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回老家之前,爸爸没有再和意晗说一句话,他的沉默让她害怕,也让她内疚。
爸爸这回应该也是气坏了、失望透了。
想到自己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要让父母为了自己这么操心,意晗就觉得难过。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绝不是她所想。
双方家长闹成这样,这两天想必钟镇南也是很头疼。
正如她自己,父母的愁闷和沉默,便是一把无形的枷锁,她牢牢锁住了自己,即使这回没人万般阻拦,她也是哪里都不敢去。
“还好吗?”他问。
“别担心。”她很快回复。
这是他们那天最后的聊天内容。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沉寂的对话框之外,他们各自迎向了家庭带来的压力。
她很内疚,因为赌气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绝不是她所想。
一盘残局。
接下来每一步都很险要,走错了两败俱伤,即使走对了,想必也总有人难堪。
午后的游泳馆一派祥和景象,游泳的人不多,只有咕咚咚的水声。
吴樾巡视了一圈出来到大厅,正准备随手喝杯水,一抬眼就看见了钟镇南。
自从上次酒后斗殴后,吴樾就没有再见过钟镇南了。
虽然那时候莫名其妙挨揍他是很气,但是过后想想自己其实也是酒后失态,当着那么多人让钟镇南难堪,说实话他自己也有些后悔。
只不过,快20年的交情,因为一个女人说断就断,让他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镇南?”在这里见到钟镇南,吴樾有些意外和惊喜。
只不过这份“喜”,很快就消失了。
毕竟钟镇南看见他的时候,平静的眼神几乎是骤变成了凶狠,就好像一匹饿狼看见了猎物那样。
他确实是来找吴樾的,只不过绝无半分友好可言。
“你都跟钟乐华说了什么狗屁话?”钟镇南上来就猛地揪住了吴樾的衣领,大声呵斥道。
“你发什么神经?”吴樾自然是吓了一跳,他生气地说,一边试图挣开。
“你怎么敢说那种话?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人?”钟镇南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抓住他衣领的手更加用力。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樾只觉得莫名其妙,他都很久没见到过钟镇南爸爸了,更别提说了什么话。
“不敢承认对吧?”钟镇南冷笑一声,问。
吴樾看着眼前有些疯批的钟镇南,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哪里肯吃这个哑巴亏?
很快两个人就在前台服务员的惊呼声中扭打在一起。
二十年前吴樾第一次见到钟镇南的时候,就由衷地感叹这小子怎么长得比女人还漂亮。
他以为钟镇南是好欺负的小生,结果人家是超级学霸加大暴徒。
看起来安静斯文的乖巧书生,背地里谁惹到他了,拳头就没有犹豫过。
钟镇南他漂亮斯文的皮囊下,是一颗极度敏感的心,背起冗长的课文倒是有耐心,关于其他却很容易暴躁。
在吴樾看来,学生时期的钟镇南还正常点,只泡学校最漂亮的妞,做最无情的渣男。
而不是现在,为了一个并不亮眼的女人对自己大打出手,一而再,再而三!真的是忍不了了!
吴樾拳拳往他漂亮的脸上呼,若不是钟镇南反应敏捷,只怕吴樾出手那个狠劲,不把钟镇南打毁容他是不罢休。
作为14楼的饭点尾班车常客,任恒鸣很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安静地吃午饭。
他的三餐一向不够准时,那么他所能做的补救,就是细嚼慢咽地吃完这顿饭。
如果什么事都能有机会补救那就好了。
他看着盘子里并不爱吃的蒜蓉油菜和红肠,忍不住陷入沉思。
父母的催婚跟定了时一样,隔着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特别是上次妈妈来了趟b市后,似乎更焦急了。
她觉得张晓也满意,意晗也满意,反正只要他愿意了发个话,她就恨不得立马给他张罗起婚事来。
似乎只要他一句话,就什么事都可以如愿那样。他倒是想。
空旷的餐厅里响起的急促高跟鞋声,让他忍不住抬头看去。
“欸你在这!”张晓朝他走来,一副惊诧的表情,显然她就是专门过来找他的。
她穿着还未换掉的瑜伽服,小脸红扑扑的,看样子是从健身房刚下来的。
嗯?任恒鸣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模样,只是不解地挑了挑眉。他总是这样云淡风轻,好像天塌下来了也一样。
“钟医生在楼上和人打架呢!”张晓说。
任恒鸣皱着眉等她说下去,她却好像说完了,等着他作出反应。
看样子,就只是这点小事。
“关我屁事。”任恒鸣等不到什么重要信息,无语地说。
“是因为意晗姐姐呢!”张晓却很紧张,一副着急过来请他劝架的语气。
任恒鸣看着她,沉默半天,问:“跟谁打架?”
“不知道,反正我出来就看见了。”张晓说。
钟镇南和吴樾打没一会,就被健身房里赶出来看热闹的肌肉猛男们拉开了。两个人被壮汉们强制分开,还一直试图跳过防线起来互喷。
人的外表具有迷惑性。
眼前的钟镇南活跃得像个网络喷子,骂起人来毫不含糊。
看样子他打架占了上风,漂亮的脸蛋没有挂彩,只是因为生气而变得狰狞赤红而已,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已经显示他的怒气值有多高。
“你怎么在这?”任恒鸣一出电梯就看见了看热闹的赵亦楷,走到他身边问。
赵亦楷回头看见他吓了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正好在楼下,听说了就过来看看。”
“他们在吵什么?”任恒鸣看着眼前还在跳着脚互喷的两个男人,问。
“呃……没什么,吵架而已。”赵亦楷赶紧勾过他的肩头,说着就要往电梯走。
任恒鸣看了一眼身后的张晓,眼神里的迷惑又深了几分。
张晓说是关于意晗的,但是显然赵亦楷不想让他知道太多,这让他更好奇了。
一想到最近钟家的混乱局面、夜店的复杂环境,加上意晗现在那死犟的性子。任恒鸣就觉得头疼。
如今看见了吴樾跟钟镇南为了她打架,简直要把他匀速运转的CPU干烧。
所以是因为什么呢?
“我告诉你钟镇南,你别拿我好心当驴肝肺,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吴樾吵不过钟镇南便开始急眼了。
“你无情无义你!”
“你是好东西吃腻了,什么玩意都吃,当圣母吧你。”
“那种拜金的女人你也要,我真是服了你了!”
张晓看了一眼身边的任恒鸣。
他的表情很冷静,似乎只是在看一场无关的闹剧,而钟镇南还在那里暴跳如雷,两个人看起来反差极大。
“走吧。差不多上班了。”赵亦楷再次提出回去。
任恒鸣却不为所动,他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说,一晚上多少钱,改天我也去睡一觉。”吴樾专踩钟镇南雷区挑衅他。
任恒鸣眉头皱得更深。
“走吧,上班了。”张晓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地说。
“你们这些清纯男孩可真是好玩弄,今天给任恒鸣堕胎,明天给你们钟家生儿子,真好玩。”吴樾不顾钟镇南的脏话连篇,仍旧在他雷区蹦迪。
钟镇南这个人很高傲,也很忌讳别人提及他的家庭。
毕竟他的出世,就是钟家为了传宗接代而造的孽,不管他多么优秀高傲,私生子这个头衔就是他一辈子的污点。
如果让身边的人也要被他的苦难所无端受牵连。那么,就让他去死吧。
钟镇南怒吼着撞开壮汉们的防线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一个劲地想拦住他。
所以任恒鸣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把吴樾摁倒在地一顿爆揍。
赵亦楷和张晓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身边窜出了一阵风,任恒鸣就跳到了吴樾身上去了。
非管控人员的乱入,让场面更加混乱。
“你他妈打我干嘛?”吴樾只觉得,自己都快被这俩下手不知轻重的家伙爆锤成牛肉丸了,莫名其妙怎么还多了个第三方出来帮架。
“你说我打你干嘛?”任恒鸣用力捏过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喘着粗气怒斥。
等了半天,可不就是等着他叫自己名字,自己也好有个理由上来打人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凭白无故污蔑她的清白?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什么时候堕胎了?”不等吴樾作出回应,任恒鸣又揪着吴樾的衣领大声地说。
大家好不容易把人拉开,钟镇南和任恒鸣好像两只被踩了尾巴的藏獒,越过防线还在跳着疯狂输出国粹,吴樾却疼得龇牙咧嘴,只能作法似的颤抖着指着这两人无可奈何。
真是疯了。
张晓抓着任恒鸣的手臂,只觉得比发了疯的大型狗还难牵,被他硬控着各种颠簸。
钟镇南一直骂人。
至于任恒鸣,他只强调两个字,就是“诽谤”。他不仅要打吴樾,还一副打得理直气壮。
打打骂骂也就算了。
诽谤这件事可就震慑住吴樾了,鬼知道钟镇南为什么一上来就质问自己是不是传谣他女朋友为了任恒鸣堕胎,他那也是气头上顺着他的话说。
一群神经病。
无缘无故给自己戴帽子,还莫名其妙来一顿混合双打。天知道哪个王八蛋传的谣,让自己平白无故来受这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