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李承泽做个一生平安富贵无忧的王爷。”
李承泽万万没想到,这祸事是冲自己来的,看着众人和范闲那快要刮了自己的眼神,本想和范闲解释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却被言冰云一把拽到了人堆里,是保护,也是人质。
“你搅我婚礼,伤我朋友,囚我家人,还引来鉴查院所有人,耗费这么大周章,就是为了保李承泽一世富贵?”怒不可遏的范闲看着流苏树上的蓝衣女子,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断,可是她真的戳到了范闲的软肋,范家人生死不明,去路无踪,若真一击要了她性命,都不知她是否有同伙,会不会给范家灭了门,更不知道去哪里营救。
“今日是范闲的大婚日,陛下御赐,举国尽知,姑娘来者是客,却劫持了七处所有重型囚犯,为范闲道贺,这是道贺吗?”陈萍萍微笑的眸上尽显阴鸷,“姑娘最好交出范建及其家眷,否则在下无法保全姑娘及二殿下的安全。”
“交出来就能保全吗?陈萍萍院长何必威胁我一个女子,你若轻易会对皇族动手,那实在成不了今日的陈萍萍,倘若你觉得这般威胁有用,不妨想想,如若范建及其家眷一夜皆死,庆国的臣民该如何作想?你的陛下会治你个什么罪过?监察院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蓝衣女子徐徐道:“至于伤人嘛,实属无奈,不过要纠正一点的是,我是在保护范家人,素来刀剑无眼,恐伤有误啊!”
“那我还得谢谢你是吗?那我回头也抓了你家人保护一下?”范闲一直仰着脖子和蓝衣女子对峙,气焰上总感觉矮了人一截,“你给我下来,不是要闹事吗?躲在树上算怎么回事?”
“躲?”女子不屑一顾道:“做新郎官的,就不该这么暴躁,吓着你那身娇体弱的郡主娘娘可怎么办?”
蓝衣女子于树干上俯瞰这夜幕降临的朦胧,她一点儿也不着急范闲的决断,甚至以一种观望风景的心态,欣赏着树下每一个人的表情变化。
“她说得对,婉儿体弱,灵儿姑娘,能否请你进府陪着婉儿?”叶灵儿立即点头答应,又点了几个亲随,一路小跑进了范府后院,这下范闲总算是心里有了件事还算踏实了。
可林婉儿是个心思不输她母亲李云睿的,虽然在后院避所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但经过叶灵儿的讲述后,心中却是盘算了好几种可能,她首先排除了是李承泽搅局,因为做得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不像是李承泽往日的风格,却实在又想不出谁会这么做,她的焦虑凝聚在双眸,相较一旁的叶灵儿就实在是显得有些聒噪。
府门外是一片死寂的沉默,范闲猜测她迟迟不战是在拖延时间,便道:“你知道的还挺多,那你知不知道李承泽走私行贿、结交朋党,视人命如草芥?”
“不敢苟同小范大人的定论。”蓝衣女子拂了拂身上的落花道:“身为皇子,二殿下是难免骄奢淫逸了些,可身在其位,才知其味。”李承泽闻言怔了一下,他依言冰云的安排,老老实实的窝在了人群里,静静地听着动静,也在琢磨这女子的来历,更企图撇清在这件事上的关系。
相较于范闲的怒火中烧,蓝衣女子的眼里满是温和,她看着范闲,似乎想在范闲的脸上找到故人的影子,“也的确,有许多的事都是他的错,所以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好好教训他。”
李承泽和范闲闻言都怔了,影子与言若海面面相觑,这话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王启年蒙圈道:“既要保二殿下,又要教训二殿下,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范闲俊逸的脸上泛起了涟漪,在陆续燃起的华灯之下,随风飘来的轻烟使得眼睛有些酸楚,环顾四下,那蓝衣女子坐着的那个树干却为死角,王启年看出了范闲的意图,低声道:“流苏树茂密,繁花满枝,换做冬季还好,这四五月的天正是它茂盛无比的时候,咱们无论从哪个角度下手总有些没把握,这女子恐怕熟知大人府上情况,属下们实不知从何出手最合适了。”
范闲听完后心里一紧,又想着要是五竹在就好了。
“你自杀吧!范闲会放过二皇子的。”黑夜的另一侧,一个蒙眼的男子从天而降。
还真是盼什么来什么,“叔?”,喜出望外的范闲快步迎了上去,当看到五竹手中持着的铁棍走入人群时,外形与监察院悬挂的江南连环杀人案凶手别无二致,尤其是手中的铁棍如出一辙,言冰云与言若海都没入了眼里,范闲这才忽然意识到什么,心里暗暗骂道:难怪她要引来监察院所有人,可恨!
“五竹,我有心放过你,你却不请自来,你以为你会是我的对手吗?”
心里暗骂脏话的范闲骤然淡定了起来,显然,这话不仅是在范闲眼里显得不知天高地厚,费介、影子等人也都是这么想的,费介本在找据点放毒,见五竹大人要亲自出手,也轻视着蓝衣女子的不自量力,影子更是想好了,事后一定要和五竹好好切磋切磋。
范闲心里无比窃喜的同时,又为蓝衣女子捏了把汗,准确地说是在内心里雀跃鼓掌的同时,眉目之间不觉的生出了挑衅。
一时间,监察院知五竹者,脸上莫不愁云尽散,尤其是言若海一干人等,皆想看这搅乱小范大人婚礼、戏弄监察院女子的该如何凄惨下场。
很快,议论之声不绝于李承泽之耳,李承泽都不忍细想,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而其余人不知五竹者,见范闲等人脸上尽显轻松,便也安定了下来。
唯有陈萍萍听出了蓝衣女子言语里的底气,心里竟起了莫名的担忧,并不是他质疑五竹的实力,只是这女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七处几十个囚犯悄无声息的送到范府门前,又不知不觉的把范家人囚无形之中,摆弄消失,监察院一时之间像是断臂了往日的神通,完全查不到任何踪迹,更不知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何时出的手,还是否有同样高明的帮手,或者还有多少这样的高手藏于庆国,整个监察院皆一无所知!
“斗胆,还请姑娘赐教!”
五竹听说了北齐那边的事,但是他没有和范闲挑明,因为他认为,范闲的命比什么都重要,他就该护范闲到死,便轻轻将范闲推入陈萍萍之后,提棍誓与蓝衣女子决一死战。
却看那树上的蓝衣女子无奈的打了个响指,五竹竟像高热下的巧克力,一点点融化了下去——
“五……五竹叔……叔……”
惶恐,不可置信,不知所措,皆能在范闲和诸人的轮廓里完整体现,而范闲的那双通红的眸子里,一如数十年前的那双眼睛,倒影着如清水击石,冷雪如俦,蓝衣女子不可思议的笑了笑,故人之子,确有故人之姿。
“不,不,不……不要!”
眼见着地面上就只剩下一摊黄黑交加的溶液,范闲不敢伸手触摸,悲痛恸哭。诸人惊恐之余,皆齐齐望向那蓝衣女子,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挥了挥手指,就能让三大宗师联手都束手无策的五竹顷刻消融,急剧之下,范闲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大人!”
王启年、费介、言冰云等人齐齐奔向范闲,李承泽本也想上前关怀,却被无情阻止,包括李承儒、李承乾、甚至是李承平在内,亦无一不是对李承泽的怨恨,于是他更在意上了那树上的女子到底做了什么。
灯火通明的夜色下,宛如白昼,远远望去,那流苏白中的蓝,透着一股远离喧嚣的宁静,轻飘飘纱裙随风渺渺,及腰的长发可断她体态轻盈,举手投足间的无不透露着庄重,悲悯中的淡然又显威仪,气场上绝不比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庆帝矮上半分,或更胜千秋一季。
“你别死,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小子说过要给我养老送终的……”
费介控制不住的泪如雨下,诸人只见范闲口中鲜血不止,逐渐渗透了正红的喜袍,多少让人分不清他到底呕了多少血,王启年忍着颤抖的手,努力的帮范闲擦拭掉脸上的鲜血,陈萍萍第一次看到费介不知从何下手医治,皆绝望之时,那树上传来声音道:“范闲,如果你愿意坐下来好好谈,我可以考虑帮你复原那个机器人,否则在场的各位,皆会为你的愚蠢买单。”
此话一出,脸上死灰的范闲,眸中闪出一丝光芒,她不是等闲之辈,确切的说她,能知道‘机器人’这三个字的,肯定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口中又涌出一股血腥,喷口而出时的惊惧与愤恨早已填了满胸口,只剩下忍不住想掐死对方冲动,可他的五脏剧痛不已。