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的公司,托客服部的福,还是很热闹。
意晗静悄悄坐在座位上,头顶也没有开灯,已经吓到了好几个途径茶水间的人。
刚刚在车上,钟镇南邀请她去静吧小酌,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心情不好的话,她只想安安静静呆着,酒精只会让她的心绪更加混乱。
不需要借助酒精,也不需要借助另一个男人的情感来转移注意力。意晗看着眼前满眼关切的钟镇南,轻声说:
“利用你一次了。谢谢你。”
她指的是当着任恒鸣的面上钟镇南的车走人。
钟镇南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
同样只想安静呆着的任恒鸣,也选择了回公司,现在只有工作的事情可以让他冷静。
他打了十多个电话都没人接,愤怒早就盖过了他心里的迷惑。他心里暗自肯定,钟镇南一定是把车库的事情告诉她了。
他焦躁不安地进公司,第一眼是还在忙碌嘈杂的客服部,第二眼倒是让他心里一惊。
意晗坐在昏暗的工位上,看得见她抱着臂,看不见她的表情。
敢情找半天,她躲在这里。但是不管怎么说,起码不是和钟镇南一起消失得叫人无处可找,任恒鸣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意晗静静地看着任恒鸣走过来,直到他站在她桌前,她也纹丝不动地坐着看他。
“进来办公室。”任恒鸣用手指敲了敲她的桌面,小声地说。
“现在不想说。我想静一静。”意看着桌面,小声地回答。
“这么多人,你确定吗?”任恒鸣看了一眼身后的客服部,叹了口气问。
见她还是低着头不言语。任恒鸣向前一大步站到她身旁,伸手就要把她抱起来,意晗吓得赶紧自己站起来。
“你干嘛?”意晗紧张地看了一眼客服部,压低声音责问道。任恒鸣耸了耸肩,说:“你也不想我把你抱进去吧?”
啧,还是斗不过他。
意晗磨磨蹭蹭地跟在他身后进去,等她两只脚都迈进了办公室,就感觉手腕被用力一拉,身后的门被迅速关上上锁。
即使是穿着厚衣服,后背接触到冰凉的玻璃门的时候,意晗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在身后迅速蔓延开。
办公室里很暗,看样子任恒鸣下午没怎么待在办公室,窗帘也没有打开。只有外面的灯光勉强钻过百叶帘细细的缝隙进来,特别微弱,甚至都没有眼前任恒鸣那双眼睛明亮。
任恒鸣看着她的眼睛,凑得非常近,温热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吹在她脸上,鼻尖应该只差几毫米就要接触上。
意晗想躲避他的眼神,却被抓着下巴固定住,他似乎要从她眼神里找到什么破绽那样,看了她很久。
“看够了吗?”意晗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没有。”任恒鸣小声地回答,一边却松开了她的下巴。
好酸麻,意晗忍不住动了动下颚。
“我想辞职。”
“为什么?”
“不想干了。”
“为什么?”
“不喜欢,不想做……”意晗还没有说完,任恒鸣就打断了她的话,继续问道:“辞职之后呢?”
“回家。”
“哪里的家?”
意晗没有再回答。黑暗隐藏得了表情,隐藏不了情绪。任恒鸣沉默太久了,意晗反倒是有些害怕了。
“为什么?是工作让你委屈?还是我让你委屈?”任恒鸣语气很平静,但是意晗感觉得到他的压迫感,不管是被压在玻璃门上动弹不得的压迫感,还是气势上他给的压迫感,无一不让人紧张。
“说不出理由我就不让你辞职。”
“劳动法不允许。”意晗赶紧说。
“你早就违反劳动法了。”任恒鸣冷哼一声,说,“徐杰的事情有你的一份。”
意晗不可思议地倒吸一口冷气,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和我无关。”
“我说了算。”任恒鸣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意晗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赶紧用力挣开他,跑到了办公桌前。
“徐杰的事情和我无关,我,我……”意晗就像受惊的小鹿,开始语无伦次。
“休假吧,这两天有空就走。”任恒鸣朝她走来,轻声说,“辞职这件事,我就当你没有说。”
沉默还未来得及开始。
“我要辞职,随你怎么处理。”意晗说。她赌任恒鸣不会做卑鄙小人。
当然她赌对了。
“是因为张晓吗?”任恒鸣沉默半响,这才有些无力地说出这句话。意晗没有说话,确实有一部分原因,但是……
好复杂。
现在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到妈妈身边去。
“我……”任恒鸣这时候倒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了,又是要说她勾引自己的吗?事不过三,说多了自己都觉得别扭。
“我和她真没什么。”任恒鸣说,但愿这句寡淡的话有点说服力。
意晗没有接话,她沉默着,黑暗里看不清她表情。
“说句话。”任恒鸣受不了她的沉默,多等一秒都让他抓狂。
“说什么?”意晗小声地问。与其说是问,更不如说是拒绝回复。
“如果是因为张晓的话,虽然说过很多次了,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没有,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任恒鸣在黑暗里一字一句地说,坚定又平静。
神出鬼没一直干扰自己内心的张晓,推波助澜、事事不打算让自己如意的客服部,完全受限于任恒鸣无法好好发挥的工作……
意晗正在心里整合理由的时候,任恒鸣又开口了:“但是如果是因为钟镇南的话,我也想知道你的想法。”
什么?意晗皱起了眉头。甩锅是吧?自己和钟镇南可还不至于又抱又丢戒指的。哈。
就这几秒遁入黑暗的安静,却激化了任恒鸣。
今晚找她的时候,他看了智能锁里的出入记录,上周五晚上她大半夜出门是因为什么?他也想问她。
意晗从衣袋里掏出戒指,一直举到他眼前,昏暗中他看清楚是那枚戒指的时候有些惊讶。
“我是汗蒸的时候摘掉的,怕氧化发烫。”任恒鸣赶紧接过戒指,解释道。
还是因为在单身女性面前不想戴这个幼稚的戒指呢?意晗想着,任恒鸣已经迅速牵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说:“你不是说你会相信我吗?”
放屁,哪里说过?我说的是工作太忙了不要想这些事情。现在不忙了,能不想吗?意晗握紧了拳头,心想。
香水的事情她还犹豫要不要说,这下是真的不吐不快:“那搂搂抱抱是怎么回事?”
任恒鸣明显愣了一下,这一愣是真的凉了她的心。
“他告诉你的对吧?”任恒鸣冷笑一声,反问道。
“要是我和你说没有呢?”任恒鸣语气明显有些慌乱和激动,“他和你说,是因为他心怀不轨。”
“钟镇南?”意晗疑惑地问。先不说什么谁谁谁,香水味可都是自己闻见的。
任恒鸣没有答话,意晗可以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
“不要把话题引到他身上。”意晗被这么一带偏,有些急了。
“为什么不?”任恒鸣冷冰冰的声音充满了震慑感,“那我问你,上周五晚上你去哪了?大半夜出去那么久你去哪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大晚上出门这可不好解释啊,说不好来龙去脉这可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意晗惊讶得语无伦次:“我,我是去公安局了……”
但是她没必要撒谎,更何况面对的是任恒鸣,她没有撒谎的能力,在没有搞清楚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更不能随便搪塞过去。
啧,摊牌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歪。
任恒鸣皱起了眉头,问:“去干嘛?”
“钟镇南打架了,我去保释他。”
这话一出别说任恒鸣了,就算是自己亲口说出来,都有些不可思议。钟镇南打架凭什么让自己来保释?
任恒鸣发出不可思议又无语的一声笑:
“你保释他?凭什么叫你?”
“就像你为张晓打架一样,钟医生也替我打架。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想到上次李宗维那番话,意晗有些较真地说。她倒是想忘记这些事,但是张晓总是让她想起这些事。
“那你很感动吗?”
“有个男人替自己打架,你说感不感动?”意晗意有所指地怼回去。
任恒鸣满心想的都是钟镇南,哪里还有空去思考她话里有话,她这么一回答,简直是踩到了他的雷区。
“然后呢?还发生了什么?”任恒鸣继续问。
“什么都没发生,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又抱又丢戒指,啊——”意晗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被猛地推到了办公桌上,虽然任恒鸣用手护住了她的后腰,但是这猛烈的一撞还是让她感到了震痛。
“因为这个你要辞职?辞职就是要分手对吧?”任恒鸣压低声音问,听得出他很生气,意晗忍不住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辞职是不可能的,分手也是不可能的。”任恒鸣突然这么一提音量,意晗吓得条件反射赶紧捂住他的嘴。
好奇妙的姿势。
意晗正坐在办公桌边上,因为被任恒鸣这突然一声大叫紧张得用腿夹住了他的腰,把他夹过来捂嘴。
被捂住嘴的任恒鸣顺从地闭嘴了,沉默开始占据上风,气氛也开始微妙起来。
“任总……”林彦筠突然推门而入,光线顿时涌入昏暗的办公室,照亮了办公桌上两个反应不及的人。
“啊不好意思,我刚刚敲门了!”林彦筠一边解释,一边赶紧关上门。敲门可能刚刚被任恒鸣那声大嗓门盖过去了,也没有仔细去听……
真是疯了。
意晗腿一蹬,像松懈了的螃蟹一样,把夹着大的任恒鸣松开,赶紧跳下办公桌。
这下不辞职不行了。传出去面子还怎么修补?
任恒鸣看着她后悔莫及的表情,叹了口气,他心里想的和意晗可是两极相反。
该死的坏气氛的林彦筠,早知道就先顺手上锁了。
“回家再说。”任恒鸣拽住她的手腕,挣脱不开的力量让她感觉到他不容拒绝的态度。当着公司其他人的面,意晗也不好意思拉拉扯扯,只好被拉着去了车库。
车库虽然没人,但是任恒鸣还是无视了她的百般挣扎,硬是给她塞到了车里。
钟镇南正坐在车里沉思,就感觉到车库门方向扫来一阵强光。
真是幼稚。意晗看着任恒鸣朝钟镇南开远光灯,忍不住捂住了额头,翻了个白眼。真没想到任恒鸣平时这么低调冷静的人,原来有这么疯批的一面,动不动就爆灯。
钟镇南看着任恒鸣的车开过去,擦身而过的时候,任恒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不屑,得意,外加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