架骡车来,再派个人护送土蛋一家去县城里。
小麦连忙答应了,撒开腿就跑出院子去。
过了没有一刻钟,土蛋娘就带着土蛋爹和他姐姐一路疯跑回来。
一进院子,一看小姐还在,一家三口就连忙又给江小闲跪下,磕头谢恩。
江小闲等他们磕完头,就摆了小手,让他们起来赶快收拾去县城。
土蛋的爹和他姐姐连忙跑进屋子里去,拿一床满是补丁的被子裹着土蛋出来。
土蛋平时黑黑的小圆脸都变瘦了一圈,还白了不少,就是闭着眼没动静。
这时候庄头也正好急急忙忙跑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架骡车拉着两个人。
几个人见面就给江小闲见礼。
江小闲摆了摆小手。
庄头本来还半信半疑的,一看小姐真在,这下就心踏实了,就连忙也帮着土蛋爹把人抱到车上安顿好,又吩咐了赶骡车的,让他跟着去先别回来,就等着,到时候再把土蛋的姐姐土丫捎回来。这个也是小麦说的,说是小姐吩咐的。
江小闲这会儿就也站起小身子,把土蛋姐姐土丫叫到身边来,从布兜里掏出两块糖块递给她,让她拿好了,说是土蛋如果醒来了让他含一块糖在嘴里,别一下子嚼了咽了,要慢慢含着。
看见糖,围着的一群男娃女娃们就都直咽口水。土丫也直咽唾沫,说知道了,一定让弟弟含在嘴里,她自己一块也不吃。
江小闲听了,就又从灰布兜里拿出好几把糖来,让小米接着,分给站着的男娃女娃们。
小米连忙接过去,男娃女娃们早就听着小姐的话了,也不用吩咐,立刻规规矩矩地排好队,挨个上去取糖。
江小闲小手就又从布兜里拿了两块出来,给了土丫,说是这两块是给她吃的,不用馋弟弟的,她也有。
土蛋的娘在一旁瞅着,眼泪就又下来了。她连忙把自家丫头按在地下,给江小闲磕了个头,说谢小姐的赏。
江小闲摆小手,说快走快走!
土丫就连忙站起来,把糖揣好,一溜烟跑到骡车那边去,被她爹抱上车去坐好,车把式挥着鞭子,咴儿咴儿地吆喝着赶着骡车走远了。
江小闲一看这边没事了,就又叮嘱土蛋娘,别忘了她刚说的话,等土丫回来有事儿没事儿都要去庄子里找她,跟她说一声。
土蛋娘忙答应了,说一定忘不了,一定忘不了,就是不告诉谁,也得告诉小姐。
江小闲就挥了挥小手,说走吧,然后就带着十几个男娃女娃们离开了土蛋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